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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貴妃尚沉浸在自己對過去的回憶中,年幼美貌的女兒卻已經對之前的問題不感興趣,挨在貴妃懷中轉換了話題,抱怨道,「我討厭那個顧令月啦!」

唐貴妃心中一沉,詢問道,「這又為何?你和她從前素未蒙面,她有什麼地方得罪你了,值得你這麼難為?」

姬華琬撅了撅嘴,「她的確沒有得罪我呀。但只要看到她,我就不喜歡。」她的聲音忽然低下去,輕輕咕噥道,「誰叫父皇在世的時候常常在我面前提起這個阿顧,很是在意的樣子。我才是父皇最喜歡的女兒,她阿顧算個什麼東西,能和我比?」

唐貴妃一時啼笑皆非,「就為了這個原因?」

「傻阿燕,」她薄斥道,「你是你父皇的親女,你父皇自然最喜歡的是你了。對于阿顧,」她頓了頓,「你父皇只是心懷愧疚罷了!畢竟,阿顧少時吃了很多的苦,你父皇卻……。若是她一直留在你六皇姑身邊平平安安的長大,如今便也只是個稍稍受寵些的宗室出女,是怎麼也比不了你的。」

「我偏不。」姬華琬一揚頭,蠻橫道,「我知道她在外頭受過苦呀。可是那又怎麼樣?她受苦又不是我的錯,憑什麼要我讓著她?」

「阿燕。」唐貴妃看著面前明媚驕橫的女兒,頓時覺得頭疼起來。姬華琬被神宗皇帝寵成了一副唯我獨尊的性子,橫行跋扈慣了,在宮中除了對太皇太後還保留了幾分敬畏,旁的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知道這樣長此以往不是好事,有心想調*教過來,板著臉驟然嚴厲起來,「你能不能懂事一點?少惹些麻煩。那阿顧可是你皇祖母唯一的外孫女,听聞你皇族對她十分疼寵,你得罪了她,不是遭你皇祖母的眼麼?阿燕,要知道,你父皇如今已經不在了!」

她心中陡然一酸。

那個風神俊秀的皇帝已經不在人世了,帶走了他所有的柔情和笑語,如今長眠在泰陵之中。再也不能朝自己微笑,庇護自己母女,讓她們母女免受風雨侵害了!

「母妃,」姬華琬霍然立起來,不可置信的瞪大眼楮望著唐貴妃,「你居然因為那個小丫頭凶女兒?」

唐貴妃閉了閉眼楮,忍耐道,「我不是想要凶你,而是,阿燕,你現在不能這麼任性了!」

你父皇還在的時候,有他寵著,你便是在宮中行事出格些,也沒什麼大礙。但如今你父皇已經不在了,你該學著收斂一點了!

「父皇不在了,不是還有皇兄麼?」姬華琬不以為然,「皇兄也很疼我,有他護著,我便是在這宮中繼續張揚一些,又有什麼關系?」

「你!」唐貴妃被女兒的天真氣的身體晃了晃,撫著額頭忍耐片刻,「你父皇疼你,是因為你是他最喜歡的女兒。聖人和你是什麼關系,你和他是同一個阿娘生的麼?」

「阿燕,」她苦口婆心的勸道,

「娘知道你張揚著過了這麼多年,如今要你學會收斂些過日子,看別人眼色,是有一些為難。可是,沒有人能夠一輩子都順風順水的,你要學會懂事。聖人當初和你交好,是為了你受你父皇寵愛,在你父皇面前做個討好。如今,他已經登基為皇帝了,這太極宮中是他的天下,我們母女不再是你父皇的心頭寶,就應該學著識時務些。那顧令月是你丹陽姑母的獨生女,你丹陽姑母對聖人有一份養育之恩,就沖著這點,你就不能對她苛刻了!」

