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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拜師(五)

「阿羅漢要拜師了…」

「快去看,阿羅漢終于想起了自己是誰,要去弘福寺拜師了……」

…….

人們奔走呼告!

雪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下來。不過,人們似乎沒有意識到。現在大家所有的注意力都放一件事兒吸引,「阿羅漢要拜師了」,街上越來越多的人往弘福寺擁去……

往弘福寺的街巷兩旁,已站滿了人,甚至屋頂上也有人觀望。

「看,來了……」隨著人群里的歡呼,三輛馬車駛來。

第一輛,是一個又高又壯,傲氣沖天的少年,趕著馬車呼嘯而來,車上載滿了美食……

第二輛,是一個紫衣玉帶的英俊少年,車上載滿了一醞一醞的美酒……

第三輛,是一個俊美無比的白袍少年,車上載滿了花技招展的美人。眾美人或彈琵琶,或撫琴,或吹笛湊簫……

一片樂聲之中,三輛馬車噠噠噠地駛來,不時首尾相顧,呼喊大笑。人們開始騷動起來,呼喊聲,尖叫聲,不絕于耳。三輛馬車上的三個少年,哈哈大笑,不時向兩旁擁擠的人群,揮身致意……

「這個是阿羅漢,果然很威武……」

「紫衣玉帶的少年是誰?」

「听說是蜀王殿下,奉旨送阿羅漢拜師……」

「白袍少年是誰?」

「不認識…」

「那不是長安公子嗎?听說長安公子跟阿羅漢是莫逆之交,那些美人是他送給阿羅漢的?……」

「出家人還可以吃肉?吃酒?還有美人……」

「這你就不懂了,是聖上特批的……」

「聖上親自發度牒給阿羅漢……」

「听說,阿羅漢無師自通,會講天竺文。」

…….

人人臉上掛著笑,象是遇到了大的喜事。嘻嘻哈哈地議論著,天下奇聞,奇得不能再奇……

有人在笑,有人在搖頭,有人在暗自自語……

「胡鬧,連聖上都跟著他們胡鬧。」人群里有一個白衣道士模樣的人搖頭說道。

「都是這場雪的緣故…」他的身邊是個穿青布衣衫的道士,也搖了搖頭說道。

青布道士四十歲上下,氣度不凡。白衣道士寬袍長袖,神情俊朗,卻讓人猜不透他的年齡。特別是一雙眼神犀利深沉、通徹清明,如果沒有三朝見識不會有這種通透靈悟的氣度,而且他面上的三縷兒腮須標明他已經年過半百。然而單從面容身形上看,怎麼看他都不會超過三十歲,或者可以更年輕一點,僅僅二十歲左右而矣。風清氣爽,在冰雪天氣只著一件單衫,而面色紅潤,與身邊正在瑟瑟發抖的人群形成鮮明的對比,風雅俊秀、仙風道骨……

「聖上雖然答應他不受戒條,可是他們也太孩子氣了……」白衣道士眼中含著微笑,依舊搖頭道。

「是啊,蜀王竟然也跟著胡鬧。」青衣道士說道。

「不過輕狂一下,正是少年的特點。卻也不錯……」白衣道士望著恰好馳到身邊的三輛馬車,呵呵笑道。

「是啊,到了我們這些個年齡,想要胡鬧也鬧不起來了。」李淳風看到楊悅口中大呼,趕著馬車張狂地大笑,也笑了起來。

「這個白袍少年便是長安公子?」白衣道士略帶點驚奇得問道。

「嗯。我跟他到也有幾些交情,是個不可多見的少年……」青衣道士不是別人,正是李淳風。

白衣道士迷起眼,注視了楊悅看了片刻,突然問道︰「他是誰家兒郎?」

李淳風搖了搖頭︰「我也說不好。只知道他是武府楊夫人的內佷。」

「這麼說,他姓楊?」

「嗯,應該是姓楊。不過現在他拜了楊夫人為義母,大概姓武……」

「我看他似是有點面熟,到是有點象一位故人……」

「噢?」李淳風帶點驚訝地看了看白衣道士,見他微眯雙眼,似乎在回憶什麼。微微有點吃驚,笑問道,「藥王猜到了什麼?」

「或許不過只是巧合。」被稱做「藥王」的白衣道士搖了搖頭,笑著回道。

……

兩個道士交談間,三輛馬車已消失在街角。人群已追在馬車之後,往弘福寺跑去。人越來越多,似乎這幾日因為下雪一直沒出來的人,一下子比從前還要多出三倍來。待到了弘福寺門口,已是人山人海……

弘福寺大門緊閉,與寺門外不同,寺里一片靜寂,听不到一點聲音。

三輛馬車已到了寺門前。

三個少年有點面面相覷。弘福寺葫蘆里賣得什麼藥?

「下馬威?」原本一路夾道歡應,到了寺門卻吃了閉門羹?

楊悅常來這里,別說寺門一早便會大開,便是進出上香的上也是絡繹不絕。什麼時候可曾閉過寺門?

