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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溫淺?」簡帛硯的聲音在黑暗中有些急迫,他伸手模到她頭上全是汗,遂把她攬入懷里,輕拍她的背,「我陪著你,不怕。」

她縮在他的懷里,表現出他從未見過的軟弱,簡帛硯打開床頭燈,屋里籠著淡淡的橘黃色光,照見她臉色煞白。

她軟軟地說,「你別離開。」

「我不走,別怕。」他揉著她的頭發,溫柔地低聲安撫。

溫淺在他懷里似乎找到了安全感,情緒慢慢地平靜下來,他問︰「做噩夢了?」

溫淺點點頭,靠在他懷里,「我小時候經常做一樣的噩夢,夢里一個小女孩,在一個漆黑的雨夜,叫媽媽,哭聲很淒慘,許多次我被夢境嚇醒了。」

他輕柔地撫模她的秀發,「那只是一個夢。」

「我在夢里能看見小女孩的臉,清楚地看見她的眼楮,恐懼無助。」

「你周圍有這樣的小女孩嗎?」

「沒有。」

「小女孩在什麼地方?」

「樓房很破舊,街道骯髒,都是低矮的樓房和平房,好像夢里還有很重要的事,我想不起來了。」

「你去過那個地方嗎?」

「沒去過,不是寒城,很奇怪,我問過我媽,我們家原來是不是不住在寒城,從別的城市搬過來的,我媽說一直住在這里,我媽在這里沒有一個親人。」

「也許,你小時候受了什麼刺激,有時人夢里會出現奇奇怪怪的事情,我六七歲的時候,晚上睡覺,一閉眼就看見血,鮮紅的血,我整晚不敢睡覺。」

「後來呢?」

簡帛硯溫柔地模著她的頭,「後來我父母想盡辦法,一個外國醫生把我的病治好了。」

片刻沉默,簡帛硯輕撫她的背部,「小時候很多事情記憶里已經淡忘了,唯獨這件事,時常想起。」

他把燈關了,她把頭窩在他懷里,他的胸膛寬厚又溫暖,過一會她睡著了。

早晨,朦朧的室內,床上睡著兩個人,溫淺緊貼著簡帛硯睡得很安詳,一縷晨曦透過窗簾縫隙打在她臉上,她醒了,剛一動,他閉眼手無意識地把她往懷里收了收,溫淺輕輕拿開他的手,他沉沉地聲音,「你醒了。」

溫淺赤足下地,拉開厚重的窗簾,整個城市經過昨晚暴雨的沖刷,水洗過的干淨,太陽露出臉,天邊一片霞光。

溫淺去衛生間刷牙洗臉,她洗漱完回到臥室時,他已經走了,昨夜兩人隔著睡衣相擁而眠,明亮的陽光下,彼此的關系很尷尬,溫淺昨晚短暫的脆弱,天一亮,燦爛的陽光照進她心里,一掃陰霾。

她打開壁櫃,從一排掛著的衣裳挑出一條淡綠色及膝裙,亮色令人心情好,她把一頭煩惱絲挽起,用玉簪固定住。

簡帛硯穿著白色襯衫和黑色長褲,沒系領帶,斜倚在走廊盡頭窗下,盯著那扇房間門打開,溫淺從里面走出來,淡綠修身裙,收腰窄袖,簡潔大方,長發挽起,職場女性干練,唯有七分袖露出一截玉腕,帶著一個珠串,瑩瑩通透的綠,□□在外面的小腿、頸項,手臂修長白皙,陽光下的溫淺,又恢復勃勃生機,青春氣息撲面而來。

簡帛硯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數秒,跟著溫淺朝樓下餐廳走,用餐期間,兩人幾乎沒有交流,差不多同時吃完,兩人先後走到盥洗間洗手,一切很默契。

