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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扎魯赫人(一)

夜色濃重,殿前兵馬司底下的暗室里,卻燈火通透。玄昂端坐中間,蘇嵐和邵徽一左一右的坐著,牆上有孔,連接的斗室里,玄汐,蘇峻和劉彬亦是對外頭動靜听得一清二楚。

「把刑具先收起來。」蘇嵐溫和一笑,「扎魯赫人,出了名的硬骨頭,越是用刑,就越不肯說,是這樣?」

那被綁著的三個扎魯赫人,抬頭看向蘇嵐,燭火黯淡,容色看不清楚,可還是瞧著蘇嵐一愣。

酈遠上前便是一腳,將三人踹翻,一臉的厭惡,站在一旁,瞧著樣子,似乎想把那幾人的眼珠子都挖出來。

「阿遠。」蘇嵐冷哼一聲,「說說吧,都是哪部的?」

「不說?」邵徽語氣柔和,「是那恰部的吧。」

那三人聞言倏地抬頭,對上玄昂一臉嘲弄,又憤恨低頭。

「那恰部,離我朔方距離遠的很,就算是草場搬遷,也不該往這走。」邵徽微微一笑,「別告訴我,是走錯了。」

「哼。」三人雖是服色髒污,可這哼聲的人,瞧著服色倒是比另兩個好上些,似是個有品級之人,「朔方城不堪一擊,你那個刺史,是個膿包,還沒有打,就跑了,哈哈哈。」

「嗯,跟我比,他是個膿包。」蘇嵐點了點頭,「如今他也被押解來了,是殺是剮,我回頭告訴你。」

「哦,對了,忘記告訴你,我是蘇嵐。」蘇嵐笑的愉悅,「听過我吧?」

蘇嵐和扎魯赫交手三次,叫扎魯赫人印象最深的,還是她初到高州,九月秋收,王庭大軍入高州境內劫掠,本應守城的蘇嵐,卻帶著騎兵追逐王庭主力三百里而不放,那等不畏生死的瘋狂,叫她的名字一霎時便在扎魯赫流傳。

「瞧你這見鬼的樣子,是知道我嘍。」蘇嵐仍舊是一臉的戲謔,和玄昂交換了眼神,繼續道,「那恰部出什麼事了?」

「別跟這浪費時間。」玄昂搖了搖頭,「不說,還是上刑吧。我听聞扎魯赫男兒,生來便能騎馬,嗯,剜膝蓋骨吧。」

「阿遠,叫人來動手吧。」蘇嵐點了點頭,「沒有深仇大恨,不會叫你幾位死的,等問出來我想知道的,就放你回去。」

听見挖膝蓋骨,這三人神色一齊變了。一路押解進京,受了不知多少頓打,這三人皆死扛著不肯說話,亦求死過,卻因看守實在嚴格,連死都找不到機會。草原男兒,若被挖了膝蓋骨,卻是生不如死。

「我說。」邊上那人先叫到,卻被中間那人狠狠一瞪,又縮了回去。

「動手。」玄昂懶得去看,擺了擺手,便示意先挖邊上那人。動手之人手法極佳,不過一瞬,便听得一聲慘叫,血流如柱,扎魯赫那人疼的在地上不住打滾,一塊血淋淋的膝蓋骨落在地上。

「說,還是不說。」玄昂語氣中帶笑,余光掃過邵徽,見他一個文官面對這等血腥場景卻不改顏色。

「不說,再挖,挖,那個人。」蘇嵐指了指另一側的士兵,先前的行刑之人便走上前去。

「我說,我說!」那扎魯赫士兵經受不住,匍匐在地,「王庭,王庭進攻那恰部!我們沒有法子,才跑的啊!」

「博格進攻那恰部?」蘇嵐追問道,「博格只動了那恰部?為何動那恰部?」

「我問你。」蘇嵐素手一指當中那人,「你來回答我。」

「只動那恰部,是因為我汗不肯臣服于博格!」那人大笑出聲,神色卻有幾分悲愴,「博格要四部歸一,叫我們忘記自己的姓氏,統統變成他的格魯氏!我那恰人,不能背叛祖宗,長生天亦不許!」

