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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猜疑

碧薇眼神微怔,然後笑著回答︰「您在園子里的時候,遇到了路過那里的于嬤嬤。」

是那個背影很像秦大媽的人嗎?席容的心里,浮起些莫名的感覺。「她……是在浣衣房做事吧?」她問。

碧薇應了一聲「是。」

席容指尖輕撫著茶碗,沉默了半晌開口︰「將她調到這邊來當差吧。」

「好的,陛下。」碧薇並未多問理由,徑自退下去傳令,卻在踏出殿門時,眼中閃過一絲了然的光。

于嬤嬤被帶到席容面前時,看起來十分受寵若驚,連謝了兩次恩。

席容讓她起來,在心中輕嘆了口氣。其實,她也不過是求個寄托。她的秦大媽,早已經走了,再也回不來了。每每想起那個母親般慈愛溫暖的人,都會想落淚。她多希望,能有那樣一個人,一直守護在自己身邊。「大媽……」驚覺自己叫錯,她忙改口︰「你今晚,就在殿中值夜吧。」

「是。」于嬤嬤應道,笑得極為局促︰「不過奴婢一直以來,做的都是粗活兒,要是服侍不周,還請陛下見諒。」

席容只輕輕地擺了擺手,沒再多說。

到了夜間,席容躺在床上,看著帳外那個微微發福的身影,不禁又想起和秦大媽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暗自神傷。半晌,她閉上眼,認命地等待著,那個鬼影的到來。然而這一晚,卻奇異地安穩,她竟不知不覺睡著,醒來時天已大白。

難道以往,真的是自己的夢靨所致,昨晚只因身邊有個可讓自己略微安心的人,所以便一夜無夢?她疑慮萬分……

看著進來服侍自己更衣的于嬤嬤,席容猶豫地問︰「昨夜你可听見什麼,或者看見什麼?」

于嬤嬤神情平常︰「回陛下,奴婢一夜都守在床前,房中沒其他動靜。」

「是嗎?」席容怔然點頭︰「那就好。」

「陛下早上想吃些什麼?」于嬤嬤問。

席容心中一動,看向她︰「你去膳房,幫我熬點粥,做兩樣小菜。」

于嬤嬤愣住,表情為難︰「奴婢……自進宮以來,已久未下過廚,只怕……不合陛下胃口。」

席容又是一陣失落,嘲笑自己傻。明知不是那個人,又為何偏偏還要抱希冀?你不是……親眼看著她,跳下懸崖了麼?

「罷了,就隨便吃些吧。」她沒再堅持。

這時,碧薇進來,見到席容就笑︰‘陛下今晨氣色好了許多呢,還是嬤嬤比我服侍得好。」

于嬤嬤忙自謙了兩句,席容也不多言語,只是讓碧薇換了于嬤嬤的值,好叫她去休息。房中只剩下她們兩人了,碧薇邊為席容結著腰帶,邊說笑︰「陛下,以後會不會只要嬤嬤,不要碧薇伺候了?」

對于碧薇這個丫頭,這麼多時日下來,也算相熟,可是不知為什麼,席容對她,總也做不到毫無芥蒂地親近。然而,以她現在的處境,所有的防備,都只能放在心里,而不能輕易流露。所以,她也只是微微笑了笑︰「一會兒再陪朕出去轉轉。」

「哎。」碧薇清脆地答應,出去傳了早膳進來,侍候她用畢,便又出了門。

而這一次,席容並未去花園,而是去了鳳御宮。當她仰頭看著那金玉匾額時,心生感慨。猶記得,當初她如螻蟻般卑微時,看這三個字時的心境。她曾經羨慕過,那位居玉階頂端寶座之上的鳳歌。

可如今,她真的成了鳳歌,卻無比渴望,回去做平凡的席容。哪怕,只一天都好。

「陛下已經無恙了麼?」背後忽然傳來聲音,席容一驚,回過頭去。

問話的人是馮耀威,眼底隱隱藏著戾氣和不甘,在他的背後,馮紹如同一道影子,無聲無息地垂眸而立。這些日子代理朝綱,這鳳御宮的寶座,只怕已經不想讓了吧?席容心中譏誚,卻故作虛弱地嘆了口氣︰「還是不好,只是偶爾出來走走。」

