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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直在吃腸胃藥,肚子倒是不怎麼疼了,就是總是頭暈想睡,整個人昏昏沉沉的。一開始,我以為是因為我經歷太多,精神頭不好也是非常正常的,但是看著這些從我身邊長出來的植物不復蒼翠,我就感覺是不是我已經過了年富力強的年紀了?

我室友這時候推開門進來,手里拎著兩碗鴨血粉絲湯。他看我無精打采地倚在床邊,就異常緊張地問,「你餓了麼?」

還真有點。但是又困得不想動。

正當我掙扎于是睡還是吃的時候,我室友已經端著碗坐在了我對面,笨拙地挑起粉絲遞到我嘴邊。我只好爬起來吃,他雖然非常殷勤,但那個湯水滴了我一褲子,燙死我了。

我也不知道怎麼了,食量大增,吃下兩碗完全無壓力。就是覺得不夠味兒,感覺少放了點調料。我室友後來又給我買了一盒壽司,我把外帶的芥末和醬油全吃光了。

這麼作死地吃完,我又開始胃疼。我真是恨死我室友了︰「你給我吃那麼多干嘛?」

室友他伸手,揉了揉我的肚子。

他動手不分輕重,我本來就漲的厲害,被他一揉,就想吐。我原本想忍一忍,畢竟我還是挺愛惜糧食的,但是實在忍不住,接了杯熱水就鑽進了洗手間,把晚上吃的全吐出來才作罷,酸死我了。漱完口剛想沖蹲坑,我突然發現,蹲坑里不止有食糜,好像還有血。

血的顏色跟辣油,其實很難分辨,但是今天晚上我根本沒有吃肉,在食糜當中我卻看見了一些細碎的肉塊。非常惡心。這難道是我吐出來的?

我一瞬間受到了驚嚇。我要是懷了,那肯定不是十月懷胎,說不準就跟寄生似的,那我內里器官被什麼東西吃壞了?

我看到我室友臉都白了,勉強保持淡定,「我想去醫院。」

我室友正在外面團團轉,听我這麼說嚇了一跳,「怎麼了?肚子疼?」

「不是啊,我……」

我們正說話間,皮章把我們推開擠進了衛生間。我把我室友拉回寢室里,斟詞酌句,「我好像生病了,嘔血。我想去醫院查查。有沒有小塑料杯,你等我取個樣。」

室友翻遍了寢室找不到塑料杯,于是去樓下買了一盒雪糕。我果然忍受不住甜食的誘惑,又把雪糕給吃掉了。等我好不容易吃完洗干淨,想去廁所里弄那些肉末,結果蹲坑已經被沖掉了。我操!死皮章!半夜十一點你拉什麼屎!

我室友按了按我的肩膀,「那要不睡了。」

我也實在困得不行,把看醫生的事情記在了備忘錄里,打算明天就去。

我躺下之後明明很困,卻一直睡不著,因為我老是听到窗外有狗叫聲。我現在對狗叫聲真是懼怕到了極點,翻來覆去不敢閉眼,就敲了敲上鋪,「柳無空,柳無空!你醒著麼?」

我室友探出頭來,「怎麼了,還沒睡著?」

我夾著枕頭爬到了他那里。他把我讓近靠牆的那一面,又側過身,一只手有一搭沒一搭地上撩著我的頭發,輕輕說,「睡啦。」

他懷里很溫涼,還帶著好聞的沐浴後的體香,我被他和松軟的被子圍著,突然溫馨得鼻子發酸︰「我好喜歡你呀。」

說完我就一愣,我為什麼張口就來?我為什麼一邊說還要一邊娘兮兮地哭、泣?!我心里還由衷地感到哀怨和酸楚!臥槽!不能好了!我和我室友認識不到一個月!他還不是人!我剛還覺得他害我來著!