貴妃苦口婆心,將利害關系一點點掰碎了和姬華琬講,只盼著她能夠懂事些,回轉過來。姬華琬卻不肯接受,一步步的往後退,揚著下巴道,「我才不信阿娘說的。」

「皇兄當初交好我,當然也有一些討父皇喜歡的意思,這我都知道。但他也是真的疼我這個妹妹的。沒錯,丹陽姑姑是對他有養育之恩,但難道我姬華琬就沒有幫過他麼?當初父皇打算追封貞順皇後,卻因為阿娘吵鬧幾乎辦不下去的時候,是我主動站出來,幫了他一把,勸了阿娘你答應,父皇才最終得以追封貞順皇後的。就沖著這份恩情,皇兄這輩子也必不會薄待我!」說完,不肯再理唐貴妃,轉身蹬蹬蹬的跑開不一會兒便沒了蹤影。

「阿燕」,唐貴妃急急的追出幾步,喚姬華琬,姬華琬卻如充耳不聞,只是沿著望仙殿的檐廊奔跑,不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唐貴妃頹然倒在身後的美人榻上,倚著迎枕,「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太極宮坐落在長安城北部,猶如威嚴的老者,肅穆輝煌。宮中一處不知名的苑囿前,一位鶴發老者背負著手走在葉枝蔭綠的宮道小徑上,高無祿陪著走在老者身側,將縴秀的腰肢彎的極低。高無祿乃是聖人身邊隨從服侍的從四品內侍,身上著著的是一身朱袍,這位老者身上卻著著一身紫袍,上面印著無枝葉散答花紋。

「子貞呀,前些日子,大家在東都過的好不好?」

「回阿監的話,」高無祿對于這位老者態度十分恭謹,聞言恭敬答道,「大家一切都挺好的。朝堂上的事情,太皇太後讓了步,安西都護府處置了叛亂的達奚部,又趕走了吐蕃軍。趙王的叛亂也平定了!大家近來的心情一直挺好,每天晨起後都要先練一趟功夫,洗浴過後再去上朝,吃的香,睡的也好。哦,對了,」他忽的想起來,補充道,「如今大家每日里還批閱教顧娘子書法呢?」

紫袍老者的眉頭本是舒緩,听聞了這一句,不由的微微皺了皺,詢問道,「顧娘子?」

「是的,」高無祿笑著回答道,「這位顧娘子是丹陽大長公主的愛女,如今在宮中伴著太皇太後和公主居住,性情乖巧,大家平日里與她很是親近。」

紫袍老者眉頭深深的蹙起,「……顧娘子既是大長公主之女,大家心中愛惜,也是自然的。只是大家每日里國事繁忙,顧娘子還要以些許小事煩擾于他,未免有些……不大懂事了!」

高無祿忙笑著解釋道,「這阿監就不知道了!顧娘子本是拜了江太嬪為師,隨著太嬪練習書法。大家常日里在仙居殿走動,見了小娘子練字,瞧著有些不足,這才主動攬過顧娘子的書法教習的!顧娘子小孩子家脾氣,剛開始似乎還有些畏懼不樂意,到了後頭,方和大家親近起來。」

老者聞言又怔了怔,笑著道,「原來如此!大家乃天命之人,殊非凡人,自有自的道理。這些年,大家年輕登基,身上的弦繃的也太緊了一些,顧娘子若天真可愛,在大家身邊多陪伴陪伴,倒也能讓大家輕松自在一些。」

二人緩緩敘話,庭苑遠處,一行儀架遠遠的向這邊行來,一身玄色圓領裳的姬澤蘊養著一身天子氣度,走了過來,望見周姓老者,鳳眸中閃過一絲柔和神情,「大伴。」

周姓老者顫顫巍巍的朝著姬澤拜了下去。「臣周榮,拜見大家。」

姬澤忙攙著老者,「大伴是照料著朕長大的,在朕心中,大伴是朕的長輩,您實在不必這樣多禮。」

這位周姓老者乃是當年服侍貞順姚皇後的舊人,姚皇後病逝後,九皇子姬澤年幼勢孤,在宮中日子頗為難度。周榮為了照拂九皇子長大,費盡了不少心血。姬澤登基之後,頗為尊榮周榮。封周榮為內侍省長官內侍監,秩從三品,掌管內侍省。內侍服制使用色澤與朝官相同,不許用朝官官府花紋,姬澤特許賜金魚袋、所服紫袍可用無枝葉散答花,以示對這位照顧自己長大的老宦者的尊榮。這一次前往東都,周榮身子不好,在早年宮廷生活中落下了一身病痛,經不得旅途勞累,便沒有隨著御駕同行。

