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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儀道︰「傲氏一脈,承自元魏拓拔氏。當年胡太後歹心起意,毒死王上,招致爾朱氏叛亂入京,戮殺宗親無數。爾朱氏滅于家將高歡、宇文泰之手。高氏,宇文氏把持權柄,繼續為害,野心勃勃,先後稱帝,北齊、北周劃開魏之疆土。為鞏固帝位,再次屠殺先朝宗親,致使嫡脈斷絕。懼于護守龍城的龍神之威,方才未敢對劍築伸出染血之手。此之一脈,得以延續至今。世人皆知此二脈,尚不知仍有一脈,因為玄鐵重劍之故,也延續了下來。這一脈在代國平城的時候,已分離出族譜,故而才被世人所遺忘。」

傲若心下一動,忙問︰「姑姑就是這一脈的傳承嗎?」

雍儀道︰「也是最後一縷了。赤焰之劍,名聞三百年,其實之在千年之前,已經成就。傳說在上古的神戰時代,魔獸赤焰與神明對抗,失去了一顆牙齒之後,遭到了封印。雖然離開了身體,作為赤焰魔獸的一部分,這顆牙齒也具備了很強的性靈。經過千年的修行,褪去原形,化生為人的體形。可惜邪性難改,到處禍害眾生。風流成性,用各種手段玩弄人類的女子,厭倦之後,或吃或殺,或丟或棄,少有善終者。因為傷害到了一個道門女子,激起一派怒恨,邀集天下同道,布下天羅地網,共除奸惡,追殺他到天涯海角。逃無可逃之時,千年修行,盡被毀去,魂魄躲到原形之里,荀延殘喘。道門弟子恨之入骨,礙于他的原形之體的堅固,不能砸碎,就投到寒泉之中,封凍百年,打算滅了它的真魄。道門祖師見之材質上好,棄之可惜,遂作成劍。可惜與生俱有的魔性,實在難以剔除,只好作罷,順手丟到了妖冢之中。」

傲若听著,總算明白了這赤焰之劍的來歷,繼續听她講述︰「數千年後,神戰時代結束,妖魔鬼怪,或死或傷,或被封印,或者逃亡,躲起來消聲匿跡。神靈仙道各歸本位,漸漸淡出眾生的視線之中。經過百年的寒泉冰凍,牙妖的魂魄幾乎碎裂。經過千年養息,漸漸恢復,打算再作修行之時,忽然發現本體已改,成了一柄劍,而且還被加制了祛除魔性的道家法紋,由是再也難以得成妖身。」

一顆妖牙,修行千年,月兌胎換骨,獲得了自由之身。又被打回原形,從此永不翻身之地,不甘之心,化作怨恨,詛咒天地人神,詛咒妖魔鬼怪,詛咒一切的一切。忽然,他想到了曾經在人類女子身上犯下的罪,于是一個瘋狂的想法,在他的靈魂里生成。他用為劍之身的畢利鋒芒引誘世人,讓他們互相爭搶自己,用以殺戮,它好品嘗血的滋味。尋找仍流有自己身為妖時的血脈,妄圖借助那個身體,移出被囚在劍里的靈魂,重獲自由的新生。

「流淌著妖怪之血的人類,被稱為半妖,同時被人類和妖怪厭惡和憎恨,生存艱難,血統能夠延續下去的情況很少。不知過了多少年,他仍然在尋找自己的血脈,不肯放棄。因為吸了太多的血氣,魔性日漸增長,惡名昭彰。一個人憑恃一把劍,足以匹敵一支萬人軍隊。前秦苻氏得它後,殺伐諸國,所向披靡,滅我代國,一統北方,然後投鞭長江,欲以斷流之勢,攻取晉土。晉中英雄,素聞赤焰凶險,聚義黃山,商討應對之計。決定去到大雪山中,求取一塊神鐵,造鑄成劍,對抗赤焰。」

