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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信任與否

蘇喬躺在床榻上,面無血色。

這一幕總讓秦鈺回憶起之前的事,那個時候她偷偷潛進蘇府,蘇喬為了引蛇出洞躺回床上,當時,他是裝睡的。

「你也該醒了吧。」秦鈺端著藥。

秦鈺前幾日才知道,蘇喬最不喜歡喝藥,是蘇夫人告訴她的。

蘇夫人說,蘇喬吃藥的時候,會鬧脾氣,所以沒有下人敢伺候他這個二公子喝藥。

哎,呆子,真沒看出來,你都二十五六了,喝個藥還這麼孩子氣,怪不得之前的毒藥都沒毒死你……可是我都喂你喝了十幾天的藥了,你怎麼還沒好呢?

蘇喬嘴唇緊閉著,秦鈺用了野蠻的方法,捏開他的嘴一點點喂進去,可是這些藥下不去多少,她又怕他嗆住,還不敢多喂。

蘇喬昏睡了這麼多天,根本喝不下多少藥,也吃不了什麼東西,真是急死人了。

要是現在你也是裝睡該多好……

秦鈺幫蘇喬掖好被子,看著他安靜沉睡的面容,真怕他就這樣一直睡下去啊。

呆子,你趕緊起來罵我啊,罵我不懂事跟你比賽,罵我因此害你落馬,罵我根本就不應該嫁給你……

你知不知道,我又欠了你一條命?你怎麼總讓我虧欠你呢?

呂雋提著藥箱進來了︰「怎麼,你看看就能把他看醒啊?」

「死老頭子,這都十幾天了,他怎麼還沒醒呢?」

呂雋對這個秦鈺沒什麼好印象,他打開藥箱拿了包針走到床邊︰「把他衣服褪了。」

「啊……好……」秦鈺出門喊了管家過來,「月兌衣服。」

呂雋笑道︰「怎麼?這都成親許久,褪個衣服還如此避諱?」

秦鈺不理他的調侃,說︰「這針都扎了許多天了他怎麼還沒醒呢?」

呂雋捋了捋胡子︰「你想他醒啊?」

「當然了!」

「你多刺激刺激他,也許就醒了。」呂雋不知道是說的真話還是假話,反正他不管說什麼話,都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

糟老頭子!

秦鈺瞥了他一眼,腦子里卻開始想要怎麼刺激蘇喬,才能讓他醒過來。

……

杜輔之已經在相國寺吃齋念佛十幾天了,當她听見蘇喬從踏雪身上摔下,她差點嚇得動了胎氣。

她沒有想到她把踏雪借給蘇喬會出這麼大的事。

而且她的妹妹杜子婧是蘇府的大少夫人,現在秦鈺又是蘇府的二少夫人,怎麼說她都要代表秦府賠罪的。可是蘇夫人說,這與她無關,只能說是蘇喬自己的造化。

她從蘇府一出來,就搬到相國寺了。

第一還是因為心里有愧,第二是為了給蘇喬祈福。

秦明走的那天,因為這檔子事很擔憂,秦鈺也沒有回門,他走得憂心忡忡。他告誡杜輔之注意自己的身體,也告訴她多留意一下秦鈺和蘇喬,還有林和無況。

哎,秦府里的事那麼多,蘇府的事也那麼多,她還怎麼能注意到自己的身子呢。

「二嫂。」林來看杜輔之,看她跪在地上念佛經,趕緊把她拉起來,「你都快五個月了,不要跪這麼久,菩薩承受不起的。主持已經破例讓你一個懷有身孕的女子來寺廟祈福,你跪這麼久,寺廟里是忌諱的。」

她把杜輔之扶到旁邊的坐榻上,杜輔之倚靠在桌子上問她︰「你覺不覺得,這孩子懷得真不是時候?」

「怎麼會呢?」林不明白杜輔之的意思,她不敢接太多話,只是低頭默默收拾著帶來的東西。

杜輔之看著她︰「你還不知道吧,我和秦復的事。」

林繼續收拾東西。

「這個孩子,不是我們情投意合的。」

杜輔之的話讓林胸口一震,她什麼意思?

「二嫂真是愛開玩笑。」

杜輔之笑著搖搖頭︰「我見你是自己人,就不隱瞞什麼了。」

她說︰「你大概知道了,我以前是個賊。不過我也不是什麼厲害的賊,連秦復都打不過。其實我還有一個身份,但是這個身份只有秦復知道。你想知道嗎?」。

林一點也不想知道。

知道得越多,反而不是什麼好事。

「二嫂是時候休息了,我去關窗。」

杜輔之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我其實,還是個樂伎。那個時候才幾歲啊,我已經是清風樓的台柱,我彈的琵琶,沒有幾個人能比得過的……」

