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流言（二）
蕭綰抬頭看看左右，又低下頭慢慢吃著食物，莉莉安說地沒錯，安德家的廚師確實不是蓋的，這牛小排的醬汁風味果然很獨特，蕭綰心不在焉地想，其實她最想做的是，她想大聲地問問冷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今天的大家感覺起來特別不對勁，那些令人在意的耳語……還有，為什麼大家有事情都不跟她說？
是因為她看起來很靠不住嗎？所以就自然而然地被放在「不需要告知」的那一邊？
藍斯特朝他們走過來，冷曜忽然抬起頭，兩人的眼神踫撞了一下，隨即很快地隱沒，冷曜勾起了愉悅的笑容，然後藍斯特經過了冷曜的身邊，他們沒有說上任何一句話，卻都知道接下來要怎麼辦。
蕭綰覺得奇怪，明明上一刻，冷曜身邊的空氣都還沉重的很，怎麼藍斯特一走過來然後經過冷曜身邊之後，冷曜的心情就瞬間變好了？
蕭綰莫名地覺得有點郁悶，她知道，冷曜有很多事情都不會告訴她，因為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個需要被保護、被呵護的女生，而有些事情冷曜認為對她來說，太過復雜、太過沉重，冷曜就會自動替她過濾掉這些事，一點都不讓她知道，這她能夠理解……但是今天的事情明明就跟自己有關，而冷曜卻什麼都不跟她提，她突然覺得安德家廚師做的醬汁味道不是那麼好了。
有些事情理解歸理解，但是情感上是怎麼說服自己，都是無法接受的。
見到蕭綰突然放下刀叉，似乎是沒了品嘗美食的興致，冷曜覺得奇怪，「怎麼了？你不是挺喜歡這種口味的醬汁嗎？」他微微笑著問。
「嗯，現在……有點不喜歡了。」現在覺得安德家的一切都有點礙眼，都是安德家的宴會，姐姐們才會有麻煩，冷曜和哥哥他們才會都瞞著自己一些好像很重要的事。
冷曜一愣，剛剛他只覺得奇怪，現在卻覺得不太妙了，因為蕭綰又說了任性、賭氣的話，通常這種時候，蕭綰的心情應該是不太好，甚至有點生氣，因為她從來就是個善解人意、體貼的女孩。
冷曜和她相處的經驗里，當蕭綰說出一些任性的話語時，就是她在生氣，冷曜有點疑惑，因為他找不到讓蕭綰生氣的原因，明明剛剛還好好地吃著東西，還說安德家的廚師手藝很好……但是下一刻她卻莫名地低落、生氣起來。
「呃……那不喜歡就別吃了，我們換道菜？」冷曜握住蕭綰的手，蕭綰看了冷曜一眼，又飛快地低下頭，然後搖搖頭。
「不用了，我、我不餓了。」蕭綰本來是想要冷曜送她回家，只是想也知道不行，她有種直覺，如果現在冷曜帶著她離席，那接下來的耳語會被傳得更加夸張，而且，冷曜似乎也沒有打算要提早走的意思。
「你們兩個是怎麼了？」蕭焰在這個時候出現了，他手里拿著兩大盤的食物，「你們怎麼不吃啊？我都快餓死了」一邊說著，一邊坐在蕭綰身邊的空位上。
「……哥哥，你剛剛去那兒了？」蕭綰看到蕭焰狼吞虎咽的樣子，有點嚇到了。
「喔……」蕭焰吞下一口食物，然後才說︰「我去處理一些事情了，然和雪先離開，就有些人說了閑話，因為有人看到然在花園里哭。」
蕭綰瞪大了眼楮，「大姐真的哭了？我還以為是那些人亂說的……」
蕭焰和冷曜听了一愣，他們以為蕭綰沒有听到那些流言，「嗯……嗯哭了喔，不過那是因為然她、嗯……最近工作壓力有點大，然後剛剛在下面又和夜家的小姐吵了一架，綰綰又生她的氣……所以……」蕭焰解釋，說地有點模稜兩可，半真半假，他不想讓蕭綰知道太多事實，至少……不能是現在。
「喔……是這樣呀。」蕭綰心里有些不信，但是臉上卻不敢表現出來，她突然覺得最近自己越來越會演戲了，小時候被綁架之前的記憶就像是布滿灰塵的寶箱，被「咿呀」地一聲打開了一樣，記得她那時候很喜歡表演的，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和爸爸一樣，當個厲害的演員。
冷曜和蕭焰看蕭綰似乎相信了，而且還因為她生蕭然的氣讓蕭然哭了一事，感到有點後悔、懊惱的樣子，兩人不約而同松了一口氣，他們兩人的表現蕭綰看在眼里，心里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測。