我室友盯了我半天,表情很無語,然後把我按在他懷里嘆了口氣,「不哭。愛你。只多不少。」說著一點一點琢我的後頸。

我也覺得我有點二,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我哭啥?我好幸福的有木有!雖然他有可能放了不知道什麼東西在我肚子里……

「柳哥,我們上過床麼?」

我室友淡定道︰「沒有。」

「我前兩天跟別人上過床。」

「哦。」我室友很淡定地抱了我一下,「我不介意的。」

于是我就知道了,盧道石說的絕逼是真的!我絕逼是有了!看我室友那裝逼樣!

我明天就去看婦科。

我夢到了很多光怪陸離的場景,它們都昏暗,模糊不清。其中一幕在我夢中停留的時間尤其之久。

我看到黑色的高塔高聳入雲,好像一堆摞在一起的槍炮,林林總總矗立在可怕又巨大的月亮之下,那月亮是猩紅色的,卻照得一望無盡的荒漠陰慘一片。我一個人行走在如此廣闊無邊的原野上,朝那些悄無聲息、仿佛自亙古以來就矗立在那兒的高塔走去,無法控制我的行為,也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恐懼。我還听到潮汐般的風聲。那種風聲讓人聯想到某種活物,自我正前方的巨塔而來,它每一次呼吸都將我往前卷去。伴隨著風聲,還有一種有節律的巨大轟鳴,好像一萬台打樁機在遠處一齊動作,所以風來的時候,就萬響齊喑,風卷走的時候,就剩下我一個人的呼吸聲了。

最後我走到了那座巨大城市的腳下。我抬頭的時候看不到頂端。我覺得那些巨塔都已經荒棄很久了,它們的表面已經被風化得斑駁陸離。夢里的我揀了一塊牆腳下的石頭,揣在懷里。那石頭沉重,怪異,上面雕刻著密集的筆畫,拼湊出我不認識的文字。

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全身酸軟。我轉了身,有什麼東西掉在地上,一聲悶響。我揉了揉眼楮,探出頭去,不敢相信我看到的。

那是一塊,黑色的,石頭。

我下床,上了一個廁所,回來的時候它已經不見了。我不知道這是出于我的幻覺,或者什麼。我看了看我的指甲縫,它里面還有一些黑色的粉末。

我把它洗掉了,然後裝作全然無事,去教室里上課。我室友比我早到。我走進他幫我佔好的座位上坐下,他把熱豆漿遞給我。我問他吃沒吃過,我室友搖搖頭表示他吃過了。

「昨天晚上……我有胡亂說夢話麼?」

「沒有。」

我也沒有再問他那塊黑色石頭的下落。它掉在地上的時候,寢室門敞開著,顯然我室友比我先起,出去洗漱了,我再回來的時候,他不在,那塊黑色石頭也消失了。

我感覺我室友瞞我的事有點多。

當天中午我上完課,想要回寢室休息,準備過後去醫院看病,結果我又收到了第二張油畫。

這次是皮章帶給我的。捏著薄薄的信封我冷汗都下來了,拍了拍皮章的肩膀,「不是我的,都沒寫名字。」

「誰說不是你的?」皮章奇怪地看我一眼,「我經過收發室的時候正踫到郵遞員,他讓我帶的,特別說是你。」

我室友一直在旁邊看著我們,我把信放進兜里,快步低頭回到了寢室,把門關上。一回頭,我室友貼在離我很近的地方,面對面盯著我,我尖叫一聲,忙往後退,後背撞到了寢室門。我室友抓住了我因為驚慌失措舉起來的手,緊到能挾持我,卻不會弄痛我的地步,用一種我無法逃月兌的力氣把我抓到他跟前,「你好像很害怕。」