林想了想,清風樓確實有個年少成名的樂伶,一時名動京城,後來去了樊樓,最後又消失得無影無蹤的……

二嫂總不可能是那個至今還時常有人提起的……

「我那個時候,叫花衣奴。」

林抬頭看了杜輔之一眼。

她尤記得,當初第一眼看到杜輔之的時候,就覺得她如此國色,竟然沒听人說起過這個人。

杜輔之的姿色,不艷,不俗,如蘭似玉,她喜愛穿深色的衣服,似乎刻意把她身上出塵的氣質給掩蓋住。

原來她就是那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花衣奴。

「二嫂……」

「我只不過許久沒有和人聊過了,我也不會全部都告訴你……」杜輔之懶懶地呷了口茶,「我和秦復相識,是在我十四歲。我潛入相爺府,誰曉得他在府里做客呢。我原本不是為了他去的,卻被他傷了。後來,不知道怎麼,我就喜歡上他了。我離開了樊樓,是為了他。後來我懷了孩子,他知道了我的身份後卻說……這不是他的孩子。」

「二嫂。」

「哎,是誰的孩子我自己清楚,我只不過沒有想到,他娶了我。娶了我也就罷了……是啊,就罷了。」

「二哥一定不會辜負嫂嫂的。」林除了這句話,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辜負?他去南關,一句話都沒說,就走了。我在秦府為什麼這麼多人听我的?不是因為我是二少夫人,也不是因為我受寵,只是因為我不是個好人。」

「二嫂,你很好。」

「我好嗎?怎麼,無況還沒有告訴你,那夜是我給你們下的藥嗎?」。

林想起她和沈無況分房睡的前一夜……

「二嫂為什麼要這麼做?」

「哎……」杜輔之這口氣似乎嘆進了自己的心里,「因為我不是一個好人,總要做點壞事讓我自己記住。否則,這樣煎熬的日子,要怎麼撐下去?怎麼說服自己,他本來就是應該恨我的呢。」

林道︰「二嫂若是真的喜歡二哥,就應該跟著他,不應該送他走啊。」

「你不恨我?」杜輔之像是沒听見她問的話似的。

林知道她說的是那夜下藥的事。

「不恨,反而要感謝二嫂,我和沈無況現在好好地做朋友,也是不錯。」

「朋友?」杜輔之笑了一下︰「是啊,做朋友也好過做冤家。」

林坐到她身邊,她覺得這個女人這麼美,為何突然這麼卑微?

她說︰「嫂嫂,女人不一定要靠男人才能過活,你一定比我更清楚。你以前風光的時候,那時我也不過十一二,連我深在閨中,也曾听過花衣奴的名號。」

她又說︰「但是,在愛情面前,即使你是花衣奴,還是得低下頭。二哥我不了解,我也不明白你們發生過什麼,但是我想說,如果你真的愛他,你就得讓他明白。」

「你說得對,我得讓他知道我對他的感情,怎麼只能讓我一個人難受呢?」杜輔之此時決定了一件事,這件事之後讓林覺得,她說錯話了。

……

林回到秦府,現在杜輔之不在秦府,所有事都是她來打理。

她越來越喜歡秦府,這里沒有林府的勾心斗角,沒有林府的繁文縟節,沒有林府的欺善怕惡……

可是,秦府好冷清。

這里的人常年都在關外,一兩年也只回來一趟,就像秦府的二郎秦復,他這次去南關,二嫂臨盆,他都不一定能回來吧?

「想什麼?」沈無況坐到她面前。

「你回來了?」林撐著下巴,嘆了一口氣,「最近事情好多,我有些心煩。」

「說來听听。」

林看了他一眼,喝了口茶,她知道秦鈺是他心里的一塊疤,她不想提起秦鈺讓他難過,不過蘇喬的事,他一定也知道了。

「你的表妹夫出事了,你怎麼看上去也不掛念呢?他不醒,二嫂就一直住在相國寺吃齋念佛,一跪就是一整天,我有些擔心她身體。」

果然林就不應該提起蘇喬的事,沈無況一定想到秦鈺了,才會連倒個茶都灑出來。

她止住沈無況心不在焉的倒茶動作︰「你恐怕更擔心秦鈺吧。」

他才發現自己的失神︰「沒有……」

「那就當你沒有吧,反正我也不在乎。」其實林也很擔心秦鈺,她現在在蘇府,怕是沒有那麼好過吧。

沈無況說︰「二嫂那邊你留心一點。」

因為杜輔之的脾氣,沒幾個人能懂,可能懷孕的女人,脾氣都不太對吧,他總覺得杜輔之近日越發奇怪。

「嗯,我每天都要去看她的。」只是今天又知道了些不得了的事。

「沈無況,如果一個人欺瞞了你,你會一直耿耿于懷,你會不再信任他麼?」你以後知道我欺瞞了你,你會像二哥對二嫂那樣對我嗎?

一身不吭?冷落以待?或者直接逃避?

她猜沈無況一定會說當然。

但是她只猜中了前一半。

他說︰「當然,我本來就不相信任何人。」

「任何人?我也是?」

他笑了一下︰「暫時相信,你應該沒有的什麼能騙我的。」

林心里一凜,捏了捏手︰「是啊,我也沒什麼能騙你的……」

沈無況打趣道︰「你問這個做什麼?難道你騙我什麼了?」

林沒有說話。

沈無況拍了拍她的肩膀︰「別想了,你現在成了秦府的當家,確實操勞,還是早點休息吧。」

沈無況看著她安靜的面龐,斂住了神色。

他還是沒打算把芷兒的事告訴她,既然相互隱瞞,那麼就繼續隱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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