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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中善不吭聲了,面色也冷了下來,顯然是不太高興。

孔敏華說中了楊中善的心思,語氣不由軟了起來︰「中善,當年家里艱難,父親讓你應下事情的時候他生死未卜,我們費了那麼多勁才讓情況好轉,他卻又回來,父親應下的事情我看也做不得數了。」

楊中善跟他想的倒是一致,可事情卻並不是那麼簡單︰「這事情不是我一個人說的算,族里……」

孔敏華握住他的手輕輕攥住,柔聲道︰「中善,你弟弟已經離開家那麼多年,現在的樣子你也看到了,根本不成氣候,如果這事情他自己主動放棄……那就沒人會再嚼舌根了。」

這真是個頂好的注意,無論當年發生什麼事,楊中元畢竟十幾年沒回家,這些年來楊家族里的事情都是楊中善和孔敏華操持,如果楊中元主動放棄,那族里肯定沒人敢于廢話。

楊中善想到這里,不由主動握住孔敏華的手,聲音里多了幾分暖意︰「敏華,除了爹爹,這世上也只有你一門心思為我著想,得君如此,夫復何求。」

听他這話,孔敏華平素面無表情的臉上也不由掛上幾許笑容,他起身站到楊中善的身後,伸手幫他按摩起肩膀來︰「我們是命中注定的伴侶,是最親的一家人,我自然什麼都替你打算。」

他話音剛落下,楊中善便抬頭看向他的眼楮,一時間滿室溫情。

那黑影走後楊中元也並未繼續睡下去,他哥哥坤兄這樣防著他,想必是事情有些復雜。

雖說一直以來他都很擔心爹爹安危,但這一天下來卻尤為心驚膽戰,他很怕爹爹也跟著父親一塊離開他,又怕哥哥或者大爹爹對他爹做些不好的事情,一宿就這樣翻來覆去度過了。

因著沒睡好,第二天楊中天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來,楊中元在床上躺了許久沒起來,他想起這些年宮中的許多事情,也慢慢開始回憶起家里那些人。

突然,楊中元眼楮一亮,他猛地坐起身來,拼命想著那人叫什麼名字。

要說宮里消息最靈通的地方是什麼?那肯定是御膳房了。每日早中晚三餐都要從這里向各宮分派,這個主子喜歡吃辣,那個主子卻偏好清淡,林林總總,這些消息每天都會匯集到一起,晚上一同呈報給他。

這宮里,無論是哪位總管,都不是好惹的貨色。楊中元在御膳房熬了那麼些年,眼線遍布整個永安宮,可不是單靠舊年與睿嘉帝君的情誼,簡單就能做得到的。

他雖然出了宮,但深宅大院又與皇宮有什麼兩樣?楊中元剛剛想起來的那個人,正是楊家如今廚房的大掌勺。

楊中元眯起眼楮,拇指不由自主揉搓著無名指的指月復,這是他思考時慣常用的姿勢。

他當年離開家的時候,這位大掌勺似乎才三十幾許,如今想必已經到了知天命的年紀。並且,楊中元記得,他跟自己的親爹關系十分親厚,年少剛來楊家作工時便已經認識了。

他叫什麼來著,是忠叔還是鵬叔?楊中元想了許久,也沒想到他到底是叫什麼,但長相卻回憶上了七八分,應該不會認錯人。

昨天沒睡好,早上又沒來得及用飯,楊中元這會兒覺得月復中空空,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見已經快要到正午了,便趕緊爬起來洗漱,然後又把昨日的髒衣服洗干淨晾曬在院中,這才快步往廚房而去。

說起來,楊家人口不多,除了後宅的兩位老太爺,就剩下兩位老爺和兩位小少爺,當然楊中元並不算在內。

兩位老爺也不喜奢華,最是崇尚節約,所以這些年廚房的飯菜是越來越好做,那些特別復雜冷僻的生鮮一慣沒有,剩下的不過是掌勺最拿手的家常菜。

楊中元到的時候廚房已經沒剩多少人了,這會兒已經過了飯點,忙活了一上午的掌勺們都回去休息去了,以便精力十足地應對晚上的工作。

這一日十分湊巧,大掌勺偏巧有事情沒離開,正在吩咐身後的小徒弟安排晚上的材料,楊中元剛一進廚房的大門,就听見那小徒弟喊大掌勺「忠叔」。

他唇邊露出一個似有似無的笑容來,以前他沒事的時候照鏡子,發現這個樣子的自己最肖似爹爹。

「大師傅,還有留飯嗎?」就連說話聲音,他也壓低了幾分,努力把自己跟爹爹的相似度提升到最高。

趙忠正背對著楊中元說話,听到他的聲音,不由自主轉過身來,卻一下子便愣住了。

「泉旭……」楊中元心中十分緊張,卻在听到他這樣呢喃一句之後松懈下來。

他手中不由攥緊拳頭,維持著似有似無的笑意繼續無言地看著趙忠許久,才慢慢變了表情︰「你是……忠叔?」

趙忠顯得有些激動,他昨日沒來,並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今日也只被徒弟告知要多準備一份客飯。在他看來楊中元以前是家里的小少爺,現在既然回來,就理所應當是家里的小老爺,怎麼也不能住在西廂吃著客飯。