多年的艱苦宮廷生活在這位老者身上留下了太多風霜痕跡,他的背佝僂著,眼角也留下了深深的皺紋痕跡,唯有望著年輕天子的目光帶著柔和,微笑著道,「大家言重了,老奴愧不敢當。老奴只是僕役之身,服侍您這個主子是應該的。」

姬澤淡淡一笑,收回了手。陪著周榮在宮道上緩緩行走,「世人只知道朕如今登基為帝,威風八面。可誰知道,」當年的時候,唐貴妃寵冠後宮,除了已經出宮開府的成年皇子,宮中的其余年幼皇子日子可都過的不算好,尤其姬澤生母姚美人位份低,又沒有得力的娘家,「年幼的時候,朕在宮中頗吃了些苦頭,若不是有皇姑姑和大伴你,怕是朕不一定能長成,更不必提如今君臨天下了!」

「大家著實言重了,」周榮落後姬澤一步,恭敬道,「您是天命之人,命中自是有貴人扶持的。老奴何德何能,敢與大長公主同列!」

姬澤微微一笑,並不與這位老人爭執,「朕前次前往東都,倒是頗為想念大伴。」

薛榮面上的褶子也因為微笑而變的柔和起來,「老奴也是頗為想念大家。」

主僕二人在宮道上緩緩行走,姬澤在前,薛榮落後一步,走在後頭。後面跟著的是服侍的宦者,再往側是貼身護衛的千牛衛侍衛,外圍則是羽林軍。層層疊疊,將皇帝護衛在中心如同鐵桶一般。行到宮道轉角之處,一名千牛備身忽的抽出腰間寶劍,喝道,「暴君,拿命來。」擎著雪亮的劍光,向著姬澤劈砍過來。

內圍的宦者大驚。千牛衛乃是靠近皇帝距離最近的侍衛,這名刺客著著千牛衛服飾,與皇帝之間不過數尺距離,在此之間,只有幾名手無縛雞之力之力的宦者,一時之間卻反應不過來,尖叫出聲。姬澤回過頭,直面刺客雪亮的劍光,面上卻冷靜非常。皇帝身邊,老周榮猛的發須皆張,大喝一聲,「何方鼠輩,拿命來。」躍入半空,右手陡然勾起,形如鷹爪,向著刺客後腦勺抓去。

刺客不妨這位年紀蒼老的看著幾乎走路都走不穩的宦人居然有這樣的好身手,倉促之間歪頭避了避過去,周榮的鷹爪抓在他的肩背上,斫出五個血洞,深可見骨。他的身子搖晃了一下,依舊硬挺著沖了過去,想要將手中的劍鋒劈砍到姬澤身上去。身後囊靴聲聲,其余千牛衛兵已經趕了過來,很快將行刺的千牛備身拿下,外圍的羽林軍也執著刀戟沖了上來,將天子重重包圍環衛。

這名千牛備身形容俊朗,瞧著不過是一名二十余歲的年輕男子,被無數刀劍加身,倒在地上,目光猶自狠狠的瞪著姬澤,恨聲道,「姬澤,你橫行無道,屠戮兄弟,恨只恨我學藝不精,竟不能手刃你。給趙王報仇。蒼天不公!蒼天不公!」

