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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並帶走的,還有明宣。

小家伙看到李永邦氣勢洶洶的過來,還不讓見上官露,止不住的哭鬧,一邊揮舞著兩只小拳頭,一邊啜泣道︰「我要母後,母後債哪里?」

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讓李永邦心煩意亂,終于明白過來上官露一直以來的用心——孩子是最單純的,誰給他糖吃他跟誰走!本來一直是由他安排一班人手輪流照顧明宣的,女乃娘和傅姆隔幾年換一次,這樣孩子以後對誰都不會產生過分的依賴。誰知道自他登基後,竟和上官露融洽了起來,明宣就經常放在她身邊,後來干脆留在了她身邊,而今就是留的太久了,到了非她不可,輕易不能分開的地步。要是再這麼繼續下去,這孩子長大以後對她的話豈不是唯命是從?——就像太後口中所說的那種情形,並非不會成真。

如此一想,李永邦便硬起心腸把孩子一扛,徑直帶回了慶祥宮,他幼時住過的地方。

凝香打了簾子進來,悄聲道︰「娘娘,陛下把小殿下給帶走了。」

上官露‘嗯’了一聲︰「意料中事。」

外面的動靜那麼大,她豈會不知?

「這時候滿宮的妃嬪他一個都信不過,生怕別人拿孩子做籌碼,太皇太後又年事高了,自顧不暇,相信不出一段時日,孩子應該會被討到太後的宮里去。」

「太後?」凝香吃驚道,「陛下怎麼能把小殿下交給太後呢?那還了得!」說完,一臉被雷劈了的表情,不敢置信的看著上官露,半晌道︰「娘娘,您……您該不會一早就知道吧?或者說,是您安排的?」沒待上官露回答,就自顧自道,「難怪!難怪那個劉琨會半道上把您給供出來,您當日故意把證據留給他,好讓他來指證您。可您這都是為什麼呀?哪兒有人自己害自己的!」

上官露哼聲一笑︰「證據?他若懂得忠心二字,不把那張方子拿出來當護身符,我一定會想法把他撈出來保住他的命。可惜啊——」上官露不屑道,「還證據?屁的證據!他若信我,這份證據就是太後找人仿冒我的筆跡而做的,他若不信我,那就是我陰毒狠辣,謀殺了自己月復中的胎兒。一切都在他的一念之間。」

「可是……」凝香糾結道,「奴婢覺得娘娘您對陛下的要求真的太高了,這不能怪陛下,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劉琨有證有據的指證您,陛下就算心里一萬個願意相信您,也說服不了旁人,頂多只能把這件事壓下來,不叫大家察覺罷了。再說,沒了孩子,除了您之外,陛下最傷心。人在傷心的時候,哪還有什麼判斷是非的能力?」

上官露沉默了很久才道︰「大概是吧。」她垂眸苦笑,「可我就是這樣的人,怎麼辦?我改不了,我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性子。他說他愛我,那就得接受我的全部,包括我的缺點,哪怕這些缺點他深惡痛絕,其中甚至有違背他原則的地方,否則——那就不是愛。他又憑什麼在我跟前談一個‘愛’字,他也配?」

「凝香。」上官露喚道,「我問你,你若心儀于一個男子,你會因為他性格沖動就不愛他了嗎?你會因為他並非出生世家豪門或者富賈,只是一介平庸布衣就不愛了嗎?」

凝香苦哈哈道︰「娘娘您又不是不知道,奴婢是‘人刀’,不能談什麼兒女私情。除非是主上的命令。但是……」凝香頓了頓,「奴婢覺得娘娘說的對,先前是奴婢把問題想的簡單了——假如是我愛上一個人,那他不必是王孫公子,他若是的話也沒法子,唉,他姬妾成群也好,生性風流也好,我要是不能全盤接受,就只有放棄走人。可他若是平庸之輩也無妨,我並不介意與他住茅草屋,吃粗糠飯,反正只要我自己喜歡就好了。」

「這不就結了。」上官露道,「可見一段感情里,終究是女人付出的比較多,願意接納和包容。男人卻總是要求你合他的心意,你必須這樣,必須那樣,你一旦不是他們理想中的,就得接受他們的切割或改造,不肯妥協的下場只有一個,被拋棄。可這種‘有條件的愛’,怎麼能叫愛呢?」

上官露嘆了口氣,「大抵真如你所說,是我要求太高了吧。別說他是皇帝,就是普通人,也未必能做到。」她懨懨的斜靠在紫金八寶繡龍鳳的迎枕上,嘟噥道︰「凝香,你覺不覺得是我太任性了?以前每次我這麼說起的時候,崔先生就罰我抄《女誡》,說我不安分。我這麼不安分,他為何還把我送進宮?這不是和他的說辭自相矛盾嘛……」上官露的眼底閃過一絲委屈,「一個個都口口聲聲的說愛我,結果一個利用我,一個從來不信我。我是孤星入命啊,這輩子守著一堆腐朽的榮華富貴,在錦繡地獄里過活。」