所以楊中元猛地出現在他眼前,是他根本就沒想到的。

一瞬間,趙忠的眼楮就紅了起來,他仔細端詳著這個已經長大了的青年,手上不由顫抖起來︰「小少爺,你回來了。」

見他這樣,楊中元也跟著有些難過,他小時候這位忠叔十分照顧他和爹爹,十幾年沒見,當年的而立之人已經兩鬢斑白,眼角也刻著深深的痕跡,楊中元心中有些說不上來的情緒,他低聲說︰「忠叔,我回來了,你身體還好嗎?真好,你還在家里。」

趙忠忙點頭,他想伸手模模楊中元的頭頂,卻發現當年矮小的孩童已經跟他一般高了,他心中的酸澀似乎就要滿溢,千言萬語匯到口中,也只得一個「好」字。

這幾句話的功夫楊中元已經冷靜了下來,他聲音還是很低,臉上的笑容也恢復過來︰「忠叔,我爹他……」

趙忠正沉浸在傷感之中,卻听到楊中元突然提到周泉旭,心中雖說還是難過,但人卻清醒過來,他回頭招呼徒弟離開廚房,這才小心翼翼帶著楊中元來到旁邊偏僻狹窄的儲物間里。

楊中元見他這一番做派,心中便有些了然,等到趙忠關進房門,他忙問︰「忠叔,你快告訴我,我爹他是不是也……」

他聲音很抖,眼眶也紅,卻還是睜大眼楮努力看向趙忠,顯得十分堅強。

這個時候,楊中元即使想要演戲,也已經演不下去了。從他回來到現在,一絲一毫爹爹的消息都打听不到,他心中著急,簡直五內俱焚。

「小少爺,不……小老爺,你別急,泉旭……泉老太爺他,還好好地。」

楊中元深吸一口氣,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臉上勉強逼出些笑容來︰「真的……?那我大哥,為何不讓我見他?為了這個,我昨天擔心得一晚上都沒睡好覺,生怕我爹他……」

趙忠見他這樣,心里滿滿都是難過與不舍,這孩子打小天不怕地不怕,可如今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老太爺當年,也忒狠心了。

他嘆了口氣,說︰「小老爺,我這些年都在廚房里,正房的事情知道的並不多,不過泉老太爺確實還好好的。清明祭祖的時候他也出來了,我瞧著人瘦了些,臉色也不太好,但他到底還在的。」

楊中元垂下眼楮,他爹身體一貫很健康,可听了趙忠的話,他現在似乎又病歪歪的,照著自己兩位「兄長」的德行,也肯定對他爹的病不上心,不行,他得抓緊帶他爹離開這里。

「忠叔,你也別老那麼見外,你是爹爹最好的朋友,也是我的長輩。你看現在我哪里還是家里的少爺,你便叫我中元吧,好些年沒人這樣跟喚我了。」

「哎,中元,泉旭要是見到你這個模樣,一定會很高興的。」

楊中元「嗯」了一聲,抬頭又問︰「忠叔,我如今見不到爹爹的面,心里十分著急,你可有什麼辦法?」

趙忠眼楮閃了閃,低頭思索起來。他雖說不如楊平時時跟在老爺們身邊,但家里的大事小情卻也多少知道一些,如今的二位老爺都有些吝嗇刻薄,不過在他心里,楊中元和周泉旭才最重要,這個忙,他是必須要幫的。

他想了想,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道︰「中元,後天兩位老爺要出門談生意,中午不會回來,你早些過來廚房,我幫你進後宅,你爹住在以前的佛堂里,你認得路嗎?」

認得到是認得,可這宅院如果變了,他就不好找了。

趙忠也突然意識到這一點,忙補上一句︰「後宅的院落位置都沒變,如果你記得,那便還是在原處。」

楊中元終于安心下來,他嘴角揚起笑容,對著趙忠深深鞠了一躬︰「忠叔,謝謝你,這一份恩情,中元日後定當回報。」

趙忠忙把他攙扶起來,嘴里念叨︰「你這孩子,見外什麼,我也是擔心你爹,你自己能進去親眼見見是最好的,也能讓他快些好起來。」

楊中元定定看著他,認真說︰「我回來了,他就能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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