「大膽,」羽林中郎將劉洪上前,厲聲呵斥道,「鼠僚竟敢污蔑聖人,著實罪該萬死。」

姬澤望著被押解著的千牛備身,冷靜命道,「將這人拖出去,命行人司好生審問,這人什麼身家背景,和趙王余孽有什麼關系?是怎麼混到朕的身邊來的。迅速回稟給朕知曉。」

侍衛朗聲應道,「是。」

皇帝在宮中遭遇行刺的消息很快就傳入後宮,太皇太後听聞大驚,忙將皇帝召到永安宮來,好生看了一番,見姬澤確實並無損傷,這才放心。公主也匆匆的趕了過來,看著皇帝,眼圈就紅了。

「究竟是怎麼回事?」太皇太後沉聲問道。

「皇祖母不必擔心。朕在這宮中行走,那刺客竟是隨扈千牛衛中人,猛的持著刀劍沖了過來,到嚇了一跳。好在周大伴正在伴駕,攔在前頭,出手傷了刺客。這才被侍衛一並拿下。」

太皇太後嘆了一聲,「那老周榮確實是個好的!」揚身吩咐道,「來人,傳本宮的意思。內侍監周榮護駕有功。重重有賞。」

殿前副監賀恆恭聲應了,自領命前往獎賞周榮。

阿顧坐在公主身後,睜著明眸打量著姬澤,姬澤瞧見了,笑著問,「小阿顧這是怎麼了?」

阿顧道,「我听了消息,也嚇了一跳。如今見著九郎毫發無損,也就放心了。」復又道,「那侍衛究竟是什麼人?怎麼竟敢行刺您?」

姬澤淡淡一笑,「瞧著是趙王余孽,不過是孤身犯險,奮余勇而已。不成氣候,擒了也就擒了。」

不成氣候的刺客消息很快就被查明出來,乃是關中人氏,名喚余寒,少時受過趙王姬沉恩惠,姬沉輾轉舉薦其入了千牛衛,趙王伏誅後,他和趙王的關系沒有被查出來,所以繼續留在千牛衛,為報趙王當日恩典,這才孤身一人犯勇,獨自行刺天子。失手被擒之後,當夜便在獄中撞牆自盡了。

行人司副監、內侍監另一位少監馬燮出現在甘露殿中,恭敬的將余寒的詳細情況稟給姬澤。

「此次趙王余孽行刺,行人司事前竟沒有察覺這余寒與趙王的關系,實屬失職。還請聖人責罰。」

姬澤將手中的稟章丟在案上,淡淡道,「行人司此前做的不錯了。這種事情防不勝防,若是樣樣都能夠事前預防,這天下也就沒有難事了!」

馬燮伏跪下去,面上露出感激之色,「多謝聖人體恤。」

姬澤揚聲處置道道,「余寒行刺聖駕,按罪當斬,念其已自盡,不再論罪。其家人不予連坐。千牛衛中郎將段自行行職不力,黜其職。」

鶴羽殿翠竹深深,乃是太妃如今在太極宮中的住所。阿顧行到殿前,只覺此殿清雅只有太妃這樣清靈之人,住著方襯得其中之妙,微笑了一會子,進得殿來。太妃的丫頭綠雪迎了出來,見了阿顧,面色亮了一亮,盈盈笑道,「顧娘子,你過來了啊。」神情親昵自然。

「嗯。」阿顧問道,「師傅可是起來了麼?」

「太妃在殿中和人說話,只怕要等一陣才有空閑。您先到東次殿里待一會兒,等太妃出來了,自會去見你。」

阿顧會心一笑,「也好。」

她進了東次間,見次間布置的和太初宮類似,靠牆的書架上放置著大批大批的書卷。她抽出一本《史記》,翻卷看了看,看了一會兒,忽听得內間一聲簾響,江太嬪送了一個中年女子出來,「沈姐姐,我就送到這里了。」

「也好。」

阿顧抬頭悄悄打量,這位中年女子大概二十七八歲,身穿一身緋袍,面容端莊秀美。大周制度五品以上服朱。內廷女官只有六尚女官和宮正是正五品,這位女官身穿朱衣,又姓沈,想來就是太極宮中兩位尚宮中的一位︰沈玄霜了!沈玄霜似乎與江太妃交情頗好,挽著太妃的手吩咐道,「今後,你若是有什麼事,便直接遣人和我說就是。」