凝香听了心底酸酸的,世人都恨不能生在皇家,憧憬宮中生活,想要飛上枝頭做鳳凰,又有多少人知道這紅牆里的痛苦和寥落?她‘嗯’了一聲︰「王孫公子倒還沒那麼打眼,頂多就是女人多了一些,要是有手段的,叫他一輩子只你一個,也不是不可以。他又不用擔負江山社稷。可娘娘的處境就不一同了,陛居九重,您是他的身邊人,您沒法要求他眼珠子只盯著你,也沒法要求他為了你赴湯蹈火,更不能你要江山,他就給你江山。真要這樣的,就是一個昏君了。唉,當陛下的女人,那就是他肯為你摘一朵花,你就要感恩戴德了。」

上官露扁著嘴道︰「我不會要他的江山的,但要是有這麼一個人,肯拿江山來換我,我倒是覺得他挺可愛的,昏君我也願意跟他。」說著眼眶紅起來,「怎麼沒讓我踫著昏君,倒踫上一個渾球!」

凝香道︰「娘娘,您有沒有想過,不如干脆實話對陛下說了算了。」

上官露像看個傻子一樣看她︰「他會信嗎?」

凝香郁悶道︰「不試過咱們怎麼知道不會呢?」

「總要試過才知道呀,您和陛下有什麼話,通通擺上台面上說清楚不好嘛!」

上官露搖頭道︰「自古伴君如伴虎,你以為你和盤托出他就會照單全收?算了吧。如果你不信,非要去撞南牆的,你大可以去試,你去告訴他明宣的事,你看他會不會信?!」她無奈一笑,「我敢打賭,他一定反過頭來愈加堅定的認為是我要抓著孩子不放,以期有一天好把持朝政。」

「凝香啊…….」上官露苦口婆心道,「三人成虎,眾口鑠金。明宣名義上是我的孩子,可在所有人的心里,他並不是我的孩子,我只有想辦法先把他先送走,讓那個傻子看清楚了,在他的身邊,到底是誰要利用明宣,誰要把持朝政,他才會知道我這里是安全的,乖乖的把孩子給我送回來。他就是這麼一個傻子。他腦子進水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以為你好好的跟他說他就能听?」

「也許這兩年我們會艱難一些,但在不久的將來,孩子會回到我身邊,我們能獲得主動權,佔據更有利的位置,因此今次這件事,是不得不讓步的。」上官露眼眶濕濕的,「更何況,你也知道那孩子留不下來……」

凝香擔憂道︰「可為什麼非得是太後呢?奴婢怕太後對小殿下不利呀。」

「不會的。」上官露對此倒是很篤定,「太後為了證明我是大奸大惡之徒,一定會變著法子的討好明宣,將他的的生活起居照顧的井井有條。而且有他在,陛下就會定期去太後宮里探視孩子,于太後而言,明宣不是燙手山芋,而是求之不得的金笸籮。至于為什麼是太後……呵!闔宮還有誰比她更符合上述的條件呢——既不惜一切的想要扳倒我,又有能力真的左右後宮和前朝的局勢。華妃固然是野心勃勃,但她很會察言觀色,不會兵行險招,兄弟也不在京里;儀妃好大喜功,說些好听的話,給她面子就夠了。謙妃性格搖擺不定,易受別人唆擺;除此之外,位份低更不可能了,皇帝就是把孩子交給她們,她們也不敢要。只有太後,年輕寡居,成天介沒什麼事做。皇帝傻乎乎的以為自己能一手拿捏的住內侍局和陸家,他沒有想過,同樣的,陸家也是最能攪動風雲的。我在慈寧宮里對太皇太後說的並非假話,想要徹底鏟除陸家,把這根刺拔得干干淨淨的,絕對不能是我親自動手,必須是陛下。」

上官露說的多了,不由輕輕咳了一聲,凝香趕緊上前替她撫了撫背脊道︰「娘娘總是這樣,要贏的時候,就會先讓幾步棋,好蒙蔽對方,讓人覺得勝利在望了,然後您在一口鯨吞。可娘娘總是用這般厲害的招數,奴婢怕有一天您真的會陷自己于萬劫不復的地步。」

上官露喘過一口氣道︰「只要你按我說的去做,就不愁沒有翻身的日子。但眼下有個當務之急,你得趕緊送劉琨去見閻王,到時候死無對證,他便會認定太後才是導致我滑胎的幕後真凶,不但如此,更陰毒的讓整件事看起來是我自己做的,以奪走明宣去撫養。還有——」上官露看著她,戲謔道,「你是他送到我身邊來的,他還當自己是你正兒八經的主子呢,估計過一會兒就要來找你秋後算賬。你先打點好自己要說什麼吧。」

不得不說,上官露當真料事如神。

李永邦前腳才走,凝香忙完手頭上的活計,後腳就有人來傳話了,說是陛下召見,在未央宮等著她。

凝香抱著破釜沉舟,英勇就義的悲壯心情跟在宮人們的身後一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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