他的表情很真誠,我慢慢放松下來了。他把我拉坐到我床上,倒給我一杯水。「因為那封信麼?」

我抱著溫水,決定還是對他實話實說,「畫上面是一些很恐怖的事情,應該只有我自己曉得。」

他又歪了下頭,不明白我為什麼害怕。

「我覺得有人監視我,告訴我……那些很恐怖的事情。」

「是麼?」他有點輕描淡寫地說,修長的手指從我口袋里夾出那封信。他就倚著桌子,把我恐懼萬分的信封打開了。

里面同樣是一張油畫,小小的,不足手掌大。油畫上面的場景,我一眼就能認出來。

是昨天夢里的那座城池。荒涼河道邊,聳立著的幾何尖頂,猩紅色的月亮,以及只是一片模糊剪影的我。我在向那沉默的城池走去。城池的底下有一只碩大的眼楮。

「你見過?」我室友輕笑了一聲,輕輕把油畫放在桌子上。「這就是些普通的插畫。不要多想。」我室友伸出手,把我鬢邊的碎發撥到了耳後。他的眼神也許不包含著贊美,但絕對是那種出自喜歡的溫柔眼神。他這種溫柔,以及表達溫柔的順手,讓我受用的同時非常迷惑。我自認為我並沒有做什麼事情能夠如此吸引他,而且我還是個男的。

他依舊是沒有學會人類的一些規則,比如說,該如何自然而然地隱瞞。他似乎很不想讓我知道,我夢到的那座城池究竟是什麼。我知道他的世界和我想象的會有很大的不一樣,但是我不允許我對自己身上發生的異變毫無所知。

我看著那張油畫,突然覺得我也許可以去請教……「他」,那個畫畫的人。

一開始我覺得他是在威脅我,但是現在,我感覺對方似乎沒有惡意,至少我現在還好端端的。而且我心里與他有一種詭異的親近感——他跟我分享了這些噩夢,而且願意與我作交流。

當天下午我室友是有課的。我月兌掉衣服鑽進了毯子里,正在換襯衫的我室友停下了扣扣子的動作,「不是去醫院麼?」

「有點不想去了,大概就是腸胃炎,吃藥就好。我睡覺,你幫我點名。」

我室友一般都挺順著我,這時候就把藥撥出來放在我床頭,倒好水,然後拿著書走了。等他一關上門,我就跳起來找皮章。「你今天不是在底下直接踫到郵遞員了麼,他是哪家郵局的?」

皮章說還能哪兒,我們這片區的唄。「不過真奇怪,我從來也沒遇見過什麼郵遞員到樓里來。不是都送到校門口,然後保安交給大媽,大媽再分發到各寢室的郵箱里麼?」

我們的收發室是無人看管的,就在寢室進門的左手邊,大媽休息室的對面。里面放著我們每個寢室的郵箱,每個寢室自己配鎖。誰有信,都投在里面,隨便哪個室友可以一起拿到樓上。

見我神色奇怪,皮章追問我怎麼了,趿拉著拖鞋跟他下樓。我們走到收發室門口,我眼尖,突然發現我們寢室那郵箱的門開著。我沖過去,我們那把沒有什麼戰斗力的銅鎖,的確是沒有鎖住就耷拉在門上。

那是很普通的銅黃色小鎖,上面是半圓形的鎖扣。現在鎖扣已經扣不上了。

鎖壞了。

「那個郵遞員長什麼樣子啊?」我問皮章。

大概是看我臉色不好,皮章一臉不爽,「你以為我騙你啊!那時候那麼多人,全看見了!」

我知道他這人有點蠻橫的,脾氣不好,就順著他的毛理,「我就是問問,我想去找他。這古怪的信我收到過好幾回了,我想去找送信的人,問點事情。」

皮章那火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不顧宿管大媽的怒吼,把煙蒂扔在腳底下碾了碾,擰緊了眉毛,「有點怪,人很矮,這麼大熱天穿著很厚很厚的工作服,就是郵政局那種深綠色的,還戴著兩雙很厚的白線手套。長得什麼樣我真沒注意,他那麼矮,又戴著帽子,我這麼低頭看他,哪兒看得清人臉。不過他說話很奇怪就是了。有點嘶嘶的,好像漏氣。我看他斜背著中國郵政的斜挎包,在你們郵箱前踮著腳張望,我就問他是不是送你信。他就把那封信給我了,讓我帶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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