「那陛下可要好好休養,朝中之事,您無需擔憂,臣自當盡心盡力。」馮耀威倒裝得真像個忠臣。

「有勞攝政王了。」席容微微點頭,轉身離去。

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的盡頭,馮耀威側過臉,問馮紹︰「她和你,是同歲吧?」

「是。」馮紹回答。

「早該嫁人了。」馮耀威發出一聲冷哼。

馮紹的眼中,掠過一絲驚悸……

那天席容回去之後,想著馮耀威的語氣和表情,有些不安。現在她的處境艱險,身邊又無任何人相助。若是馮耀威真想對付她,無疑是最好的時機,她幾乎無還手之力。心中籠罩著愁雲,她一整天都怏怏不樂,到了晚上,睡得也不甚安穩。

半夜醒轉,她覺得口渴,正想叫值夜的于嬤嬤,給她倒杯茶水,忽然瞟見窗外閃過一個黑影,頓時尖叫出聲。

于嬤嬤擔憂的聲音,即刻響起︰「陛下您怎麼了?」

席容慌亂地掀開簾帳,抓住了她的手,聲音里有微微的顫抖︰「嬤嬤……你……看下窗外……」

她自己已經不敢再將眼神投往那個方向,只低著頭,牙關緊咬。

可于嬤嬤回頭看了看,又轉過來,神情詫異︰「什麼都沒有啊。」

「不可能。」席容難以置信,深呼吸一口氣,看向她的身後。

而這一次,居然真的沒有像以前那樣,看到那個肆無忌憚的鬼影。

于嬤嬤的手,還握著她的,這一刻,柔和的燭光,映著那張慈祥的臉,看起來分外溫暖︰「陛下,您到底看到什麼了?」

席容忽然覺得鼻尖有點發酸,這些天忍受的折磨,竟就這麼說出了口︰「最近夜里……總是看見……鬼……」

「鬼?」于嬤嬤神情驚訝,再次環顧四周︰「陛下會不會只是做了噩夢?」

席容搖頭︰「不像是夢。」

于嬤嬤看了她一小會兒,笑了笑,聲音里,似乎包含著某種能夠安撫人心的力量︰「以前听老輩兒人說,其實鬼是怕人的。你心里越硬氣,它就越不敢近你的身,相反,你越是怕它,它就越會想害你。」

席容怔怔地看著她,忘了言語。

她將席容的手心,輕輕地按了按︰「別怕,陛下,只要您不怕它,它就害不到您。再說,萬一不行,還有……」她頓了頓,似乎將某句話,改了口︰「還有法力高強的道士,可以請進宮來,驅鬼降妖。」

她扶著席容重新躺下,蓋好被子,卻未拉上帳幔,坐在床邊的凳子上,望著席容微微笑︰「睡吧,陛下,奴婢守著您。」

席容的眼淚,幾乎快要忍不住。她又想起了曾經的秦大媽,也是在她每次害怕擔憂的時候,都守在她身邊,最後,甚至以命相護。

她合上眼楮,輕嘆了一聲,低低地說︰「你真像……我過去認識的一個人。」

于嬤嬤的神色未變,卻半垂下眼瞼,其中的情緒,無人看得分明……

次日早上,席容沉吟許久,讓碧薇去傳馮紹覲見。她應聲而出,神色間卻有幾分猜疑。

馮紹隨後到來,叩拜之後等待指令。

「朕近日總受噩夢困擾,怕是這殿里有什麼不干淨的東西,你去找個道士,來宮中做幾場法事。」席容的話,讓馮紹的眼中,先是閃過詫異,接下來,是輕微的譏誚。

席容敏感地捕捉到了他這一瞬間的眼神變化,心中不由得苦笑。他一定是認為,自己害死了容忍,所以才遭了報應。但此時,她無法解釋半句,此事也不能就此作罷。昨晚于嬤嬤說得很對,人不怕鬼,才能不被鬼欺。