江太妃微微一笑,「瞧你說的,如今我都已經是太妃了,過往之事如雲煙,還能有什麼事情求著你的?」她眉目微微一動,「說起事情,我現在倒真有一樁想要問問你。當年,我自請退居東都上陽宮,原來飛霜殿中的宮人,也就大多沒了著落。這些年來,他們過的如何?」

沈尚宮道,「當年你往東都去後,飛霜殿的小宮人大部分都重新分往各處服侍了人,傅姑姑自在宮中休養。」她嘆了嘆,「說起來,唐貴妃雖然驕縱了些,倒不是個胡亂愛遷怒人的。」

「那倒是。」江太妃應道,神色奇異,「她縱然有千般不是,卻也有一條是好的︰性子真。」她正了神情,」求道,「沈姐姐,「那些沒有固定職司的,你幫我問問,是否願意回我這兒伺候。」

「這事簡單。」沈玄霜一口應了,「我回去就幫你辦了。」

「多謝沈姐姐。」

太妃送了沈玄霜出鶴羽殿,轉首回來,望向阿顧。阿顧朝她福了福身子,「師傅。」

江太嬪點了點頭,目光掠過一旁書架,書架上第三排中的《史記》書脊略略凸出,她抽出這本《史記》,摩挲著書卷扉頁,神情奇異,問道,「阿顧,你想學史?」

阿顧的目光中閃過一絲亮光,道,「師傅,我的《詩》已經讀完了,如今《四書》也讀了一半。」

江太妃在心中輕輕嘆息一聲,清美的眸子中閃過一絲欣賞,也是一絲悵惘,沉默了一會兒,方望著阿顧道,「阿顧,你可知道,學史入門容易,學的精通卻難。這世上,琴棋書畫易學,便是詩書禮易,終也不難,唯有這一個史字,卻是最艱深的一門學問。史書若是讀好了,則眼光通透,一生受用不盡;但若只是囫圇吞棗,則猶如蜻蜓點水,沒的半分用處,反而縱了輕狂之心,日後多半大禍臨頭。半點也輕忽不得。」

阿顧怔了怔,似乎有些不明白太妃話語中的深意,卻堅定道,「師傅,我想學!」

太妃一笑,喃喃道,「這太極宮的風又起來了!」

抬頭道,「好,你既想學,從明日開始,師傅就開始教你學史。」

阿顧面上揚起欣悅的笑意,「謝謝師傅。」

太極宮中的日子如流水,很快就到了十一月,神宗皇帝的周年祭到了!

周年祭的日子,宮中舉行了典禮,阿顧作為神宗皇帝的外甥女,也參加了典禮。瞧著上頭仔細的拜下去。

上面供著的這個人,是自己的皇舅舅。

他曾是大周皇朝的皇帝,主宰天下。阿娘和皇祖母都告訴自己︰他在生的時候,十分惦記自己。說的多了,雖然她從沒有見過這個皇舅舅,心中也不自禁的對之生出一點親近之情來。

她深深的拜下去,抬起頭來。恍惚間,好像看見一個清矍的中年男子,看著自己,目光慈愛溫和。

舅舅,阿顧已經回來了。

請您安息!

周年祭典禮回來,阿顧問自己的阿娘丹陽公主,「阿娘,我皇舅舅是什麼樣的人?」

「你皇舅舅?」公主怔了怔,沒有想到阿顧竟然在這個時候問起逝世的神宗皇帝,想起早逝的兄長,她的目光悠遠起來,帶著懷念的光芒,「他是一個好人。」

「好人?」阿顧神情十分奇異,對于一個曾經主宰過大周帝國的皇帝而言,用「好人」這樣的詞匯來形容,不得不說,是一件很違和的事情。

「嗯。」公主肯定的點了點頭,

「我和你舅舅,還有十姨玉真公主一母同胞,你舅舅十三歲上,外祖母才生了我。自幼我和你舅舅感情就很親。」

「記得小時候,父皇的甘露殿中放有一個琉璃盞,據說是肅明杜皇後的舊物,父皇愛若珍寶,卻被我不慎打碎,當時我和你十姨害怕的狠。你皇舅舅知道了,二話不說替我認罪,你皇祖父盛怒不已,饒是你皇舅舅那時候已經是皇太子,也被下令打了十板子。後來皇祖父知道了實情,但怒火已經發了,也就沒拿我怎麼樣。我哭著去給你皇舅舅上藥,問他,為什麼幫我擔下了罪名,他只是笑著說,他是我的兄長,自然當幫我們擔下苦難。」

