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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永邦覺得裴令婉這人是真不錯,不由的抬頭重新打量她。

裴令婉是有心想要化解上官露和李永邦之間的心結,見李永邦罕見的耐心听她說話,壯著膽子繼續道︰「臣妾知道,娘娘的安排讓陛下為難了。」她釋然一笑,「但臣妾對自己目前的現狀很滿意,所以陛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臣妾能好好地活著已經是托了陛下和娘娘的洪福了,不敢再作他想。」

李永邦的心思被她看穿,對她報以歉意的一笑,裴令婉回以諒解。

大家既然已經達成共識,李永邦頓感如釋重負,問道︰「你剛才說你父親是裴仲年,勿怪乎你精于茶道,原來是家學淵源。裴公曾經著有《茶經》,其中許多章節都失傳了,朕這些年來四處尋訪,也不過拼湊了一個大概,實在是可惜。尤其是其中關于煎茶的部分,裴公是個中權威。既然是令尊,那改日你便來未央宮替朕演示一遍?」說著,輕笑道,「省的他日在群臣跟前賣弄,不小心失了分寸,貽笑大方。」

裴令婉含笑道‘是’,恭送皇帝出了永樂宮。

翌日,皇帝便派人接了裴令婉到未央宮,裴令婉親自演示了他父親認為正確的煎茶的做法與飲法,總共分十一道步驟,過程極其繁瑣——首先,掰碎茶餅,放在火上炙烤,用均勻的火力至少來回烤兩遍,越干燥越好,這樣可以使茶味濃醇厚道。接著把烤好的茶葉趁熱放進紙袋子里,防止香氣外泄;蔭涼了後,把茶葉倒進專業的茶碾子里,碾的越細越好,粉狀是最佳的。若成有碎屑的話就再倒進茶羅子里,篩選一遍,反正就是要細細的粉狀。等茶粉都準備完畢,就可以開始燒水了,裴令婉的父親認為,用山泉水煎茶最好,江河水次子,井水是最差的。工具也挑剔,必須用特別的風爐,上好的炭,專門燒水的小鍋釜,燒到水面有魚眼紋,微微發出聲響的時候,確定叫‘初沸’,立刻加鹽。小鍋釜邊緣連珠冒泡的時候就是‘二沸’了,用瓢舀出一碗水來,放在旁邊備用。之後,一邊用竹具攪動鍋里的沸水,一邊往里面加茶粉,很快水又開了,把剛才舀出來的那瓢水再倒回鍋里,壓一壓火頭,防止茶粉迸到外面來。加了茶粉後的水越燒越旺,是為‘三沸’,這茶就算煎好了,必須立刻撤火,千萬不要繼續煎。分茶的動作要快,把茶水上的浮沫均勻的放在茶碗里,高手甚至能將浮沫做成各種圖案以此來斗茶。最後,煎一釜茶最多只能倒五碗。

裴令婉從小耳濡目染不假,可全憑的是母親的口述,皇帝口中的那個裴公死了自然沒可能親自指導她,所以說到底,她是母親領她進門,其他的全憑無師自通。

為皇帝展示完一遍之後,裴令婉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皇帝贊許道︰「今日一展身手,果然名不虛傳。朝中那麼多大臣,沒一個如你這般細致講究。」

裴令婉赧然道︰「娘娘不喜歡喝煎茶,臣妾也很久不做了,怕是有些生疏,陛下不介意就好。」

李永邦輕輕抿著新鮮出爐的茶湯,道︰「這可比之前宮里的人弄得好多了。你就說那個王翰吧,總是對朕說現在外面的人流行喝煎茶,還吹噓滿朝文武里就屬他的手藝最好,前兩天特地請朕喝了,這滋味……真是一言難盡。」李永邦搖頭道︰「朕告訴你他們都是怎麼喝的!就是把茶葉碾碎了放在水上烤,烤的又紅又干,再燒水。水開之前往鍋里加上各種作料,至于是什麼料,看你自己的口味,王翰替朕加了蔥、姜、花椒、還有桂皮和大棗。听說市井還有人加薄荷、橘皮和酥酪的。等水開了再把茶葉倒進去跟著作料一起攪拌,煮成一鍋粥一樣的喝,真是……」李永邦不斷地擺手道,「罷了,一言難盡,實在是一言難盡,這滋味不堪回首啊。」