楊悅與李?對望一眼,好一個玄奘,果然有點門道。

楊悅略一遲疑,指揮眾美姬,上前叫門。與李?、尉遲洪道三人並排站在後來,笑嘻嘻地看著眾美姬鶯歌燕舞,齊聲嬌唱。

「和尚,開門來……」

「師父,開門來……」

……

只是無論眾人如何聒噪,里面卻是啞雀無聲。

楊悅見寺門久叫不開,一時童心大起,領著眾美姬齊聲大唱︰

「小和尚下山去化齋,老和尚有交待,‘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見了千萬要躲開’……‘為什麼老虎不吃人,模樣還挺可愛’……師傅呀呀呀呀呀,壞壞壞,老虎已闖進我的心里來,心理來……」

眾人哈哈大笑,寺門前一片熱鬧。

玄奘卻十分沉得住氣,寺中始終一片寂靜,無聲無息。

將近正午時分,眾姬已累得口干舌燥。寺門卻始終不開。

見敲不開門,楊悅笑道︰「莫非玄奘法師怕了咱們,不敢收洪道為徒?既然玄奘閉門不納,咱們還拜什麼師,打道回府。」

見楊悅如此說,一直坐在一旁吃酒,看楊悅指揮眾姬胡鬧的李?與尉遲洪道,也覺有理。三人跳上馬車,呵呵大笑,與來時一般,眾姬樂聲大起,張狂著打道回府。

「阿羅漢,哪里去……」

一個聲音從門內傳來,聲音不高,卻能壓住眾姬的音樂,劃過眾人心頭,不急不緩。眾人听了,心頭不由自主的隨之而稟然一怔!

「嗡……」鐘聲響起,寺門打開……

便是楊悅在現代看過許多大場面的電影,卻也不得不佩服玄奘的手段,夠得上超極大導的水平。

長安城的街頭上的雪,早在五更時分,已在街使的指揮下掃得干干淨淨。便是長安城家家戶戶,見雪停下來便已將院中、房上的雪,掃到了院角,地面上干干淨淨。

而弘福寺里的雪卻似從未有人踏足一般。樹上、廟頂、香爐、晨鐘,無不落著厚厚地一層雪,一片茫茫的雪域。更絕的是地上的雪,蓬蓬松松,便如剛剛落下來的一般,沒有一只足跡……

從弘福寺的門口開始,兩列僧人排開,一直排到弘福寺的道場。留出一條白雪鋪成的地毯……

三人不由同時怔住。

「洪道歸來……」

站在距離寺門幾乎一里遠的道壇中央的玄奘法師,聲音卻如就在面前。

「……薄伽梵在室羅筏,住暫多林給…….入室羅筏大城…摩訶薩……」,一陣梵音頌經聲傳來。道場前是九九八十一名僧人,一手執佛珠,一手敲木魚,盤坐在雪地上,口頌《金剛經》……鈸磬鐘鳴,香煙繚繞……

楊悅不知所頌何物,尉遲洪道卻已不由自主的走進寺門。楊悅想要出口喊住他,李?看了看楊悅,搖了搖頭,也隨尉遲洪道走了進去。

白雪靜寂的弘福寺,在一片佛音頌唱聲里,莊嚴肅穆。

尉遲洪道如著了魔一般,在夾道相迎的兩列眾僧中間一步步走向道壇。他的身後依次各成兩列,李?、長安公子、眾美姬,和搬著酒醞的衛士…….

楊悅指揮美姬演湊,卻立時被佛音蓋,如何壓得住不過八十一名僧人的頌經聲,便是夾道羅列在身旁的眾僧,個個雙手合什,口頌「阿彌勒佛」,臉色凝靜莊嚴,對眾美姬道竟然視而不見。

「好一個‘唐僧’,果然好手段。」楊悅不由暗暗佩服。在這樣的大場面面前,三人的胡鬧便如頑皮的孩子一般。

楊悅不懂梵語,尉遲洪道卻是懂得,看到尉遲洪道一臉痴迷與驚覺,楊悅心中暗急︰「完了,尉遲洪道已全完著了‘唐僧’的道。」

「…朕惟以丹誠皈依三寶,願為菩薩戒弟子,心悟無為,神遷妙喜,策紺馬以入香城,躡金階而寶殿,永蔭法雲,嘗餐甘露,疾證菩提,早登證覺……然朕躬政事,特詔尉遲洪道代朕出家,希聲旦發,鍵槌夕震,傾耳以證無生……」李?念完聖旨,站到一旁。

玄奘法師口頌佛號,拿起了剃刀……

「洪道……」楊悅禁不住喚道。大概在玄奘法師導演的這場戲中,楊悅是唯一能跳出圈外看的人。

尉遲洪道回過頭來,向楊悅看了看,安然一笑。突然,楊悅覺得這一笑,不再是那個狂妄少年的笑,而是一個萬世皆空的祥和的笑。楊悅反而不知應該再說什麼?李?站在她身,輕輕地拉了拉她,示意她不用再說什麼。

尉遲洪道向二人點了點頭,跪倒在玄奘法師面前。剃刀落下…….

便在此時,天突然晴了。穿過白雪皚皚的樹木、廟宇飛檐,散出分外耀目的金光,晃得人張不開眼楮。

楊悅一呆,看了看李?,也已呆住。一剎時,所有的人都呆住了,雪地里已跪倒一片︰

「阿羅漢……」

「活菩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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