淝水之戰,前秦大敗,赤焰受挫,苻氏膽寒。魔兵至此遺落,失去音訊。後世之人,知道東晉以少勝多,取得大捷,那知七百壯士用生命為代價求回的神兵,在此一役中起到的決定性作用。這柄神兵就是重劍「玄鐵」。關于玄鐵重劍的來歷,傲若曾听飄零提過。听到雍儀說這赤焰之劍的種種過往,鬼玄神怪,一怔一怔的。

「玄鐵之劍,知心識人,不是英雄不交,不是君子不交。打從淝水之戰以後,群雄並舉,卻無一人能得之心儀,肯為展出鋒芒。就算是平城復國的太祖皇帝,也未能得到他的完全認可。為了不使寶劍辱沒于奴隸人之手,遂早早將之送出宮城,使一庶子攜之隱于江湖之遠,避開塵世喧囂,以待後世的有緣之人,再攫其鋒。這一脈由此繁衍,身負護劍之任,守于沉劍溪邊,其間榮盛衰微,三百年後,亦如劍築傲氏,所存血脈,甚是單薄,唯我一人而已。」

雍儀說到這里,想起當初之與飄零相遇的場景,和那時的年少執著,滿布悵然之色的面上,微微蕩起幾縷笑意︰「作為鮮卑一族的驕傲,拓拔氏曾經獲得了無上的榮耀。作為拓拔氏一脈的續傳,我從小就有一個願望,光復大魏,重整河山。于是拼命的練習武功,希望能夠成為天下第一的劍豪。以此聲名,招擁有志之士的匡助,好為重建大業,打下基礎。豈知物極必反,因為練功太過辛苦,損害了尚未成年的身體,在十三歲那年,不幸夭折。」

「不幸夭折?這怎麼可能!」傲若听著,又傻了眼︰「姑姑現在不好好的站在我的面前嗎,怎麼說夭折了呢?」

雍儀笑得有些無可奈何︰「事實就是這樣啊,在十三歲的時候,我已經死了。我還記得,我死的時候,非常的不甘心。徘徊在死界的入口,不肯往生。仍然游蕩在生者的世界,躲在沒有光的角落,望著曾經熟悉的人,默默流淚。看著自己的身體,被灰土一點點掩埋,曾經深愛著自己的人,個個淚流滿面,好不傷心。我拼命的喊他們,他們卻听不見,也看不見我。我絕望無比,只有靈魂的我,心也疼得如碎了一般。」

失去親人的悲傷,傲若有著深刻的體會,妹妹現在脈息微存,靠著玄鐵之劍的元神系連,總算沒有喪亡,可醒來之日,仍遙遙無期。每次想到這些,心下的無奈之緒,難以言說。

「就在這時,」雍儀回想到當初的景象,仍然感到有些匪夷所思︰「一個女子來到我的面前,告訴我說她可以使我重生。只要我肯幫助她解開真龍之謎,她還可以使我得到足以匹敵天下第一劍豪的力量,並叫人扶助我光復大魏王朝,一統天下,成就不世之偉業。」

傲若也感覺驚奇得不得了︰「世上當真會有這樣的一個人?」想到仍然沉睡著的妹妹,心下涌動起一陣歡喜。

看了他一眼,雍儀點了點頭︰「她擁有著致令鬼神感到驚訝的力量,把我從墳墓帶到沉劍溪旁,一邊授我技藝,一邊等待玄鐵之劍的知心之人,前來問訊。雍儀是我的字,我名元綬。」

「元綬?」傲若听說,又是一陣傻呆︰「那是白痴劍士大伯學姐的名字,你是他學姐呀,那麼說白痴劍士大伯沒有認錯人了!」

雍儀笑得很有些開心︰「他認錯了呢,別看他把我當他學姐來看,打心底里仍然認為我是另外一個人。那也沒辦法,他一向反應遲鈍呀。打從二十二年前,荒灘一別,我都沒踏入紅塵一步,失去了很多故人的消息。等真龍之謎解開以後,可真得要好好去問侯一下他們!」

走到劍階的盡頭,看了看身形偉岸的龍神,伸出右手,在掌心之中劃開一個口子,血從里面涌出,淌落階下。血牢之中,沸血如煮,熱浪滾滾,這一縷血氣仿若燎原的火種,一落下去立時燃起火來,沖天而起,九光並發。龍神之軀光魂流轉,開始晃動,如活了一般,飛騰起來,蜿蜒游動,在偌大的血牢之中,往復回旋,嘶吼陣陣。