裴令婉忍不住笑了,用袖子掩著嘴角,自那之後,裴氏便經常出入未央宮,後來干脆得了特許,可以在勤政殿陪著皇帝看奏折,皇帝朱批,裴氏就在一旁研磨。歇下來了,裴令婉的學識也叫李永邦刮目相看,說不上博古通今,起碼下棋的水平與宮里的棋待詔不相上下,不像其他女人只會阿諛奉承。裴令婉的話不多,十分安靜,且下棋不看人,不會因為他是皇帝就讓棋,兩人經常一下午在一起對弈,李永邦覺得時間久了,看裴令婉比從前順眼多了,年關封印之前,有意提她為嬪。

為此,特地去找了儀妃。

自從儀妃和華妃撕破臉後,儀妃也懶得在皇帝跟前裝什麼賢良淑德,溫柔恭順了,她很知道自己在皇帝眼里到底是個什麼形象,如此一來,干脆懶得再做自我包裝了,沒想到歪打正著,皇帝比從前信任她。

這一日,李永邦問她︰「你說,宮里會有女人一無所求嗎?」

儀妃坦言道︰「一般來說不可能。就算開始一無所求,時間久了,也會有所求。畢竟環境改變人,特別是作為陛邊的人,要是連基本的榮華富貴都沒有,那怎麼在宮里生存下去?也沒必要進宮。人活著,總有一個盼頭吧?這世上不存在無欲無求的人。想要擁有一個眼前的既得利益是再平常不過的了。」

儀妃說的是大實話,李永邦聞言默默地頷首。

「只是……」儀妃幾不可聞的一嘆,「後來臣妾有了不一樣的看法。」

「怎麼講?」李永邦示意她說下去。

儀妃道︰「謙妃姐姐滑胎那件事算是叫臣妾看明白了,很多人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臣妾無辜被冤,謙妃姐姐痛失孩兒,咱們兩個都是受害者,要不是皇後娘娘英明,發現胭脂里叫人摻了夾竹桃,臣妾當真就百死莫贖了。當然了,這事也不能怪謙妃姐姐,她那個節骨眼上傷心過頭,容易叫人給誤導,可惜啊……直到現在行凶者是誰都不知道,想想實在叫人心驚。那夾竹桃的毒究竟是如何流進宮里的。」儀妃抱女兒在懷里輕輕的搖,「所以在那之後,臣妾一想到榮華富貴,只覺得是過眼雲煙,至于權力什麼的更是不敢肖想。陛下能恩賜玉綺給臣妾,臣妾已經心滿意足了。」

儀妃說完,低頭哄著玉綺,並不看李永邦,倒是李永邦心頭總像是被什麼東西給縈繞著,反反復復的念叨著‘夾竹桃’三個字,一邊道︰「你說的對,夾竹桃有毒,宮里向來不許種植,不管是慈寧宮還是鐘粹宮,哪怕是浣衣局都沒有,就是怕出了人命不好收拾,這毒是怎麼跑進謙妃的胭脂里的……」

當時這件事皇後來向他特別交待過,他們心中都有數,能在胭脂里動手的都是些什麼人,為此,他懲罰了內務大臣陸耀,也懷疑過華妃和太後有勾結,不過沒有證據。但是現在夾竹桃這個關鍵詞的出現令事情有了一個新的突破,理由很簡單,放眼大覃治下的九州,夾竹桃最多的地方,就是平州。那里易于夾竹桃的生長,而華妃的弟弟恰好那麼巧就在平洲當總兵,還是他親自派出去的,他會不清楚?!

他吩咐儀妃照顧好玉綺便斂了袖子出了長,儀妃望著皇帝離去的背影淡淡一笑。

轉眼又是一年冬天,黃色的臘梅花在牆角打了苞,幽幽的暗香撲鼻而來,李永邦望著不遠處的永樂宮大門,回勤政殿後便擬旨晉升令貴人為良嬪,且連良嬪這麼好性子的人純妃都容不下,那便把良嬪送到了蘭林殿和裕貴人、關婕妤一起住,倒也熱鬧。

之後,便痛快的封印了,等著過大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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