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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一小截草

離開了這個有火燒痕跡、有遇害人但著實不能被稱為火災致命的命案現場,周遠良等三人來到了這趟房的最西邊這戶人家。

他家與其說是著火到不如說是被鄰居家的煙火給燻到了,但畢竟是有人喪生在屋內,所以這里也是火災命案現場。這戶人家統共住著祖孫三代五口人,唯一沒能逃出來的人是戶主樊大的老母親,老輩人稱她為阿菊姐,小輩稱她為阿菊嬸、菊婆婆,她也是隔壁那棟房子的實際擁有者。

也不知是另外那三戶人家的人緣太差還是樊家的人緣太好了,自從周遠良他們到來後村民們就幾乎都聚集到了樊家的周圍,圍觀順帶著听消息。

只要村民們不影響勘察工作,周遠良倒也不會驅趕他們離開。這畢竟是發生在他們身邊的命案,說關心也好、說好奇也罷,他們有權力盡快知道事情的基本情況。至少要讓他們知道這場火究竟是怎麼燒起來的、是偶然還是必然,其他人家近期需不需要做什麼事以防止類似的事情再次發生?

很多時候、很多事情,堵不如疏,越是把事情捂得死死地不讓別人知道就越容易激發各種謠言。周遠良不想因為這很可能只是偶然發生的一場火災而搞得整個村子人心惶惶的,所以他只是讓捕快們禁止村民進入著火的這四戶人家的院子,但沒有禁止村民們在院外圍觀、也沒有禁止他們談論這事。

此時正有幾名村民站在樊家的院牆外談論著他家的這場火災呢,呃,準確地說是有兩派人正在爭論著。

一名臉上帶著輕傷的中年男子臉色漲紅、聲音微微顫抖地說︰「李老三,你別含血噴人哈!」

被稱為李老三的人扯了扯嘴角,慢條斯理地說︰「樊大,我不過是說了句不明白連你們家的牛都救出來了為啥救不出一個老太太而已,我咋就含血噴人了?我看是你心虛了吧?」

「我我有啥可心虛的?!」樊大的情緒更激動了,也不知是被氣急了還是真被人說中了。

站在旁邊的一位老太太嘆了口氣,對樊大說︰「這心虛不心虛的都不重要,只要你半夜不怕夢見阿菊姐就行。」

樊大的臉色更漲紅了,身子微微發抖。

一個中年婦女立馬扶住了樊大,臉色很不好地對那個老太太說︰「沈大娘,您這話什麼意思?慢說我婆婆給我家相公托夢了,就算是我婆婆現在活過來又有什麼可怕的?怎麼著,我們還有什麼地方對不起我婆婆嗎?」

沈大娘顯然也不是個善茬,冷哼了一聲說︰「樊大媳婦,你當全村人都眼瞎了嗎?你們對不對得起你婆婆,你以為全村人看不到嗎?阿菊姐的脾氣確實刁了點,確實沒有當媽、當婆婆的寬厚勁兒,這平常日子你們家打成一鍋粥的大家伙也沒指責你們什麼。可打架歸打架,不能因為打架就害了阿菊姐的性命呀。」

「沈大娘,你居然說我們殺了我婆婆?!」樊大媳婦立馬就不干了,可是呼天搶地。「冤枉呀!天地良心呀!是哪個殺千刀的造謠呀?!啊?!站出來!有種就站出來跟我們對質!」

村民們原本對樊大一家四口故意不救老太太這事還蠻有把握的,但被樊大媳婦這麼理直氣壯地一通罵給震住了,面面相覷。

沈大娘也略有訕訕,畢竟她沒親眼看到當時的情況,而且她來得有點晚、那時里正已經不允許除親屬外的其他人進入失火的這四戶人家了,所以沈大娘連樊家現在屋里的情況都不知道,樊大他們兩口子和兩個兒子究竟是故意不救人還是確實沒法救人這事她還真就拿不準。

但一想到交好了四十多年的阿菊姐有可能是枉死的,沈大娘又挺直了腰桿。「樊大媳婦,你也甭跟這問是誰造謠了,你就當這些話是我沈老太婆說的好了。這不縣令大人和各位捕快大人都來了嘛,咱就讓大人們好好查查。要是我冤枉了你們兩口子,我老太婆給你們道歉,要打、要罵隨你們。可要是查出來你們家見死不救的話,這事也不能就這麼算了,我們柳樹村容不下害死親媽、親女乃女乃的畜生。」

「就是,就是。」旁邊有數名村民為沈大娘幫腔。

安萍兒對樊家院外這場爭執不太感興趣,但她仔細看了看這位沈大娘。安萍兒記得她聲音,她就是先前剛進村時被年長的村民稱為沈嫂子的那個人。听先後這兩段話的意思這位沈大娘跟樊家的死者關系不錯,連帶著知道一些隔壁租戶的情況。安萍兒決定勘察完現場後就跟沈大娘聊聊,應該能獲知不少情況。

記清楚沈大娘的模樣後,安萍兒趕快進屋,在正房中找到了周遠良和劉先生。

樊家的生活條件顯然比另外那三家好很多,房子更大、房中的陳設也更多更新,雖然也不是如何奢華但該有的東西都有了,而且非常的干淨整潔,這在並不富庶的農村來講已屬不易。

安萍兒進屋後先環顧了一下室內的大概情況,幾乎看不到這里曾經位于火災現場的痕跡,神龕上的香燭還在靜靜地燒著。安萍兒仔細聞了聞,室內有明顯的藥味和香燭味,稍微有一些木材等建築物被焚燒的味道,看來這屋中確實曾經灌入過火宅產生的濃煙,只是現在已經消散罷了。

正屋大床上躺著一個瘦小的身體,想來就是樊家的老太太,安萍兒看了一眼她的臉就知道這屋里的藥味來源于她常年喝藥。

劉先生的尸檢很快得出了結果︰「死者年長體弱,心肺功能差,火宅發生時吸入過量的煙氣窒息而亡。」這是火災案中很典型的一種致死原因,劉先生對自己的判斷很有把握。

「嗯。」周遠良應了一聲就再說什麼,繼續站在正屋門口處研究著剛剛撿到的這一小截草。這截草差不錯有他的食指那麼長,已經半干枯了;草桿很細,兩頭平整,顯然是被刀剪一類的東西截斷的。

周遠良來到福陽縣後對本地百姓的衣食住行以及平常的生產勞動還是有一些了解的,尤其是上次去沈家村調節農民械斗爭土地事件時更是學習了不少很具福陽縣特殊的農牧業生產知識。

比如,他手里拿的這根草就是本地較常見的用于喂牛的草,而且是被用鍘刀截成合適長度以便于牛能吃得更方便的草,而這草呈半干枯狀是因為農戶平常時使用新鮮的草喂牛、陰干儲備草料是為了在雨天或因其它原因無法喂牛新鮮草時不至于讓牛挨餓。

剛才在進屋前周遠良看到樊家有牛舍、牛舍中貌似還有牛,所以在他家出現鍘制、陰干好的草料並不奇怪,但這截草出現在如此干淨整潔的屋中就比較怪了。

而且這截草還是出現在地磚縫隙中,若不是周遠良的眼神夠犀利的話很難發現它,感覺就像是有人匆匆打掃了房間但因為太著急而沒能掃干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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