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帕內點點血跡轉黑,姜止水輕撫著因咳血而激蕩不平的心口。他緩緩展開掩口的素帕,凝視著帕上烏黑的血絲,面容不禁微微一怔。
落兒和若兒為我拼死換來的一線生機,終是要被我辜負了吧?
姜止水的嘴角浮起一絲苦笑,他的掌間升起一團碧火。血染的素帕被火焰一燎,轉瞬化作掌紋間的灰燼。他推開窗,風帶走了他生命正在逝去的證據。若兒,這是師父最後一次騙你。當你若干年後偶然憶起的時候,不要怪師父,可好?
「師父,藥煎好了。」杜若捧著藥盞,身姿輕盈地走了進來,「雪荒獸的心頭血快要用完了,師父所中的妖毒理應早已解去。都怪若兒學藝不精。」杜若放下藥盞,蒼白清秀的臉龐上透出深深的愧色。
姜止水端起藥盞,對杜若笑道︰「若兒的醫術精湛,若加以時日,你在藥理上的造詣便是超越輝月師弟也未可知。師父中毒已久,想是並非一時半刻能夠解除的。你最近消瘦了很多,若兒的心里太苦了,師父很是心疼呢。」
杜若關起窗,輕輕坐在榻沿,轉頭對姜止水微笑道︰「只要師父好好的,若兒心里就一點也不苦。再苦再累,只要若兒還有師父就好。若兒現在只有師父了……」
姜止水嘆了口氣,坐直身子,伸出手愛憐地撫模著杜若的頭頂。他看著杜若溫順乖巧的面容,眼底涌過深刻的哀憐,「若兒,如果師父不在了,你怎麼辦?」
杜若猛然直起身,一雙溫順如鹿的大眼楮里寫滿了惶恐,「師父!你不要說這樣的話,好不好?若兒害怕,師父不要離開若兒!」
姜止水微微一笑,眸里的哀痛盡去,「若兒乖,師父說笑罷了。呵呵,幸好是溫柔乖巧的小若兒。如是落兒在此,恐怕又要揪師父的耳垂了。」
可是,落兒,師父還能再見到你麼?
上陵古城,秋染煙雨絲紛紛。
淡逸的雨絲飄落描了幾枝素梅的油紙傘面,漾開縹緲如紗的水霧。油紙傘開,為花為亭,撐開一季初冬花暖的絢爛。
花亭之下,有丁香色的淡淡的憂郁在雨霧中逸散如煙。少女輕輕抬起手,清涼的雨絲吻上她潔白如蓮的手心,絲絲縷縷。
少女挽了一個別致的朝雲近香髻,髻邊點點珠翠雅然。她著一襲紫羅蘭色裙裳,飄逸淡雅的裙裾上用銀線繡了朵朵水仙,清麗月兌俗,不染半點塵埃氣。
「小姐,」一個形容秀氣的丫鬟為她擎了傘,「雨天路滑,你要當心啊!」
少女回過頭,嫣然一笑,「秋淥,我沒事的,倒是辛苦你為我撐傘了。」被喚作「秋淥」的丫鬟搖頭笑道︰「若然小姐總是為我們下人著想。唐家上下,老爺夫人的性子本就溫良,小姐更是溫柔善良,是我們做下人的福氣呢。」
唐若然清秀若出水芙蓉的臉龐上綻開淡淡的笑意。她別過臉,正欲與秋淥說笑之時,迎面走來了一個趾高氣揚的年輕男子。他身後跟著的幾個隨從正在忙不迭地搶著給主子撐傘,另外幾個則動作僵硬,表情木訥,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喲?這不是唐家小姐嗎?」男子語氣輕浮地調笑道,「看來我和唐小姐真是有緣吶,小姐可否賞臉與本少爺把臂同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