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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山東面由絡新婦主導、北面的是一個叫食發鬼的妖怪、而西面的領導者夜叉,據說是大江山最強的妖怪……

午後的山林,妖怪們紛紛從沉睡中清醒,開始進入一天之中的活躍時期。大江山延綿的山脈中一座小樹林里,卻是一片寂靜。

即使這片林子里根本也不缺乏妖怪,它們此刻卻都保持著小心翼翼的沉默,噤若寒蟬地觀察著從這片林子里路過的一行妖怪。

奇怪的是,這群妖怪里看起來最強的那個,卻走在最後,與前方的三個妖怪拉開了一段不小的距離。

感受著身後那道強烈的存在感,時雨忍不住微微嘆了口氣。

雖然之前休息的時候已經詢問過,但酒吞童子毫不留戀地拋棄向自己效忠的那一股若干妖怪們,滿不在乎地繼續與自己同行的舉動,也恰恰證明了他毫無成為統領者的野心。

時雨偶爾也會忍不住懷疑,自己出生的那個時代已經是天下聞名的鬼之王的酒吞童子,到底是如何組建起鐵之城的那股勢力的。雖然也許時雨自己什麼也不做,最終酒吞童子也會順利站在大江山妖怪的巔峰,但如果是那樣的話,她來到這個時代的意義究竟何在呢?

「誰!」就在時雨有些走神的剎那,她身後的白狼突然舉弓朝著他們右側的灌木叢中射了一箭,快準而凌厲的攻擊令人措手不及,很快將暴露行蹤的一只狼逼了出來。

那只狼妖後退中了白狼一箭,跳出灌木的時候,望著她的眼神都是綠幽幽的。但它完全沒有和時雨他們戰斗的意思,反而前肢抬起,用兩只發達的後肢支撐著身體,以一種直立的姿態沖著他們拱了拱手。

「南方新崛起的妖怪,酒吞童子,以及他身邊箭術凌厲的狼妖、還有一個身姿近似人類的神秘妖怪,打敗了盤踞在那片陰影中數百年之久的巫蠱師,並且獲得了南邊多數妖怪的效忠……你們的名聲就連妾身也听聞過。那麼,新上任的南方的首領,來到妾身的地盤有何貴干呢?」

從連人形都沒有的妖狼布滿利齒的狼吻中,響起了一道冰冷而動听的嗓音。

那絕不是狼妖本來的聲音,在听到這聲音的一瞬間,時雨的腦海中就浮現一道宛若弦月般儀態優雅、姿容姝麗的美麗形象,宛若平安京中端坐閨房的大家閨秀,卻又比那多了一絲成熟的風韻和嫵媚。

聲音已經如此好听,不難想象說話者該是如何的美麗。然而,用這樣優雅悅耳的音色說著話的,卻又是一只其貌不揚的灰狼,這讓時雨在遺憾的同時,不禁也更加期待見到這聲音的主人的真容。

「你是誰?」壓抑的氛圍中,時雨見酒吞童子的神情有些百無聊賴的冷淡,顯然沒將眼前這個連真面目都不露的妖怪看在眼里,忍不住率先開口詢問道。

距離他們巫蠱師也沒有過去幾天,時雨也是之後在那些妖怪們的描述中,才明白整件事情的始末。事實上在時雨降臨在這塊時空之前,這片延綿無際的山脈已經完全被四個妖怪首領把持了。東方的絡新婦、北方的食發鬼、西方的夜叉,這三個勢力首領都是明面上的,而最混亂的南面,雖然沒有名義上的統領者,但這里實際上被一只活了許久的巫蠱師佔領著。那個妖怪將南方的這片大江山的土地視為自己的試驗田和游戲場所,在混亂的土地上盡情培養著自己心愛的蠱蟲。這百年間所有妄圖在南方稱王的妖怪,都被他下暗手弄死了。