「九光之釭,以血為祭,九首龍神,听我祈願︰弒心之劍,已囚百年,真龍之謎,即將開解,為嘗宿願,欲還其身,牢之封印,從此破穿。釭之重現,重歸本神。」

抱緊雙拳,掩到胸口,閉上眼楮,輕輕禱令,心懷敬畏,神情莊重。在她的吟頌聲中,血海囚牢,開始劇烈抖動,浪潮翻滾,拍打著岸壁,「轟轟」作響。

血牢正中,龍神一直盤踞著的地方,一股暗流涌動,在水面之上泛出巨大的浪花。數丈之高的弒心之劍,在一種不可得知的力量催動之下,顫抖不已,往上升起,開始月兌離血之囚牢的封印。

望著這柄三百年前致令王朝沒落,幾十萬人殞命的巨劍,傲若情思涌動,心懷激蕩。三百年的封印,就這樣一點一點的開解,最終破碎。傳說中擁有著滅世之力的邪器,即將重獲自由,任之不管的決定,到底對嗎,以後降臨于世的,會不會是另一場滅世之劫呢?

血牢崩摧,龍神化逝,月兌開囚籠,弒心之劍歡欣震鳴,收起巍然之軀,還歸本體,仍然只是一柄三尺來長的普通劍罷了,與當年公子淒涼執著之時,毫無分別。雍儀將之握在手中,反復觀看良久。

血牢之中的動靜,愈演愈烈,波浪翻卷,濺到十丈空際,鋪灑開滿天的血氣。血花散落中,九光釭現出了它的原形,古樸的模樣,世所罕見,篆刻著神秘的圖紋,有著龍的形象和火的光影,懸在空中,緩緩轉動,高大的形態,比之那身形偉岸的龍神,氣勢壯大程度,少說也逾兩倍。

失去了九光釭之靈力的支撐,血牢開始頹廢,邊牆坍塌,血海泛濫,隨著九光釭的繼續燃燒,血氣化散,漸漸清淡如水。動蕩也開始減弱,趨于恢復,最終才算平靜下來。在雍儀心念的召應之下,九光釭恢復了原來小巧玲瓏的模樣,握在手中,甚是輕便。對旁邊看得目瞪口呆的傲若說道︰「姑姑要去神兵府,使七珍真正意義上的完成歸一。你也跟我來吧,好多長些見識!」

未等他答話,展開的結界,已經把他和自己罩在一起,離弦的箭般射向天空,晃眼之間,已經去到了數里之外,傲若向下望望,偌大人龍城,盡收眼底,宛若巴掌般大小。就算輕功修為,達到破極境界,要完成這種程度的飛升和跨越,也是很難達到願望。飄零伯伯借助玄鐵之劍的靈魂,修成了元神,踏入了「天道,」來去天地之間,隨心所欲。身邊的雍儀姑姑,現在所使用的能力,足足可以媲比他了,想想此等修為,必定已是傳聞中的修真之境。

天下英雄,會聚神兵府,金家子弟接迎到數里之外,發布檄告,只邀各家掌門和有限的幾位長老,進入府中,其它隨從請在莊外三里遠處歇駕。並明確告知︰「神器真龍,今之出世,正邪交惡,鬼怪趨至。本身非具至高修為者,請勿入內,免使無辜遭戮,白白喪亡,而死不暝目。」立時引起各路豪雄一派嘩然,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神兵府中,無論老幼尊卑,全部攜著重要之物,出了府來來,將東西裝載成車,運往別院。留下的眾子弟們以那襟上插著玫瑰的孩子為中心,緊緊靠攏,並招呼各路英雄中的留駐之士,朝這邊貼近,以防不測。

神兵府中,龍泉池畔,各派掌門,全數聚齊,自從上次華山舉盟以來,少有如此的場面。武盟八大維平天王,八大門派掌門人以天香公主和五岳劍派盟主為中心,兩翼擺開,與池水那畔持著神兵令符的離恨仙子對面相望。

