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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莫謙的話音一落,沈諾便知道來的人是誰了。

墨雲衣,墨君琰唯一的妹子,也是被人們喚作雲衣仙子的玄青道君的後人。

沈諾想到之前賀蘭公子給他的傳訊符里所說的,賀蘭公子逼上天元宗,逼迫當時的天元宗宗主以殘害同門的罪名責打了墨雲衣十鞭,以及之後玄青道君將墨雲衣的修為封印至練氣期,期望墨雲衣能夠不再那麼驕縱,結果卻因墨雲衣輕信他人,而自己將自己賣了,修為全部被封印,淪為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在凡人界過了十年的事情。

雖然賀蘭公子在玉簡里將此事說得極其的輕描淡寫,仿佛那是十鞭子也好,墨雲衣最後修為全部被封印,在凡人界苦苦掙扎了十年的經歷也好,全都是墨雲衣自作自受,自討苦吃來的,可是沈諾心中卻明白,這其實是賀蘭公子在為他出頭了。

只是沈諾不肯認他,賀蘭公子那時又不知沈諾與墨君琰的關系究竟如何,著實不敢對墨雲衣下重手,生怕沈諾對他會有什麼憤怒,這才只將那件事做到了這種程度。

按照沈諾原本的計劃,他的確是想過在結丹之後找墨雲衣算賬的事情。

畢竟,當初強行阻斷他築基一事,可以說是故意要斷他的長生路。就算墨雲衣再怎麼敬愛兄長,是為了兄長才做了那件事情,可是墨雲衣對沈諾的輕視和傷害,這卻是不可避免的發生過了。

沈諾甚至想過,他也要傷了墨雲衣的根基,這才算是報復過了。

只是在墨君琰當日要將自己「貢獻」出來,主動替墨雲衣和玄青道君償還因果的時候,沈諾就知道,他不會再因此事對墨雲衣做什麼了。

不是因著他的大度,而是因為,墨君琰自願幫他渡情劫,沈諾到時也可以義無反顧的斬情,而不會因此而覺得對墨君琰有任何的愧疚。

因為那是墨君琰自願的。

自願用墨雲衣和玄青道君所欠他的因果,來替換沈諾將會虧欠的情債。

這兩者是否公平,沈諾不知道,墨君琰也不知道。

可是沈諾能想清楚,分辨明白的是,他將來為了長生大道「負」了墨君琰的時候,不會因此而生心魔。這樣就足夠了。

要知道,他查閱不少古時的典籍,幾位曾經修煉誅情訣之人,修煉速度都極快,早早的結丹碎嬰,早早的化神,甚至每一個都修煉到了渡劫飛升的階段。只可惜修煉誅情訣者,此生必負一人。那幾位前輩為了長生,顯然都毫不猶豫的斬情斷欲,當然,這也就意味著他們全都負了一人。

那個被負之人的結果如何,那些典籍里統統沒有記載。而沈諾唯一能查到的是,那幾位前輩,不是死在天雷之下,也不是死在沒有準備之下,而是全都死在飛升劫的最後一劫——心魔劫之下。

由此可見,心魔劫之可怕,絕非常人可以想象。

而沈諾願意為了將來沒有這個心魔劫,和墨君琰達成交易,當然也是筆劃算的交易。

只是沈諾願意放棄報仇,墨雲衣卻反而找上了門來,沈諾也沒有理由不去見一見她。

于是沈諾道︰「請她進來。」然後一頓,「你與我一同見她。」

墨雲衣是金丹期修為,他才是築基期。所以沈諾想,為了防止墨雲衣突然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他還是讓姚莫謙在他身邊保護著好。

修為的差距,讓他不得不小心謹慎。

墨雲衣一襲紅衣,發髻上簪著的金步搖,燦爛而嬌艷。

她踏進小竹峰峰主的大殿之時,金丹期的威壓隨之而來。

很顯然的,她想要率先給那個爐鼎一個小小的「警告」。

只是可惜了,沈諾的修為的確不足夠抵擋金丹修士的威壓,可是姚莫謙可以,非但可以,他還一面護著沈諾,一面用元嬰大修士的威壓,直接反擊了回去!

「噗——」

墨雲衣心口一痛,一口心頭血已然噴出。她踉蹌著倒退幾步,險些跌到。

「沈九你大膽!我是代表天元宗而來的,你竟敢如此待我——」

墨雲衣大喝一聲,卻被當頭而來的元嬰期威壓,逼的接連倒退,最後險險倚在牆上,這才控制住身體,沒有被威壓激的跪倒在地上。

「沈九,你好大的膽子!」墨雲衣靠在牆上,手指貼在牆上,直接抓出了血。

可是即便是如此,她依舊一個人孤零零的的待在大殿外面,沈九也好,那個暫領小竹峰的元嬰修士也好,沒一個人出來接待她。

墨雲衣氣得俏臉通紅。

她覺得自己受到了折辱。她想要離開,想要趁沈九一個人時再教訓他,到時候,就算墨君琰生氣,就算墨君琰要跟她打,她也不算虧,至少,她那時也讓沈九受到了教訓,知道她是不能惹的了;可是墨雲衣卻也知道,她不能走。

她怎麼能走呢?