「我送你。」這是簡帛硯今早說的第二句話。

溫淺沒拒絕,昨晚兩人在一張床上睡了一晚,像情侶一樣親昵地摟抱著,早晨又急著撇清關系,太做作和矯情了。

簡帛硯看著溫淺的身影掩映在人行道綠樹濃郁中,融為一體,開車緩緩離開。

寒城東南路,碧水灣18號別墅,一輛奔馳黑色轎車駛進別墅大門,徐媽興奮地喊,「夫人,老爺回來了。」

簡明川走進客廳,坐在沙發上,一會,簡夫人從樓上下來,「回來了。」

簡夫人見到丈夫,既不熱情也不冷淡,面色平靜,沒有任何波動。

簡明川嗯了聲,「我讓你跟帛硯說的,你跟帛硯說了嗎?」

簡夫人在一側的沙發上坐下,「說了,帛硯說不想結婚。」

簡明川皺眉,盯著妻子問;「他為什麼不想結婚?」

徐媽端上兩杯茶水,簡夫人端起一杯茶水,輕輕呷了一小口,淡淡地說︰「他說對婚姻沒有渴望。」

簡明川似乎看妻子臉上一閃而過的嘲諷,仔細看,她面容一如既往平淡,以為自己看花眼了,些許不耐地說;「對婚姻沒有渴望,這是什麼話,他是簡家的長子,肩負傳宗接代責任,渴不渴望婚姻是另一回事,簡家的事業不能後繼無人。」

「簡家不是只有他一個兒子?」簡夫人略嘲諷地笑了一下,簡明川只覺得她的笑容很刺眼,「你什麼意思?妒忌嗎?你不是早已經想開了嗎?」

簡夫人略一失神,是呀!她早已想開了,如今這把年紀,還提這種事做什麼?她解釋說;「你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的子女,不只他一個,我不敢逼他,想起他小時候的事,我就很內疚,我這個做母親的對不起他。」

簡明川本來冷臉,听妻子的話,低下頭,過一會,悠悠地說;「過去的事,別提了,我找帛硯談談。」

簡夫人站起來,「你今晚是不是要回那頭?我累了,先上樓休息了。」

簡明川看著妻子往樓上走的背影,叫了聲,「素貞。」簡夫人站住,沒回頭,「開車小心。」然後徐徐朝樓上走去。

簡明川想說什麼,終究沒有說出來,站起身,看見妻子在拐彎處消失的身影,轉身往外走,徐媽跟了出來,「老爺,夫人最近好像身體不太好。」

簡明川站住,「叫盧醫生來家里給夫人檢查一下。」

「盧醫生說了,讓夫人去醫院做全面檢查,可是夫人說什麼也不去,老爺找時間勸勸夫人。」

簡明川往外走,「等有時間我跟她談談。」

他想起她十幾年如一日對著他沒有任何波瀾的臉,心里說不出的不舒服。

車開出別墅大門,司機田師傅給簡明川開了十幾年車的,簡明川問;「田師傅,听說你快當爺爺了?」

「是,董事長,我兒媳婦懷孕了,當年結婚當年孩。」

「我真羨慕你,老婆賢惠,兒子听話,又要當爺爺,抱孫子了。」

「董事長,我在家里日子不好過,我老婆更年期,天天發脾氣,罵我沒出息,怎麼看我都不順眼,我回家連大氣都不敢喘。」

「你很怕你老婆?」

「董事長,我家負擔重,跟我老婆結婚時,她跟著我吃了不少苦,贍養老人,撫養一雙兒女,那時家里經濟條件不好,年輕那會她喜歡穿,別說買衣裳,一日三餐都算計,現在條件好了,她也老了,我心里愧疚,她發點脾氣,我能忍就忍了,她這個人急脾氣,發一通火,該心疼我還心疼我,我這輩子沒什麼本事,她能一心一意跟著我,我挺感激她的。」

簡明川听田師傅絮絮叨叨,有些感慨,過一會,突然說︰「田師傅,回老宅。」

田師傅愣了一下,高興地答應一聲,「好,董事長。」

車子掉頭又開回碧水灣碧水灣18號。

徐媽看見簡明川折回,興奮地叫了聲,「老爺不走了。」

「徐媽,我餓了,給我做點夜宵。」

「老爺想吃什麼?」

「給我煮點十谷粥。」

「十谷米泡了,夫人每天晚上都讓我準備,已備老爺那天回來要喝十谷粥,現泡來不及。」

簡明川看眼樓上,妻子沒有下來。

徐媽下去,簡明川去書房打電話,書房門開了一條縫,隱隱約約簡明川的聲音,「查查最近在帛硯身邊的女孩。」

掛了電話,簡明川走出來,上樓,往關著門的臥室走去。

世拓集團中午提供午餐,簡總這兩天忙,午餐都是秘書關寧打回辦公室吃。

關寧待簡總吃完午飯,收拾了餐盒,剛從總經理辦公室走出來,接到一個電話,關秘書的神情立刻十分恭敬,答應一聲是,朝緊閉的總經理辦公室看了一眼,整理一下衣服,朝電梯走過去,進了電梯,按下三十八層按鈕。

