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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余香有喜

害人一命,損人七級浮屠。說到底,孟存菲是因自己而死,她不能保住孟存菲性命,也不想保住她的性命,所以她能做的,便是乞求太子,讓她生前少遭點罪,少受點苦。

這是她能夠想到,唯一讓自己心安一些的方式。

人活于世,生而自私自利。人之初,性本惡。嬰兒出生時從不在意其母親是否疲憊、辛勞,只知自己餓了便哭,累了便睡。所以隨著歲月長大的人們,也只懂得「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道理,哪兒肯多為別人思考些什麼?

若是說余香此時此刻願意幫孟存菲跟太子求情,願意讓她在死前少受一些痛苦是一種無私奉獻的話,倒不如將其說成是她更自私的心思。人死後都要走上奈何橋的,誰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十八層地獄一說?她想著,若是現在的罪惡少做一些,是不是就能積點福報?

她不能夠饒過孟存菲,那求太子幫她一把,便是她能夠做出的全部讓步與妥協。

太子望著余香,心中閃過一絲莫名滋味,據他所知,孟存菲對于余香非常苛責,時常趁他不備,便會帶著奴婢到繡梅館諷刺余香一番,所以現今孟存菲受到車裂之刑的下場,余香理應覺得欣喜才是,她為什麼會替她求情?

一直以來她在自己眼中都是那麼與眾不同,他原以為不過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罷了。卻原來不只是如此,是因為她的身上存在著那麼多美好的事物,例如她的勇敢,例如她的善良。

這樣的女子當得好報,若是此生自己無法給予她幸福,那又如何配得上她?

更何況,現在她已經懷上了他們的孩子,所以為了她們母子,這個儲君之位,他也必然要坐踏實了。

在此之前,他做了十余年的太子,縱然沒有參政,縱然沒有臣子掛念,他毫不在意。反正他是父皇的嫡子,太子之位還跑得掉嗎?他安分守己,從不擅作主張,更不拉幫結派,怕的就是父皇不滿,有朝一日將他的太子之位剝奪下來。所以他整日都呆在這儲宮之內,享受他的太子之名。可是,現如今不一樣了,他不再是一個孤零零,且高高在上的寡人。他有了余香,有了孩子,他便必須承擔起為人夫,為人父的責任來。

「天寧,我不會讓你失望。」太子對余香許諾著,也是在提醒著自己,他接下來應該做什麼。

余香點頭,輕聲說︰「我相信。」既然她選擇了這個男人,她便會堅定不移的相信他,無論發生了什麼,都是如此。

「太子殿下,您可在屋內?」門外傳來達公公的敲門聲,不過是出去辦了點事,轉眼間又尋不到太子的蹤影,鐵定是在這兒了。

達公公的臉色並不好看,所幸這黑夜將他的情緒掩飾的很好。別說現如今這女人還沒有成為太子妃,縱然是成了,太子也不可毫無規矩,夜夜留宿于此。明明不是一張妖艷臉蛋,倒是個狐媚惑主的性子。她入宮還不滿一年,這要是日子久了,宮內會不會被她攪個天翻地覆?不知為何,從達公公見到她開始,便覺得她有這個本事,除了她,這宮中還會有第二個人,冒充王母娘娘,在皇上面前胡亂唱上一番嗎?還有孟良娣引起眾怒,被皇上賜死,當然也不會是那麼簡單,福子曾經對他說過,孟良娣胡作非為,整日帶著奴婢跑到繡梅館讓余香給她唱曲兒。後來孟良娣還派了奴婢偷著去學詞兒,保不齊這曲子就是從余香口里听來的。一個這麼有心思的女人,膽敢利用皇上的手,借刀殺人,這漢王朝里,她當是第一個。

這個女人,若是效忠于他的主子便可留,倘若敢有異心,得殺無赦,他第一個便要她死。

「太子,達公公來了,過幾日就是咱們大婚了,你留在我這兒不合規矩,回去吧。」余香從太子懷里直起身,對他說道。

「既然我們即將大婚,又何必拘于禮數?你現在懷有身孕,就該有我陪在身邊。否則將來小皇孫出世了,豈不是要怨恨我這個做父親的不夠疼他?」太子伸手要去撫余香的肚子,卻被余香伸手拍開了。

「才這麼短的時間,你能模出個什麼來?听話,快回正殿去,明兒個一早你還要幫我的忙,記得嗎?」。余香指的是孟存菲的事情。

太子點頭,低頭在余香的額頭上輕啄了一口,依依不舍的離開了繡梅館。

房門合上的那一剎那,余香心里莫名堵了一塊。

有生之年,她想,她是必然對不起太子了。當太子說起孩兒時流露出的眼神,當他輕聲細語在自己耳邊道出承諾,余香痛恨自己,為什麼不是真的懷上了孩子?

