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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王夫人的口才

賈璉猜了一路,也沒有猜到那位自稱為瀾的少年的身份。這也不能怪他,賈史氏和王氏本來就是照著廢物紈褲的路線養著他,真正有身份的人,當然不會叫他接觸到了。更何況,本身也才十歲而已。

猜不到,索性就不猜了。眼瞅著日頭已經到了晌午,日頭升得高高的,賈璉丟開了手,閉上眼楮養神。

一路無話,回到了榮國府里。

進府後,賈璉本打算直接去書房里找賈赦。誰知道才走到穿堂,頂頭兒就瞧見了林之孝。很顯然,林之孝正在等著他。

「我的爺啊,可是回來了!」

見到賈璉的身影,林之孝一拍大腿,三步並作兩步就迎了上來。

賈璉見他面色不對,與其說是焦急,倒不如說是幸災樂禍。

「出了什麼事?」

林之孝湊到了賈璉身邊兒,「周瑞被大老爺拿住了。」

聞言,賈璉的腳步頓住了。

「你說什麼?」

周瑞是二房的心月復,這是闔府里都知道的。這兩口子仗著是王氏陪房,在府里一向是體面的。周瑞管著榮國府里頭地鋪莊子的收入,他媳婦管著女乃女乃太太們出行的事兒,夫妻倆是名副其實的內外管家。

他之前與賈赦說過,賈政自詡端方,一應俗務是不屑為之的。二房若有放貸等不法事,必然是王氏遣心月復去做。

王氏在府中經營十幾年了,周瑞夫妻兩個體面愈重,這幾年行事也就越發沒有了顧忌,很有幾分張揚。賈赦這麼快就能抓住他們的把柄,倒也並不奇怪。

「那父親呢?」

「回二爺,二太太鬧到了老太太跟前。如今,都在榮慶堂呢!」

賈璉誒了一聲,嘴角就翹了起來,「走,去榮慶堂瞧瞧。」

帶著清風明月就往榮慶堂走去。

才走到了榮慶堂院子外邊,就听見了一片震天似的哭聲,喊冤聲,求饒聲。

「真熱鬧啊……」賈璉似模似樣地搖了搖頭,邁步就走了進去。

榮慶堂的院子里,烏壓壓地站著一地的人。中間幾個跪在地上,五花大綁,淚流滿面,緞子衣裳被搓揉得皺皺巴巴,說不出的狼狽。前頭那兩個,一個白淨的圓臉,細細的眉毛,眼皮兒紅腫;另一個身形消瘦,黑黃面皮兒,原本的精明體面已經沒了,一雙三角眼里透出憤憤之色。可不正是往日里趾高氣揚的周瑞夫妻兩個?

只不過今日這兩個嘴里都塞著碎布,有多少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拼命地扭動著掙扎。看那樣子,是想剖白些什麼。

他們身後,是周瑞的兒子兒媳小女兒。這幾個或是年輕或是年幼,雖說是奴才的身份,但從小也是被丫頭小子伺候著長大的,一句重話都沒挨過,哪里經歷過這些?又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早就嚇破了膽子,哭喊著叫冤枉。

「父親。」

台階上,賈赦大老爺大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頗有幾分殺氣騰騰。賈璉過去先見過了賈赦,這才對著一臉陰沉似水的賈史氏躬身行禮,「見過老太太。」

賈史氏正氣惱著,見了賈璉先去給賈赦請安,對著自己明顯就有幾分敷衍,愈發地不悅,連眼皮兒都沒抬,更別提說叫賈璉起來了。

賈璉也不生氣,心中默數到了十,直接直起了腰,分別給邢氏和二房幾個人行禮,半點兒禮數不錯。任是誰看了,也挑不出半分不是。

「回來啦?」賈大老爺見賈史氏想要刁難兒子,正要發作,轉眼就看兒子沒給賈史氏臉面,又咧開嘴笑了,「該早說一聲,好安排了人去接你。」

「那倒是不用,兒子身邊跟著六個人,足夠了!」賈璉好似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含笑問道,「地下跪著的不是周管家?不知道犯了什麼錯?」

「璉兒!」王氏竭力壓制怒火,勉強叫自己的聲音听起來慈和一些,卻又有幾分的無奈似的,「快勸勸大老爺吧。好好兒的,把家里的人捆了要抄家!且不說周瑞一家向來勤懇,最是忠心不過的了。便是真有錯處,也不能這樣大張旗鼓的啊!叫外邊的人听了,是個什麼名聲?」