董事長秘書推開門,「董事長,關秘書來了。」

關寧邁步進董事長辦公室,心里緊張,不知道董事長找自己什麼事,「董事長好!」

簡明川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嚴肅的問;「關秘書,你認識叫溫淺的姑娘嗎?」

關寧暗暗吃驚,董事長不來公司,但是公司有風吹草動董事長了如指掌,她快速地想了一下措辭,「董事長,溫小姐是T.F公司的業務員,公事來找過簡總。」

她瞄了簡明川一眼,她是總經理的秘書,有些事她不能透漏,但是這件事,幾乎公司的不少人知道,瞞不住董事長,何況她不想隱瞞,恭敬地補充一句,「溫小姐來過兩次,給簡總送餐。」

「你可知道在這之前他們認識嗎?」

「董事長,據我看,簡總之前不認識溫小姐,溫小姐來要工程款,要求見簡總,連著來了二十次簡總才答應見她。」

「你說這個溫小姐為了見集團負責人來了二十次?」

「是,董事長,溫小姐每天都來,都是我接待的,可以肯定簡總不認識她。」關寧想起第一次跟簡帛硯提起溫淺這個名字,簡帛硯冷漠拒絕約見她。

「帛硯不認識她,你能肯定她不認識帛硯?」

「這個……」關寧想起溫淺見簡總那天晚上慌張態度,猶豫一下,說;「溫小姐之前認不認識簡總,我不能確定,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溫小姐走時匆匆忙忙,神情慌亂。」

簡明川點點頭,「這個女孩很不簡單,我公司就沒有這樣敬業的業務員」

簡帛硯接董事長辦公室的內線電話,答應一聲,撂下電話,走出辦公室,關寧走過來,小聲說,「董事長問溫小姐的情況。」

簡帛硯點點頭,乘直達電梯到三十八層。

關秘書走後,簡明川接一個電話,電話里一個女人的聲音,溫柔好听,「明川,你今晚回來吃飯嗎?琳琳說有事情要跟你說。」

「好。」听見敲門聲,簡明川朝門口看了一眼,「請進。」簡明川對著電話里說;「我有事,等回家再說。」

簡明川看著兒子走進來,態度和藹,「帛硯,坐。」

簡帛硯走過去,規矩地坐在沙發上。

「帛硯,听你母親說你不想結婚?是嗎?」

簡帛硯沒猶豫,「是,父親。」

「帛硯,其實,男人沒結婚時,想結婚,結了婚,後悔結婚,可是一個男人身上還有很多責任,拋開生兒育女,傳宗接代,跟沈家聯姻,你的事業能做得更大更好,人生活在這個世俗的社會,結婚是必然的人生之路,與其跟一個不了解的人結婚,不如跟沈茜結婚,脾氣秉性彼此了解,婚後互相扶持。」

看兒子沒有說話,簡明川頓了一下,又說;「帛硯,這是兩個男人之間的對話,俗話說,愛情沒有門第之分,婚姻需要門當戶對,你贊同這個觀點嗎?」

簡帛硯點頭,「贊同。」

簡明川很滿意兒子的回答,「相同的生活背景、成長環境,兩個人有相同的價值觀和人生觀,減少婚後不必要的矛盾和沖突。」簡明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新泡茶水「你不想結婚不是因為那個姓溫的姑娘?」

簡帛硯想都沒想,「不是,跟她沒關系。」

「帛硯,既然不是,你考慮一下我說的話,如果你同意,不要你馬上結婚,你跟沈茜先訂婚,安了沈茜的心,沈家的資金注入簡氏集團,帛硯,男人要以事業為重,你是簡家的兒子,要顧全大局。」