她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對不起沈九。可是,她對不起沈九,那也是有緣故的啊。要不是為了墨君琰,她也不會輕易的打斷別人築基;要不是那個沈九早先不肯曝露他爐鼎的身份,讓他們早一步找到他,將他帶回去好好養著,她肯定也不會打擾他的築基了。

還有那個賀蘭公子。要是賀蘭公子早一步出現,早一步將沈九護在他的羽翼之下,她也好,高祖也好,誰稀罕去動那個沈九呢?

墨雲衣氣得不行,可是想到一直疼愛她的兄長,她很快就把一切怒氣都壓了下去。

她再不對,做錯了再多事情,沈九千不該,萬不該,將渡情劫的主意打到了她的兄長身上。

修煉誅情訣者,此生必負一人。

這件事原本沒有多少人知道,可是如今小竹峰峰主沈九修煉了誅情訣,這件事也幾乎是盡人皆知了。

墨雲衣一想到自家兄長與沈九那般親昵的出現,再想到沈九很可能就打著利用她的兄長度渡劫一事,更是幾乎壓不住心頭的怒火。

沈九,你好大的膽子!

墨雲衣吞了一整瓶的丹藥,勉強恢復了修為,壓住了臉上的怒容,這才抬步走進了大殿之中。

大殿布置的金碧輝煌,極其俗套。

墨雲衣輕蔑的掃了一眼,然後看向端坐在首位的沈九,咬了咬牙,竟直接沖著沈九,雙膝一軟,跪在了殿上!

姚莫謙站在沈諾旁邊,眯著眼楮看向墨雲衣,眼中的戒備更甚。

沈諾反倒不覺得墨雲衣下跪一事有什麼了。

他差不多已經想到墨雲衣要說什麼,要為什麼事情求情了。

果然,墨雲衣見沈諾和姚莫謙都不說話,她才不得不開口道︰「雲衣來這,是想求沈峰主一事。只要沈峰主答應,雲衣願意做任何事情報答沈峰主!」

然後她便抬頭看向沈諾,目光竭力溫柔,卻仍舊壓不住那絲不屑。

是的,不屑。

墨雲衣從來就沒有看得起過沈諾,就算沈諾現在已經不是當初那個練氣期的無人依靠,更沒有什麼身份的小弟子了,墨雲衣依舊沒有看得起過沈諾。在她而言,沈諾連賀蘭家的姓氏都沒有改,那賀蘭公子對他的看重,或許,也只是表面?

沈諾這才看向墨雲衣。

他看到了墨雲衣眼楮里的東西,倒也沒有戳破,而是問道︰「何事?」

墨雲衣咬牙道︰「雲衣想求沈峰主,放過雲衣的兄長。家兄所求乃自在道,重情自在,而峰主修煉的卻是誅情訣。峰主一旦誅情,便是長生大道,指日可待;可家兄若是成為峰主所誅之人,那麼……」墨雲衣聲音放低,閉了閉眼,道,「家兄的長生道,卻會從此斷絕,終生無法成大道。」

墨雲衣再驕縱,她也只對外人驕縱。

她此生最重要的二人,一人是玄青道君,另一人則是一起長大的兄長墨君琰了。

「峰主若想找人勘破情劫,我願意代替兄長!」墨雲衣目光灼灼的看向沈諾,「我可以做任何幫峰主勘破情劫之事,舍棄金丹修士的尊嚴,只求峰主放過家兄!沈峰主,你可願成全我們兄妹?」

墨雲衣原先還不知道自己來找沈九所謂何事,可是這些話說了出來。墨雲衣便知道了。她來找沈九,不是為了「教訓」他,而是為了「解救」墨君琰。

想到這里,她的想法更堅定了︰「沈峰主,成與不成,還請……」

沈諾擺了擺手,微微歪頭,看著墨雲衣就笑了。

少年笑容清澈,桃花目卻迷離多情,就是墨雲衣一向瞧不起他,也被看得恍惚了一瞬間。

然後她就听到少年輕輕一嘆,道︰「雲衣仙子莫非不知,君琰是為了還因果,才做了助我渡劫之人的?」

「什麼?」墨雲衣猛地站起身來,也不裝柔弱的,斥道,「這不可能!欠你因果的是我,哥哥從來不欠你任何事情!」

「可不就是為了雲衣仙子償還因果,我才收下君琰的?」少年笑得一臉自然,「若是換了旁人,將來沈某負了那人,還要想法子還因果;可若是君琰……他是來替你還因果的,將來無論我如何負他,都不欠君琰任何東西。」

「如此說來,還要多謝雲衣仙子,送了這麼好的一個渡情劫之人予我。」

墨雲衣仿佛痴傻了一般,喃喃道︰「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沈諾頓了頓,看向墨雲衣,忽然又道︰「沈某听說,雲衣仙子曾經喪失了十年的記憶。沈某手中恰好有一顆丹藥,可以讓雲衣仙子重新找回那十年的記憶。卻是不知,雲衣仙子,可願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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