頓了一下,王氏續道,「大老爺素來不管事,不知道他們夫妻。璉兒你在嬸娘身邊十來年,難道也不知道周瑞兩口子的為人?」

賈珠皺著兩道疏淡的眉毛,也開口道︰「璉弟,母親說的是。凡事該以和為貴,哪里能夠在自家里動不動就要抄家的呢?」

他要是不說話,賈璉還真不好反駁王夫人。畢竟,他可是要走溫潤斯文的人設的。

但賈珠就不同了,本就是同輩人,便是爭論起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大哥哥這話我就不懂了。」

賈璉正色道,「誰是自家人?我自姓賈,大哥哥也姓賈,什麼時候姓賈的,與姓周的是自家人了?且周瑞一家子都是賣了身的,難道大哥哥……咳咳,我失言了。」

話沒說完,但意思賈珠明白了,當即就紫脹了臉——賈璉這是說他與奴才為伍自甘墮落麼?

想要駁斥幾句,卻發現根本沒法駁斥。話柄是他和他娘送到賈璉手里的,怎麼駁?

「璉兒,怎可對你珠大哥哥如此無禮?」心愛的孫子被噎得說不出話,臉上紅的幾乎滴血,賈史氏心疼了,對賈璉斥責道,「珠兒是你的大哥,長兄如父的道理,難道你不懂嗎?你的書都讀到……」

狗肚子里幾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來,就被賈赦猛然站起身,狠狠將手里的茶杯砸到了地上打斷。

「你,你……」賈史氏縱橫後宅多年,雖然賈赦這個名義上的大兒子屢屢叫她不順,但也沒有敢公然頂撞她。現下一院子的丫鬟奴才,游廊上兩房大小主子都在,賈赦竟然跟她摔了茶杯!

賈史氏氣得渾身發抖,指著賈赦說不出話來。

賈赦冷笑︰「老太太說話也請過過腦子。什麼長兄如父?真要論長兄,也還輪不到珠兒,您這是將我那可憐的瑚兒防到哪里去了?」

提起了賈瑚,賈史氏吃了一驚,多年前的事情仿佛又浮現在眼前,氣勢先自弱了。

「何況,我和大太太還在呢,就長兄如父了?莫非我不是老二的長兄?怎麼到了我這兒,就沒了為兄為父的待遇?」

一通胡攪蠻纏,成功地將賈史氏氣了個倒仰,就連始終未發一言的賈政,都忍不住要開口說話。

正當這個時候,外頭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起來,卻是賈赦的人抄了周瑞家回來。

十來個箱子抬進了院子,周瑞夫妻兩個瞬間面色如土,齊齊地往王氏那里看去。

王氏的手不自覺地用力收緊了。

她從來沒有想到,鵪鶉似的龜縮一角的大房會突然發難,竟然將周瑞一家子綁了,又叫人去抄家!

莫非說大房知道了什麼?

她疑惑,卻又還有一絲僥幸。畢竟,周瑞兩口子跟了她十幾年,尤其是周瑞家的更是從小服侍她長大,算是穩妥的,行事也圓滑,輕易不會叫人抓住把柄。

她的陪房當然不止周瑞兩口子,也有幾房人,但有些事情,她唯有交給這兩個人去做才能放心。

只是不知道,大房抬進來的這些箱子里,有些個什麼?

視線掃過哀求地望著自己,拼命使眼色的陪房,王氏心頭忽然就閃過了一絲不安。目光落在那十來只箱子上,王氏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看著賈赦怒道︰「大老爺,您這到底是什麼意識?便是我們二房有什麼地方叫您不悅呼了,您只管叫大太太與我來說,為難幾個奴才算什麼呢?」

說著眼圈就紅了,掏出帕子掩住了臉,轉身對著賈史氏泣道︰「還求老太太為媳婦做主!周瑞兩口子是我的人不假,可我進門這麼多年,他們便一直在府里當差,早就是賈家的人了。他們真要是有過錯,對我說了難道我會徇私?這般不分青紅皂白捆人抄家,哪里是沖著周瑞他們,分明就是為了打我的臉!這家,媳婦沒法再當下去!還請老太太心疼心疼媳婦,叫大太太當家吧!」

她一哭,賈史氏身邊的元春也忍不住哭了起來,哽咽著叫道︰「老太太為母親做主。」

賈璉站在賈赦身邊兒,默默地為王氏豎了個大拇指。

這演技,這口才,誰再說二太太王氏天真,悶嘴葫蘆似的,他必要大口啐過去!

王氏巧妙地避開了周瑞一家的問題,只把這事兒直接定義為大房不滿她當家,刻意發飆找茬兒。

若不是事先了解了榮國府里這點兒爛事兒,誰能不信?

向來胡作非為的賈赦,小門戶出身的邢氏,對上端方守禮的賈政,金陵望族出身的王氏,再加上一個虎視眈眈恨不能大房死絕了的賈史氏……

大房真是半分不會得人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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