皇庭酒店晚餐時間,溫淺一個人坐在小餐廳里,眼前一桌子菜肴,酒店大廚做得像藝術品,溫淺的肚子裝了一半海鮮,吃了幾天海鮮,眼楮往其它菜肴看,嘗酒店大廚做的素菜,確實好吃,比肉菜還好吃,色香味俱全,難怪簡帛硯喜歡吃酒店廚師做的素菜。

溫淺的筷子停頓數秒,目光從菜盤飄過,簡帛硯已經有五六天沒出現,不過酒店晚餐照樣給她單送,四十層樓服務員為她一個人服務,她享受總統級的待遇。

簡帛硯自那個夜晚後,再也沒出現在酒店四十層,她一直沒有見到他,溫淺暗想,簡帛硯那樣的人日常非常忙,晚上應酬多,再說人家還有家,有住所,溫淺晃晃頭,甩掉七七八八的念頭,不去想他,他和她只是偶爾有幾次交集,過後,就都回歸到各自的生活。

這天溫淺下班,租房戶主打電話來,「溫小姐,我們已經搬走了,鑰匙放在鄰居家,你過來直接去鄰居家里取鑰匙。」

溫淺單位到租房小區不遠,經過兩條馬路,走七八分鐘,到一片舊樓區,來過兩次,她還記得路,進了樓門,上二樓,敲鄰居家的門,鄰居一個大媽出門,溫淺說明來意,鄰居大媽把鑰匙拿出來給她,熱心地說;「姑娘,以後住鄰居,你要有事說一聲。」

「謝謝大娘。」溫淺客氣幾句,拿著鑰匙開了對門的門,租戶小夫妻倆把屋里東西搬空了,屋地一層灰塵,滿地廢棄物,一股嗆鼻子味。

溫淺打開窗子,找了一把笤帚,沾水,把地上垃圾掃到一堆,在陽台上找到一個破撮箕,垃圾里撿出一個方便袋,把垃圾收到方便袋里。

她打量一下屋子牆壁,牆壁到處是兒童彩筆涂鴉,天真可愛,她有小潔癖,盤算一下,兜里六千塊錢,談不上裝修,下午找油漆工,把牆刮干淨,重新粉刷,牆紙和涂料價格太高,還是用石灰,價格便宜,無污染,綠色環保,還能起到消毒作用。

溫淺中午在樓下吃了碗面,順便雇人下午把牆壁蹭干淨,雇的人用砂紙打磨牆壁,屋里到處飄著白色顆粒,直嗆嗓子,溫淺站在陽台上,這時,溫薄來電話,「溫淺,你還住酒店嗎?」

「我正要找你,我租的房子倒出來了,正收拾,想雇人刷白灰牆,你來幫我干點力氣活。」

「牆壁刷白灰我會,工錢可以給我,等我下班去找你,你告訴我地址。」

溫淺一算,雇工一天三百塊錢,如果溫薄能刷牆,買原料和刷子花不了幾個錢,省了一小筆錢。

等溫薄下班,趁著建材商店沒關門,兩人去買生石灰和刷子,溫薄開車拉著溫淺去建材一條街,買生石灰。

建材商店的人把一袋子生石灰放到車里鋪好一層報紙的後備箱,溫淺一抬頭,看見對面一家建材商店里走出兩個人,那個男人朝溫淺這個方向看,溫薄也注意到。

陳仲平跟一個姑娘剛從建材商店出來,大概新房裝修看裝修材料來了。

陳仲平站住,他身旁的姑娘大概猜到對面的姑娘是自己男友前女友身份,也朝這邊看,溫薄不屑地看了陳仲平一眼,走過去拉開副駕駛一側的車門,溫淺坐進車里。

溫薄朝陳仲平站著的地方開過去,陳仲平身前有個水坑,溫薄一踩油門,轎車一下沖過去,車輪濺起泥水,濺了陳仲平一身,溫淺听陳仲平旁邊的姑娘尖利地叫罵聲,「眼瞎了,會不會開車?」

溫薄笑了,溫淺也笑了,責怪他,「這麼大還像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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