「你舅舅生形俊美,聖人雖然也承繼了他的俊美,但卻偏鋒銳了些,不及你舅舅當年溫煦。又是個多情的性子。你舅舅待人溫和,很少怪罪人,在世的時候,滿宮的宮人都呼為三郎,沒有不喜歡他的。」她微笑著,

「你皇舅舅也一直記著你呢。自你丟了以後,就算……,他也一直沒有放棄尋找你的下落。更是年年新年家宴的時候,都道‘若是留兒能尋回來就好了。’只可惜,」轉身彈了一滴淚珠,「直到他駕崩,都還惦記著你。若是你能夠早些找回來就好了。還能夠見你皇舅舅最後一面……」

阿顧忙道,「若是皇舅舅泉下有知,知道我被找回來了,一定很高興。」

公主破涕為笑,抱住阿顧,「是的,你皇舅舅就是這樣溫柔的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介紹下內侍監情況。內侍監是大周的太監管理機構。

長官是內侍監,從三品。周榮。今天出場的新人物,總的太監頭官,管理宮中一切太監,周榮的資歷、和皇帝的情分,導致其是內侍監龐然大物的存在,有他在的時候,下頭的徒子徒孫都是仰望不敢生二心的。如果不是在這篇文里頭叫出來不大適合。我都想讓下頭的小太監們喊這位一聲老祖宗了!「老祖宗你好,老祖宗再見。」

內侍監下面有兩個副官。二個內侍少監,從四品上。

一個是葉三和。周榮其實多半屬于榮養狀態,內侍監實務都是這位在負責。

一個是馬燮,這個不大出現,其實他負責的是行人司。行人司類似錦衣衛,屬于查探消息的機構,不過只有查探權,沒有治事權。規制是一個宗室和一個太監共同管理,分權平衡。管事太監就是馬燮。

再往下就是四個侍奉在皇帝身邊的內侍了。以前介紹過。

另及,最近大家都對渣爹一家義憤填膺,覺得公主太軟,太皇太後太沒用啥的。

說下渣爹現狀。

渣爹現在就是空有國公頭餃,被皇家整個特意的遺忘狀態。

對于以軍功封爵的勛貴而言,有爵位固然是好,但重要的是實職,是真正上戰場打仗。只有管事才有權利。只有綿延的軍功才能讓爵位保值輝煌。

如果不能在十六衛里頭掛個啥啥將軍,大將軍。那出門別人大可不理你。

如果不能上戰場,作為武將就沒有存在價值。

但是皇家刻意的遺忘空置了他,所以這兩條他都不用想,確實只是個空頭國公,擺著好看。長安城大可沒人理……

當然他和皇家的關系,大家知道阿顧走失與他有關,但只單純以為是他疏忽,不知道具體細節。且存著他和公主可能和好的觀望感,保持著面子上的客氣。但是等他家下一代成長起來,在婚姻市場冷遇,就知道花兒為什麼這麼紅了。

其實故事的美妙就在于未知性。

我關于這個梗的設定還沒有完全拋出,很多事情大可不必這麼快就下判定。

我個人覺得公主在這件事上不是軟的提不起來,她只是倒霉,倒霉到我設定完回頭一看,也得嘆一聲她怎麼連這種百年難得一遇的事情都遇的上。

渣爹自己覺得幸運,老天拯救了他。但也許日後回頭看,這對他不是幸運,反而是一個靜默的墳墓!他會在墳墓中埋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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