時雨當初夾帶著一身殺氣,不明不白地闖進來,自然也被巫蠱師視作想要搶佔地盤的敵人,因而受到接連不斷的攻擊。他唯二的失誤在于錯估了時雨隱藏在牌面下的勢力,已經酒吞童子的出現,因此堂皇正大地以真身出現在了他們面前,要不是這樣,也不會以那種草率而有些可笑的姿態死在他們面前。

但這種事情時雨自己搞清楚也才沒幾天,眼前這個莫名出現的妖怪卻已經一清二楚了。這其中蘊含的意味,讓時雨不禁沉下了心。

原本正朝著感應中青行燈所在的位置前進,但似乎此行也不會有多順利呢。

「嗯~」灰狼那雙幽綠色的狼眸在沉默不語的酒吞童子與時雨之間轉了一圈,那張長滿絨毛的臉上露出一個說不出的微妙的表情,「年輕的少女啊,是否過于自作聰明了呢。妾身的名字,難道你還沒有猜到麼?」

那張弧度凶狠的狼臉上露出這種意味深長的笑容時,看起來格外……猥瑣。時雨覺得有點辣眼楮,不由微微偏過臉,語氣平淡地說,「沒有。不過若是你能以真面目出現,那麼我應該就能猜到了……大概。」

「哼。」‘灰狼’微微眯起眼眸,似乎對于時雨的表現並不滿意,變本加厲地扯開嘴,露出兩邊尖銳的獠牙,「並不是誰都有資格見到妾身的真容呢,說出你的來意如何?如果是能讓妾身接受的理由,那麼在妾身的居所招待一二,也不是不能通融。」

「你說話的語氣很像是我的一個同伴呢。」時雨略微扯了扯嘴角,對于她這番居高臨下的指令,只覺得有些好笑,「只不過她比起你來要更加虛張聲勢一些,當然,在我看來也更加可愛。她的名字叫做青行燈——你見過她嗎?」

時雨的話音剛落,就敏銳地察覺到那雙深幽的狼眸驟然縮緊,心中頓時一定。看來青行燈遲遲不能出現,果然與她有關。

時雨最擔心的就是青行燈同白狼一樣,剛出現在這個世界的時候因為失去意識,而不慎落入其他危險妖怪的陷阱。而比起白狼來說,青行燈由于妖力和屬性的特殊性,雖然就力量上來說更加強大,但戰斗經驗可以稱之為乏味可沉,遇到同等級甚至比她第一個層次的存在,也很有可能會陰溝里翻船。

「你……原來如此,燈妹妹心心念念要找的妖怪,就是你麼?」‘灰狼’回過神來,用一種全新的眼光上下打量著時雨,一掃之前的漫不經心,那幽深碧綠的狼眸中滿是挑剔,原本一直顯得游刃有余的優雅音調,也開始變得有些尖銳起來。

「果然,她在你那里嗎?」時雨了然,雖然對她掃視過來的目光有些不滿,但還是有些急切地問道,「她現在怎麼樣了?受傷了嗎?」

「哼,那又與你何干呢。」‘灰狼’回過神來,語氣不善,「妾身改變主意了。像你這樣的女人,永遠也別想登上妾身的蜘蛛之巢。趁現在妾身沒有真身降臨,勸你還是識相地滾吧。否則的話,就讓你體驗一下萬蛛噬心的滋味。」

「你在說什麼蠢話呢,絡新婦。」時雨微微挑眉,面對眼前這東方妖怪之主毫無風度、簡直是無理取鬧般的諷刺,終于無法忍耐地回擊了,「青行燈果然被你困住了吧!否則以她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忍得住這麼久不來找我。擅自囚禁我的伙伴,你以為我會輕易就此善罷甘休嗎?」

「你、你、你……!」絡新婦被氣得胸口不停起伏,目露凶光,被她用特殊方法附身的狼妖看起來恨不得撲上去撕咬時雨的血肉,「你有什麼好!讓她如此惦記!明明她無時不刻不在想念著你,你卻還在和別的男人親親我我!!」

她看著時雨的凶惡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拋棄妻子的負心漢。?!!