若真的是鬼,那麼請道士前來驅除,日後可求個心安。若是有人裝神弄鬼,那麼借由此舉,也必然會有所震懾。她總不能任由「鬼」肆無忌憚,那樣無異于坐以待斃。

短暫的沉默過後,馮紹應道︰「是,陛下,臣這就去辦。」他退下,走到門口,腳步微滯,似乎想說什麼,卻又最終什麼也沒說,轉而快步離去……

又過了一日,便有道士進宮,接連做了三場法事。看著那道人口中念念有詞,寶劍揮舞得獵獵作響,費盡折騰。席容默坐一旁,在珠簾的掩映之下,暗中觀察著四周眾人的神色變化。在最後一場法事做完之時,那道士拿了一個金盅到席容跟前邀功,說自己已將困擾她的惡靈收于其中。

而就在這一剎那,席容眼角的余光,忽然發現旁邊立著的碧薇,撇了撇嘴角,很是不屑。她心中升起疑慮,卻故作欣喜地對那道士大加夸贊,並賞賜金玉無數。到了晚間,她讓于嬤嬤去歇息,換碧薇當值,神色間極為輕松,似是終于放下了心頭所累。

那一夜,果真安寧,席容卻一直在假寐,並未真正入眠。碧薇也像是撐不住困意,早早地便趴在桌上打盹,然而,到了三更時分,席容卻見她悄悄起身,先是走到帳幔間,察看自己是否睡著,然後便躡手躡腳地去了殿外……

席容幾乎立刻想起身跟上碧薇,卻又擔心周圍還有人暗中監視,只得硬忍下來,繼續靜默地躺著。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碧薇又悄悄溜回殿中,遠遠看了一眼帳中的席容,見並無動靜,又以原來的姿勢,在桌上趴好,繼續裝作沉睡,一直到天亮。

早上起身,席容對昨夜的一切,裝作渾然不知,讓碧薇回房歇著,換于嬤嬤服侍。喝了些燕翅粥,席容便讓于嬤嬤陪著她出去轉悠。現如今的她,幾乎也只剩下這項消遣,倒也不至于讓人生疑。

兩人行至御花園中,席容停下來,回頭問于嬤嬤︰「那天你在院子里遇見朕的時候,是怎般情形?」不知道為什麼,席容對于當時的記憶,仿佛缺失了一段,怎麼也串不起來。

于嬤嬤怔了一下︰「那天奴婢本是送完衣裳,打算回浣衣房,可走到此處,卻听見有人在哭喊,就過來看,然後……然後就見到了陛下。」她猶豫著,沒有再說下去。

「當時,朕可說了什麼,或是做了什麼事?」席容繼續追問。

于嬤嬤有些遲疑地看了一眼席容︰「陛下當時……抱住了奴婢,叫奴婢……秦大媽……還說……還說您一個人很害怕……」

席容默然。她現在,可以大致猜出,當時自己必定是在神志不清中,不然絕不會做出如此自曝身份的傻事。然而,不過是在此處小憩,怎麼會就混沌至如此地步?她蹙緊眉頭,開始回顧這段時日中的所有不尋常之處。

半晌,若有所思地問于嬤嬤︰「有無可能,使人的身體,懸浮在半空中?」

于嬤嬤愣了愣,似想了一會兒才回答︰「應該……也有法子吧。就好比從井中打水,將繩子的一頭,系在桶上,另一頭繞過 轆,只要使力去拉,那桶便能慢慢從井中升起來。」

席容腦中亮光一閃。沒錯,若是將繩子系在碧薇的後腰上, 轆安裝在屋梁處,由另一個人躲在暗處去拉,碧薇的身體便能緩緩懸吊。而夜里黑沉,何況她本就驚慌失措,根本看不分明,看起來便情狀可怖,只以為是鬼魂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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