于是乎當張少英一行匆匆趕來時,只見御留香一行正與花流香,水清柔聚餐吃得正香,張少英不由連連苦笑。當下吩咐人去尋縣衙以武林盟清剿魔教余孽的名義請求將翠微亭方圓禁行,同時征用雲夢湖方圓屋舍三日,並給遷徙百姓予豐厚報酬。天色漸晚,張少英一行便住在雲夢湖東面的客棧內,當御留香一行回來時張少英一行正在天井中等待。御留香似乎喝得有點多,此刻的他竟然很興奮,走路都搖搖晃晃的,還打著酒嗝。羽千瀧當下服侍御留香上樓去了。張少英當先向田不孤喊了一聲好友,田不孤嘴角一楊,應道︰「我還好。」張少英點頭問道︰「親眼所見如何?」
田不孤道︰「若非近身完全感受不到絲毫氣息,瞧不出深淺。」張少英嘆道︰「我很欣慰,你沒有失控,否則我可能會失控,人心皆是肉長的。」田不孤陡然眼圈一紅,默然上樓。這一晚眾人皆默然以待,誰也不知究竟會如何下去,但絕對不會太安靜。故而張少英一行並未歇息,皆在房內靜坐,連門都未關。眾人獨處一室,張少英總是盯著窗外默默發呆,眾人均明白那是上位者的寂寞。申屠月上前問道︰「若上面讓你殺了自己妻子你會嗎?」張少英淡然一笑,應道︰「當你從棋子變成不可或缺之人,你就有了底線。我靈霜,阿燕三者難缺其一,這是一種很微妙的平衡。」眾人聞言明白,張少英的性格與姬靈霜難以同化,柳燕便是其中的調和之人。申屠月問道︰「你的底線有多長?」張少英淡然應道︰「跟隨的人越多,底線越長,諸位不必為我擔憂,後面的路會很艱辛!」張少英話畢眾人不由想起了下酆都,好好的一個朋友就這麼活生生的沒了,這是一種很強烈的心理震撼。
眾人肅穆之際御留香竟然起了,他醉步走到外間,依靠在屏風上掃視眾人一眼,喃喃問問道︰「我是不是沒良心?我的好朋友被人給殺了,我卻不能殺了他。」田不孤陡然眼圈一紅,眼中溢淚,說道︰「你有你的難處,我們理解,不必介意。」御留香跌跌上前扶住田不孤右肩,眼神迷離,應道︰「不必介意?哼哼!我這一生殺戮無度,殘暴無情,就交了你們這幾位朋友。甚麼是朋友?我的理解是大家都能活到最後便是最好的結局。他娘的!這還沒開始咱就死了一個。甚麼是死了,就是埋在土里一點一點的爛掉最後化成灰,再也見不到了。」眾人心酸之際只見御留香眼中竟然含著熱淚,他這是心殤。御留香撤開身來大口飲下桌上不知在場誰的茶杯中的冷茶方續道︰「今日所面對的只是其中一處,他們敢現身便是游戲的開始,一場用你死我亡來勘驗的頂級對弈。說實話,我很擔憂,我也許保證不了你們能活到最後,但我能保證絕不會再見到你們倒在我前面。」
這一刻眾人反而很擔憂御留香,情感給了他歸處也給了他羈絆,有了顧慮對他功體將有極大的影響,尤其是這當口更怠慢不得。羽千瀧正欲上前哄御留香去睡,御留香擺手說道︰「今晚不論外邊發生甚麼,你們只需待在屋內好生歇息,暫時有我。」說罷御留香看向申屠月一眼,申屠月會心一笑,這等緊張時刻他還是叫了一個幫手,這便是朋友的意義。御留香雖然醉酒,但眾人明白他不會在此時無緣無故醉飲。御留香前腳剛踏出門忽而折身看向眾人,問道︰「你們就一點也不擔憂我被他給宰了?」
站在窗畔的張少英忽然應道︰「好友若去,在下必然打造一副黃金棺以供入殮。」御留香哼哼幾聲奸笑,拂袖出門。出得屋外,申屠月感嘆道︰「這位小伙子越來越深沉,越來越可怕。」御留香道︰「上位者必全力以赴,他是天生的領轄大才。」申屠月苦笑道︰「咱們就這麼去打架嗎?」御留香糾正道︰「此乃武學對弈,發揚武學新篇章,打架麼!那就太無聊了。」申屠月問道︰「還有呢?」御留香嘴角一揚,不愧是一個隊伍的,時日久了默契有加,知曉自己叫他出來必有深切,御留香應道︰「咱們這群人中唯有你最接近我,該教的都教了,剩下的便是後天的培養,此時的你需克服三件事。其一,你雖然長得奇形怪狀,但你仍然是個人,是人便不需去在意世俗的眼光,當你克服生而為人的自卑感,于你自身功體便更進一層。這一點你要學習屋內的那位,他的自卑被藏得很深,不過較于你要輕松許多。其二,你需要野心,何謂野心!是所謂昂首千秋步,獨逞威雄,天下無人。上天沒有給你一個好的出身,卻給了你一副獨一無二的好身子,莫要辜負了這人世一遭。其三,自今日起,你需要體悟出自身功體的新篇章,成為獨一無二的一代宗師,竟而擔負起保護大家的責任。不用懷疑!你們是縱橫派用整個武林堆積起來的頂峰,該有這樣的氣魄。」