時雨被這句突如其來砸過來的評價弄得有點懵。她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看‘灰狼’,見她一臉不容置疑的堅定,忍不住開始有些自我懷疑起來。

她轉動著視線,眼神掃過白狼、燈籠鬼……最後停留在兩手抱臂站在一邊,神色不耐的酒吞童子身上。

親親我我?時雨冷靜地看了看自己和酒吞童子之間隔著一段的距離,又回想了一下自己之前和酒吞的相處,最終得出了結論——嗯,我沒問題。果然,是絡新婦,眼瘸了吧。

或許是因為她的視線過于長久地停留在酒吞童子的身上,這位一直以來置身事外,神色冷靜地仿佛旁觀者的妖怪終于垂下手臂,側過臉望了回來。

那雙形狀凌厲的暗紫妖瞳中升騰著狂囂的烈焰,垂在腿側的兩雙手上也不知何時纏上了深紅的妖氣,他幾乎是在一瞬間就出現在直起身站立著的灰狼面前,燃燒著霸道妖火的手掌張開,毫不留情地掐著它的脖子將它摜在地上。

完全無視了‘灰狼’掙扎扭曲的臉色與尚未說出口的話語,酒吞童子干脆利落地扭斷了它的脖子。

灰狼的尸體化作一片黑煙消失之前,從那張灰暗雜亂的皮毛之下,突然竄出一片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蜘蛛,潮水般沖著酒吞童子涌了過去。但那毫無預兆的攻擊,卻被一張張大到極限的嘴巴完完整整地接下了。

「嗝。」鬼葫蘆心滿意足地砸了咂嘴,化作一團紅色瘴氣,重新回到了酒吞童子的背後。

那血色圍繞著酒吞童子,在淡金色的日光下也顯得如此契合,仿佛他天生就應該與這猩紅為伴。

從他動手,到完全解決絡新婦控制下的灰狼,這整個過程,也不過一眨眼的時間。時雨沉默注視著酒吞童子的身影,心中有些惘然。

酒吞童子成長得太快了,幾乎每一天,都比前一天要更加強大與成熟。即使是在妖怪之中,這種變強的速度也相當少見。

當初在斬殺巫蠱師之後,只有酒吞童子受到妖怪們幾乎無腦的狂熱追捧,並不是沒有原因的。他身上與生俱來的屬于強者的氣魄與霸烈,隨著他一日日的強大,也愈加強盛和凸顯起來。

如果當初遇見的是這樣的酒吞童子,時雨自己都不確信,能否再與他熟悉起來,像現在這樣,能夠自如地交談。

「這家伙廢話太多了。」她沉默的視線,讓酒吞童子誤以為是一種責怪,不禁低聲道,「你的手下在她手中吧,那麼,直接打上門去搶回來好了。」

時雨輕微地眨了下眼楮。

酒吞童子慢慢走近,補充道︰「不用擔心。……我會幫你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他已經比時雨要高出半個頭,少年特有的修長身形進一步抽長,散亂衣襟下流暢的肌肉輪廓也開始逐漸分明加深,他略略闔上眼瞼,那一汪深紫色被掩去一半,露出的那一部分色澤深沉,他輕聲問︰「你還有幾個……這樣的‘同伴’?」

「青行燈是最後一個了。」時雨有些不明所以地回答。

「我幫你把她救回來。」酒吞童子扯開嘴角,那弧度看起來狂放而熱烈,「然後,就輪到你了。說好的吧,你要幫助我成為大江山的鬼王。」

時雨第一次看見酒吞童子這樣認真的模樣,他在討要一個承諾,或者說在確認著時雨之前所說的那番話。

「……嗯。」明明是一開始就打算好的事情,但在他這樣鄭重的視線下,時雨卻覺得這聲應和說的有些艱難、有些遲疑、有些莫名地……心驚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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