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的登基大典,辦得極是熱鬧,雖然杜太後因為傷心愛子之死,身體徹底的垮了下來,不能操持這些事務,可內閣里的那幫大臣個個都是能干的,也虧得皇帝生前只顧自己享樂,放手讓這些人做事,才鍛煉出了這幫人的才干。
其中,高拱身為內閣首輔,不管心里對豹兒繼位有多少不滿,都只能忍著,而且要越發認真地操持來掩飾自己的失落。
張居正和其余幾位內閣大臣就不必說了,自然是竭盡全力輔助幼主。
初雪被封為聖母皇太後,正式住進了慈寧宮,而杜太後則住進了仁壽宮,身為皇帝嫡母的陳太後若芙則帶著虎兒住進了清寧宮。
先是皇帝的冊封儀式,緊接著又是兩位太後的冊封儀式,陳太後是先皇正室,自然要先冊封,太後的冊封儀式冗長繁瑣,絲毫不遜于新皇登基,還未等到陳太後的冊封儀式結束,初雪就暈倒在了太廟。
太後暈倒,當然是件大事,太醫院的幾位大國手立刻會診,其中一位太醫只用手一探初雪的脈搏,面上就顯出了又驚又喜的神色。
杜太皇太後見狀便道︰「劉太醫,太後暈倒了,你怎麼反而如此高興?」
劉太醫顫聲道︰「恭喜太皇太後,賀喜太皇太後,太後娘娘這是喜脈,她的月復中,已經有了先皇的遺月復之子啊。」
此語一出,滿座皆驚,太皇太後面上更是不辨悲喜,半晌方回過神來,問道︰「太後又有了身孕?這——這可憐的孩子,一出生就沒了爹啊。」
陳太後上前道︰「不管怎麼樣,這都是一件好事,先皇九泉之下得知,也該含笑。」
太皇太後看著暈倒未醒的初雪,目光沉沉,半晌方緩緩道︰「是的,這是件好事,宮里這麼多後妃,也就她的子女緣厚些。」
陳太後吩咐御醫道︰「太後月復中龍胎非同小可,你們可要每日里輪流診視,務必要將太後的身子調理好了。」
眾太醫轟然稱是。
太後有孕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京城。
別人听了這個消息,都是無關痛癢的感慨幾句而已,可張居正卻不可能無關痛癢。
初听這個消息時,他正在書房中寫字,一聞此事,筆尖就是一顫,那一橫竟是再也寫不下去了。
先皇有了遺月復之子,而且是在當今聖母皇太後的月復中,初雪懷孕了,懷了皇帝的孩子在經過了行宮里那些甜蜜的夜晚之後,她居然給別的男人懷了孩子!
張居正心中酸楚不已,他知道,皇帝最後的那段日子都是初雪在伺候,他也同樣明白,若是皇帝要臨幸,初雪根本無法拒絕。
可是本能地,他就是嫉妒,對那個已經入土的男人嫉妒的發瘋。
他人都已經不在了,卻依舊在初雪的肚子里留下了骨肉根苗,為什麼那個孩子不是自己的呢?他們如此相愛,為什麼老天爺不賜給他們一個血脈相連的孩子,啊!如果有這樣一個孩子,那也不枉與初雪此生傾心相愛一場。
想著想著,他不覺頹然坐倒在椅子上,雙手緊握成拳。
不知什麼時候,玉容突然來到了房中,見他一臉的酸楚失意,心中油然生起一陣快意來。
她上前幾步,笑微微地道︰「先皇雖然去了,卻留下了最後的骨肉,這可是真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情啊,張大人,你說呢?」
張居正沒有理她,自顧自地發著呆。
玉容又道︰「這個孩子麼,若是托生在別的妃嬪的肚子里,天下人還不至于如此興奮,可偏偏就托生在咱們的聖母皇太後肚子里,可見老天有眼,對太後她老人家很是垂青呢!」
見她一雙美麗的鳳眼中閃爍著得意的,幸災樂禍的光芒,張居正一陣厭惡,他低聲道︰「不管別人有沒有身孕,我只遺憾一件事,那就是——我的兒子為什麼偏偏托生在你的肚子里!」
說完這句話,他就站起身來,正眼也不瞧她一眼,就揚長而去。
玉容在房中怔了良久,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她的哭聲驚動了院子里伺候她的乳母,乳母慌忙跑進房里,一把將自家小姐抱進懷里,不停安慰︰「小姐呀,你怎麼又跟姑爺吵架了?我不是天天都勸你麼,要溫柔和順,男人家都喜歡妻子賢惠。」
玉容抽噎著道︰「他的心里已經有了別人,根本就裝不下一個我,我就是再賢惠,在他眼里也是不能跟李初雪的一根小指頭相比!」
見她公然嚷出李初雪三字,乳母嚇得連忙捂住她的嘴,又緊張地向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方小聲道︰「你是瘋了麼?以後若是這般口無遮攔,這身家性命你要還是不要?」
玉容楞了楞,這才醒悟過里,李初雪早已不是那個不受待見的貴妃,而是母儀天下的太後娘娘,皇帝的親娘,自己若是對太後不敬,那後果——
想到這里,她的雙眼泛紅了,咬牙切齒地道︰「媽媽,我只恨老天爺不長眼楮,怎麼居然就讓那個賤婢的兒子當了皇帝。」
乳母嘆息道︰「這就是命,誰又能說得準,咱們家大人是先皇的托孤大臣之一,以後定然要經常與太後娘娘見面商議國事。」
「豈止是商談國事?那賤婢還親自指定了他做皇帝的老師,這下可好了,近水樓台先得月,奸夫yin婦,**,說不定哪天又能弄出一個孩子來呢!」玉容恨恨地道。
乳母正色道︰「就算他們真的有染,你也不能再干涉此事了,小姐呀,你須得以林家滿門老幼的性命為重啊,那皇帝的親娘,就算做出了有傷風化之事,你以為皇帝會承認麼?你以為大臣們會去徹查麼?」
玉容淒然一笑︰「媽媽,我當然明白,可是,我若不在你面前說出來,真的要憋死我了,我就看著,他們的愛情到底怎麼個地老天荒法,我就不信,她一個寡居的太後,還真敢和人通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