「你陪綰綰坐一會兒吧，我去處理些事情。」冷曜突然對蕭焰說道，然後又對蕭綰說︰「你在這里等一下，我就很快回來。」
蕭焰點點頭，「喔，你去吧」
蕭綰也點點頭。
冷曜走之後，蕭綰想了一下才對蕭焰說︰「哥哥，你們沒有別的事情瞞著我吧？」
蕭焰嗆了一下，「哪能瞞你什麼事啊？綰綰，別多想了。」
蕭綰卻皺了皺眉頭，垂下眼，語調有點傷感︰「哥哥，你應該不會忘了，我有耳朵，自然會听，而且……我也流著蕭家的血液，雖然沒有你和姐姐們精明，但是我不笨，腦袋也會想。」然後深深噓了一口氣，「有很多事情你們不說，我也樂得不知道，但是我听到了，而且……似乎還跟我有關……」
蕭焰愣住了，他從來沒有想過，蕭綰能夠從那些耳語、他們的異樣之中，猜測到接近事實的答案。
他一直覺得自己這個妹妹縴細敏感，但是卻又有點矛盾地……遲鈍，所以當安德家將矛頭指向蕭綰的時候，所有的人第一時間都是認為這件事不能告訴小妹，她還小、她太脆弱，怎麼能夠和那些如豺狼一樣的人物打交道呢？
不等蕭焰思考完，蕭綰又繼續接著說︰「你們……是不是覺得我知道以後會拖後腿？」頓了一下，又接著繼續︰「你們這樣……對我很不公平，如果是這樣，那……我寧願一輩子都待在家里，不見外人。」
蕭焰完全愣住了，他覺得他的大腦不夠用了。
「綰、綰綰，我們……我、我先向你道歉，但這里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我們回家再談好嗎？」蕭焰斟酌著用辭，小心翼翼地說。
「也好，就回家再說。」蕭綰笑了笑，興意闌珊。
＝＝＝＝＝＝
冷曜走進了一間休息室，這休息室是特別安排的，里頭有幾個暗門，可供人秘密會面。
冷曜在里頭等了一下，一道暗門打了開來，藍斯特從里頭走了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冷曜等藍斯特剛坐好，就馬上問。
藍斯特皺著眉頭，「有點頭緒，不過還無法確定……」然後揉揉有點疼痛的太陽穴，「抱歉是我這邊出了問題，安德家內部，比我們那時候討論的還要混亂許多。」
冷曜听了也跟著皺著眉頭，「我大概猜到了，下面有人趁著你們家幾個老頭子，年紀大了、有點老胡涂了，手伸地太長了些。」
安德家不像冷家，安德家人口眾多，而且人心不齊，安逸太久了，有很多年輕的子弟沒嚐過家族斗爭的煙硝味，就像是溫室之中的花朵一樣，甚至連做生意與人談判，都以為只要砸出安德家的招牌就可以順理成張照著他們說的來做，其中有不少都是在學院之中理論上的高材生，但是卻都不知道要怎麼實踐。
而冷家，人口不可思議的稀少，姓冷的人不太多，雖然各個任性自我，但是他們清楚地知道，在骨子里，他們有一樣的血液，自己人就是拿來護短的怎麼還能互相斗爭呢冷家人也是逞凶好斗，只不過他們將戰場放在別人家罷了。
「……是。」藍斯特這聲贊同說地十分艱難，他和冷曜是站在同一個高度的對手、伙伴，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先出錯的竟然是自己家，某種程度上而言，是他識人不清。
「你別想太多，你們家的問題遲早會爆出來，現在只是提早罷了。」冷曜到覺得藍斯特太過糾結，他現在還未繼承家主，所以那些隱患也只是隱約察覺而已，等到他繼承了，那些人就會趁著藍斯特剛上任還根基不穩的時候，一擁而上，打算就像是豺狼一樣，將他啃地精光。
「我知道，他們的打算我也知道一二，也有作防範動作……只是……」藍斯特一時之間還是有點難已經接受，錯誤是從他這邊出現的事實。
冷曜有點受不了，藍斯特竟然是如此糾結於安德家出了內賊，不過……應該跟自己有關吧？畢竟如果是冷家就不太可能出這種問題，而且……說不定還跟他今天被蕭雪給拒絕了有關，以前他是理解不了，但是現在他有了蕭綰，如果他處在和藍斯特相同的狀況下，說不定他也會和藍斯特一樣，冷曜覺得自己應該發發善心，好讓藍斯特快點振作。
這如果是放在以前，他才懶地管這麼多，不是直接丟給夜笑歌他們去處理，就是放棄這個合作對象，重新找個新的，反正以他的能力和地位，隨時都有很多選擇。
冷曜覺得現在的自己好像變得很容易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