御留香幾句話說完便沒繼續,但申屠月心中卻氣血翻騰,這一切皆是他從未想過之事。御留香等于給定義了一個波瀾壯闊的大道,一條他想都不敢想的大道。同時御留香的叮囑讓申屠月明白,下酆都的死于御留香並非沒有感覺,只是見慣了。
冬季已臨,夜間夜露深重,御留香昂首間陡然一股霸氣彌漫開來,那是身體已然休整正佳的體現。申屠月暗吸一口氣,三教合流之後的他們已不滯一物,今後會如何誰也無法預料。御留香當先而行,翠微亭上花流香與水清柔正盤膝修煉功體,夜露之下寒氣逼人,一股股氣息彌漫開來。當兩股氣息初相遇便是激烈至極的抵觸,剎那間氣息迸流,寒氣側漏,御留香的腳步停在翠微亭四丈之外。申屠月沒有幫手,他甚至連寒霄劍都未帶在身上。水清柔瞧得真切,當下撤手立于一旁。花流香即使失去水清柔之助,氣息卻不減反增,申屠月瞧得明白,那是同樣的三教合流,同樣的玄天靈氣,異端勢力的滲透果然迅捷無比,如此頂峰的武學他們都能輕易得到。不同的是,御留香所使的玄天靈氣浩瀚無邊,純正無暇。花流香所使的玄天靈氣似只是其中一點,未至大成,上下立判。花流香很快或者說早就預料到這一點,是以當申屠月瞧得其中深淺,花流香真氣陡然一松,僵持之際御留香氣息一沖,花流香的氣息襲身,護體真氣陡然突破,卻也只是申吟一聲便作罷,不論其是否內傷,至少他借此一擊完全了自身功體。
御留香撒開身來,說道︰「這樣的功體不足以引起我的興趣。」花流香收納真氣,即道︰「除了我你還有更好的選擇嗎?」御留香冷笑一聲,說道︰「將就著用了。」水清柔出聲冷冷說道︰「他功體初成,他會被你累死。」御留香應道︰「給你一個時辰。」水清柔沒有回應,抬手間一股氣息自指尖流動透入花流香百會,花流香幾顆丹藥入月復及至半刻便體力漸復站起身來。申屠月瞧在眼中亦暗暗咂舌,這種即使是絕頂高手也需數載光陰方能達到的成就,他們在頃刻之間便完成。這非完全因為身具異秉,而是在縱橫派的棋盤上整個武林幾乎同修,故而相互間沒有那麼多的隔閡。
花流香哼哼冷笑數聲,冷聲說道︰「屬于我的驕傲你可以體會了。」言語間但見花流香身勢一動,周身真氣流動,接著便是一記橫空直竄,點中透勢,直面御留香。如此尖銳之刻,御留香不避反進,兩方交會,勁氣迸流之下衣袖撕裂,瓦礫震落,強如御留香亦在這一擊之下連番後退整整八步。申屠月瞧得真切,這是三分十二配合三十六種內力變化所衍生的一擊,路數並不新奇。巧就巧在三十六中內力變化排列所形成的聚合之數,這是根據個人習慣所列,花流香能有如此成就與根基難怪下酆都不敵。且三教合流之後的功體豈是往日可語,如此深厚之力御留香連番後退,眨眼間手勢起落將這路數盡數卸去,看似簡單卻得多少奕斗方能有如此能為?面對如此變化申屠月自嘆不如,唯有靠自身護體真氣硬抗。非是難以抵擋,而是其缺少奕斗之訓,無法像御留香這般通曉天下武學,奕斗過萬方能得心應手。
花流香眼見一擊不成,立刻收手,翻手便是一記氣刃重擊,御留香同樣挺手硬接,勁氣迸流下兩人終于撤開身形。御留香緩緩搖頭,應道︰「武功太強並非好事,殺人從來只用一招,也就失去了對弈的意義。一流的高手面對一個九流的平庸之輩不會拼命,但九流的平庸之輩定會拼命,而拼命下的狀態與不拼命的狀態是千差萬別。且得看腦子如何,如此一場懸殊的奕斗你看的是輸贏還是殺戮的結果,或者其中的心得。」花流香閉目回憶,不由豁然開朗,應道︰「你所言不差。那麼你猜猜我剛剛又有甚麼心得?」御留香沒有回應,驟然縱身前竄,一記渾厚的撞擊徑向花流香。花流香混沒想到御留香會用這般粗糙的招式,接觸的那一霎那花流香被這撞擊之力迫得連番翻身,幾番點動算是勉強將這一擊接了下來。顯然他平日從未有過這般激烈的奕斗,原因在于他性格孤僻,否則以異端勢力的根基,他不會像現在這般生疏。御留香也不得不感嘆,才瞧過一遍便能堪堪接下,這悟性恐連申屠月亦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