明天需要面對的當然不只是孟存菲的死訊,還有太子派來為她請脈的太醫。

一個壓根就沒有懷孕的人,應當如何讓太醫說出「大喜」的消息來?余香皺緊了眉頭,怕是這一夜又是要無眠了。

翌日,繡梅館內。

「恭喜太子殿下,恭喜太子妃娘娘,這是喜脈啊。」太醫在為余香請過脈後,一臉喜悅之情。

余香望著面前太醫這張熟悉的面孔,心中頓時明白了,這是周子歡昨晚上便買通好了?

不曾想,他辦事的速度竟然這麼快。這是她第三次見到這位太醫了,第一次是在周府,為歐陽統領刮骨療毒;第二次是在關雎殿,為了劉浩中毒;這是第三次了。

這太醫署是沒有別人了嗎?余香心里覺得好笑。

太子听聞太醫的話,知道這事兒是錯不了,余香定然已經懷上孩子,當即大喜過望,重賞了這位太醫。

「太子殿下,您先到屋外等等可好,還有一些禁忌臣妾還需詢問太醫,您一個男人在這兒听著,多不方便。」余香故作羞臊模樣,推搡著太子,將他往屋外趕。

太醫盯著余香的舉動,好半天沒回過味來,果不其然,從當年周府開始,他就知道這姑娘不一般。這才多少時日啊?一舉從個宮侍越為太子妃,現今還懷上了龍子,當真是令人佩服。

正趕上心情大好,余香此時說些什麼太子都是會答應的,更別說不過是在門外等一會。其實問的詳細些也好,當年安貴妃懷浩兒的時候,他便沒怎麼關心過,後來生的時候說是流了好多血,險些沒命。如今這懷上孩子的人可是余香,自然不能跟別人一般待遇。從今日起,什麼事情都需謹慎著來。

房門合上,余香低聲詢問太醫道︰「他讓你來的?」余香話里的「他」自然指的是周子歡。

太醫沒听懂,愣了一下,而後以為余香說的是「太子」,故而點頭道︰「不錯,正是。」

「那日後便勞煩太醫了,太醫貴姓?」余香一想到接下來的數個月都需這位太醫幫襯著自己,以便瞞過眾人尖銳的目光,頓時語氣柔和許多。

太醫平日里見到的余香都是倔強的,像極了炸了毛的刺蝟。這樣子的余香,他還是第一回見,大抵是因為做了母親的緣故吧,他這麼想著。

「不敢說勞煩,都是臣的分內事。臣姓年,單名一個昱字,日下面加個立。」太醫之所以多此一舉解釋這名字的緣由,還是因為許多人听到他的名字,便以為他叫「魚」,年年有魚嘛。可他不是,他已經習慣了逢人就解釋一番,顯然忘記了面前的余香已經不是那個小丫頭的身份,而是當朝準太子妃。

不過正值此時,余香並不會跟他計較這些事情。

「年太醫,我這肚子里的孩子……」余香想著,既然是周子歡買通的人,那總該聰明一些,知道她心中所想吧。

年太醫點點頭道︰「娘娘放心,這孩子還不足一個月,若不是臣經驗豐富,換了旁人怕是都診不出來。」他說這話時嘴角上揚,一臉驕傲。

余香大驚,「你剛才說什麼?這孩子多大?」周子歡到底有沒有跟這年太醫對明白話,這孩子不是應該兩個月嗎?

「不足一月啊,縱然臣不說,娘娘心中應該有數。過些日子,娘娘便會出現害喜的征兆,到時候也不必慌張,都是正常的。臣會幫忙開些方子,養著身子,熬過月份就好了。不過臣知道一個說法,害喜越厲害的人,便越可能生的是男孩,準極了。」年太醫口中滔滔不絕地講著,恨不得將自己的畢生絕學都念叨出來。

她臉色煞白,一瞬間琢磨過來,年太醫哪里是在講杜氏的孩子,他說的真的是自己。不曾想,自己竟然真的懷孕了?余香捂住嘴巴,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這是老天爺跟她開的一個玩笑嗎?這才幾日的功夫?她竟然就有了,還能被太醫診出來?這年太醫該不會是跟自己開玩笑吧。

一定是假的,余香這麼念叨著。可是不知為何,她心中又隱約透露著一個期待,盼著這事兒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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