池之左邊,鐵衣少主,蟠龍少主和賈王少主比肩而立,身後三派豪雄各侍自家主子身側。

池之右邊,**宮主攜同四大美人,臨風而佇,飄然如仙。

桃花宮主紗巾遮面,看不見容顏,身後數十佳人,裝扮一般相同。身外花意芬芬,清雅淡定。

距她不遠,亦有花人比肩,百媚教主秀面妖冶,冷艷孤絕,一種寂寞,無法訴說。身後傳鶯傳劍兩位使者,寸步不離。

傳說中的人物,便是只聞其名,已經使人肅然起敬,有幸薦臨于此,得以如此之近的距離瞻仰,實乃莫大榮興。仙駕月兌出塵埃,致令場中諸人,萬分傾慕。他們雖然個個自負聲名,打心底里瞧不起旁人,目睹到她的姿容之後,深深為那風範折服,無不相形愧慚,嗟嘆己身的淺薄。

神兵令符在她手手中變回了當年的那顆明珠,冉冉升起,繞在她的身外旋轉飛動,好像是多年未見的故人,在細細的打量彼此一般。青女眸中的情思,牽動當年,物是人非,叫人觸景傷情,難免良多懷念。

九天之外,射來一道紫光,落到她的身邊,光芒散去,看見兩個身形。其中一個女子,瞧不出年紀大小,風骨超然,氣質與青女十分相似,出月兌凡塵,綽約之態,在場的眾多佳人,少有能與她難以相比媲美者。上下打量三番,無人知曉她的來歷,由是大家的目光,開始轉向隨她而來的那人,略一掃目,全都打心里驚呼起來︰「劍築傲若,怎麼是他!」

傲若瞧見大家的眼神,也很愕然,事之突發,令人始料不及,只好訕訕而笑,算是見過面了。

雍儀掃了一眼場下,面色動也未動,仿若未見,趨前一步,雙手把九光釭捧到了青女之前,說道︰「師尊,綬兒奉命已把龍神召還回九光釭,解除了羈押在弒心之劍上三百年之久的封印。現已取來,請師尊過目!」

青女點了點頭,接過九光釭,上面猶然存留著劍聆公主的體香,心下又是一沉,暗嘆了聲,對著其它六珍合聚之後,魄化而成的明珠,開始呤誦咒語。

九光釭在她手中,煥發出不一樣的顏色,銘刻在上的古老篆紋,凸現出來,月兌離釭體,旋繞在明珠之外,火的光影隨著它的光亮或快或慢的跳動。受此感召,錯交盤纏在釭上的龍形圖案,飄飄浮起,沉吟聲中,一條條游散到天半空中,往復回旋,不離不去。九龍形象各不相同,身上鱗光,與明珠之光交相輝映,旋繞在邊外的火之光影開始糾結化變,成為一連串怪異的字符,豆子般跳動個不停,色彩明滅不定,形跡若隱若隱,有些叫人搞不動狀況。場面越來越加玄異和詭迷。

龍散火收,九光釭所留實質,在青女的手中,只剩下了一點紅火似的赤色光焰,像是顆心髒那樣,正「咚咚」跳動,十幾丈外遠的龍泉之水岸對面,聞之若然,如同戰鼓在耳旁擂動,驚心動魄,使人心懷激蕩。

多少年來,不停的探索,終于等來了這個時刻,青女雙手捧著這團火焰,心潮澎湃,激烈蕩動,下定決心之後,朝那龍泉水中喚道︰「沉潛于此的金鱗啊,融和了金、傲兩家的血統,是先賢意願的傳承,注定使你成為真龍。從這深水之淵騰縱起來吧,讓你那偉岸的身軀,佔滿整個浩瀚的蒼穹。騰縱起來吧,讓我把這真龍之心放進你的身體,完成你最終的覺醒,這個時代會因你的神力閃耀而無限光榮!」

龍泉水底,吟聲轟鳴,浪花滔滔,怒潮咆哮。萬道劍氣,沖出水面,金光閃閃,巨劍金鱗,離開水底,升到七丈長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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