「博格野心不小啊。」斗室里劉彬低聲道,坐在他身邊的蘇峻亦是神情嚴肅,微微點頭。這舌頭的話,印證了他們之前的猜想,是不意外,但卻頭疼。

「那恰部不肯改姓,又打不過王庭,所以就跑了。」邵徽笑了笑道,「臨走前,還到我朔方撕了口肉下來。」

「我瞧也問不出其他的了。」玄昂擺了擺手站起身來,「我先入宮回稟陛下,勞隱之善後了。」

「國公說哪里的話,請。」蘇嵐微微躬身。

送走玄昂,蘇嵐卻又回返囚室,吩咐下人將那兩個士兵帶走,獨留下一人。

「方才燈火黯淡,我瞧不清楚。」蘇嵐手持燭台,走到那人身邊,「漢話說的這樣的好,我猜你可不是個普通的扎魯赫小頭領,怕是那恰貴族。」

那人臉上一片污漬,連五官都看不大出,听了蘇嵐這話卻是兀自冷笑並不說話,一雙眼在那燭火照射下,泛出隱隱的琥珀色。

蘇嵐皺了皺眉,叫酈遠上前搜身,卻半點能證明其身份的東西都沒有找到。

「我身上值錢的物件,都叫那些押解我的士兵拿走了。」那人哈哈一笑,似是嘲弄地看著蘇嵐。

蘇嵐若有所思地瞧著牆上那個小孔,隱晦地同邵徽交換了一個眼神,見得邵徽點頭,才擺了擺手,對酈遠說︰「把他帶下去,嚴加看管,不要出岔子。」

「另外兩個呢?」

「那個被剜了膝蓋骨的,你就送他一程吧。」蘇嵐微微一笑,「另一個,且先留著。」

蘇嵐轉身出了囚室,又請那暗室中三人到上頭廳堂里喝茶。

「情況已然清楚了,聖人的意思叫我等明日便在朝上上書此事。」劉彬放下茶盞,看向蘇峻,「不過,要做出奏報剛至兵部的樣子,勞蘇侍郎安排一二。」

「好。」蘇峻點了點頭,「那劉大人明日便在朝上上奏吧。」

「既然如此,你我二人便分別準備。」劉彬出身清流,乃是大興黨里的中流砥柱,為人中正卻也不迂腐,同蘇峻關系向來融洽。

語罷,蘇峻和劉彬便告辭離去,蘇峻臨走的時候,還偷偷給了蘇嵐一個警告的眼神,叫她不要輕舉妄動。

「論扎魯赫,我不如二位熟稔。」廳堂里只有三人相對而坐,院落里的桃花此時也打起了骨朵,只待春雨一場,便要在京華綻放,「可瞧著那當中一人,卻是像是貴族出身。」

「王庭貴族尚不能人人皆講漢話。」邵徽點了點頭,「扎魯赫人崇拜實力,敬畏那所謂的長生天,大汗之位,雖論血胤,可嫡庶長幼通通不及實力二字來的有用。只有掌握權力的這一只才會有閑情逸致講講漢話,不但王庭如此,底下各部更是如此。」

「不過,也有野心勃勃之人,未得位,先學漢話。」蘇嵐笑了笑,看向玄汐,「這位,差不多應當是這種情況。」

「這樣的人只怕少得很。」玄汐把玩著手中茶盞,「不知蘇郎可能猜出這人身份?」

「玄郎抬舉我了。」蘇嵐語帶嘲諷,不自覺帶上幾分冷意,「扎魯赫貴族雖說獷悍,可卻不是未開化的野人,亦有眼光長遠者。漢話說得好的,不說成百也有數十。而且,扎魯赫人能生的很,那些貴族多有私生子,叫我一一記住,實在難為啊。」

「玄大人不日坐鎮西北將軍府,以後還要勞動您繼續摻和這扎魯赫的亂攤子。」邵徽微微一笑,「這扎魯赫打起交道來,也十分有趣。」

玄汐看向蘇嵐,見她神色坦蕩卻隱隱帶著疏離,便也只是淺淡一笑,又是換回了往日那色如霜雪的臉孔,寒暄幾句便告辭離去。

蘇嵐不過微微一笑,並不起身,只是給邵徽不住地添茶,邵徽笑意依舊柔和又帶點無奈,同玄汐道別,喝下蘇嵐倒的第六杯茶。

不多時,酈青回報,玄汐已然出宮,蘇嵐才停下給邵徽添茶的動作,邵徽暗暗給酈青投去個感激的眼神,正欲尿遁而去,卻听得蘇嵐說。

「咱再去瞧瞧那人。」

「信物都沒有了,能瞧出什麼來?」

「把他衣服月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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