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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間一時針落可聞。

雖說方才有部分命婦閨秀結伴賞荷去了,可留在園子里頭的大臣及家眷依舊不算少,此時俱是面面相覷各懷心思。

趙承德趙大人手中執的竹筷都沒來得及放,滿臉不可思議的盯著自家佷子,甚至產生了敲敲他腦袋殼子,探里頭是不是灌了水的想法。

而坐在桂樹下的瑞和縣主,嘴邊的笑容微不覺察的僵了僵,在此之前,她對顧青竹的印象還僅僅停留在寶珠寺時的黃毛丫頭上,瞧著是美人胚子,但與趙懷信鬧出傳聞的閨秀,哪個不是數的著的樣貌?連她最反感的朱鳳珊,不得不承認也自有一派風範的。

至于其他,瑞和縣主以為那些許的小機靈放在尋常閨秀身上勉強說得過去,但若作為將來趙家一房主母,特別是趙懷信的正妻,可顯得不夠看了。

趙懷信不是愚鈍之人,那他中意顧青竹就是沖著顧家老爺子的金字招牌去的。

瑞和縣主一廂情願的想將趙懷信的舉動合理化,搬出各種理由來解釋眼下所見之事,可她仍耐不住心中不平,仿佛顧青竹是那勾人棄道入魔的妖女,心火滋滋的蔓延著,便是顧青竹沒在席間,那目光也差不多把穿矮桌上戳出個窟窿來了。

「喔?」聖人正直壯年,臉上卻染了風霜褶皺,笑意褪了三分,好似沒有意識到趙懷信行的跪禮一般,目光轉到趙承德的身上,長嘆道︰「趙愛卿族中青年真是後生可畏啊。」

趙大人立刻起身快步走到中央,跪拜道︰「聖上息怒,他年紀尚輕沒個輕重,臣下回去定當好好訓誡。」

「唉。」聖人哈哈一笑,擺了手道︰「朕是在贊賞他們的,年輕人就該有這樣的朝氣膽魄,連心儀的閨秀都不敢爭取,日後還怎麼指望著他們放開手腳,為我朝鞠躬盡瘁?」

趙承德好歹也是浸yin官場多年的人物,聖人話中真實意思如何,稍微揣度便能模出七八成,听過這話只覺得渾身冷汗不止,可當著眾人的面不能繼續說下去,于是又叩了一禮道︰「聖上英明。」

聖人端著酒盞喝下口酒,側過臉朝身後的五皇子道︰「老五啊。」

五皇子身著墨綠色對襟長袍,服飾不若其他公子那麼多刺繡的繁雜紋路,腰間掛著錦綬玉佩,腳蹬黑皮履,面貌清秀,生得一雙丹鳳眼,看著人總是笑吟吟的,能看出樣貌上是隨了皇後娘娘。

「兒臣在。」李曉立在聖人旁邊,笑的答道。

聖人指了指下面跪著的趙懷信︰「朕前頭的話暫且不提,趙家這孩子既然毛遂自薦了,你便與他切磋交流,年輕人總要勇于嘗試。」

「兒臣遵旨。」五皇子道。

話畢,聖人才恍然記起趙大人和趙懷信還在地上跪著,趕緊說道︰「愛卿快快平身,這一高興倒是把朕鬧糊涂了。」

此時,被竹叢屏障掩去的顧青竹心中是驚濤駭浪,眼見者五皇子請趙懷信他們一道往東邊的金明池走去,後面浩浩蕩蕩跟著不少年輕人,坐席一下子空下泰半。

她半張著嘴,嗓子中想擠出些聲音,可半晌都毫無辦法,腦中一遍遍過著趙懷信說的那話,而後忍不住咬住嘴唇,撐了許久才稍稍緩過點勁兒。

高旭比她也強不了多少,對趙懷信如此堂而皇之的在聖人面前表露心跡簡直震驚!這到底出了什麼事兒,怎麼就能無緣無故的說了那種話的?

聖人、皇後娘娘還有那些朝中重臣沒去看那熱鬧,皇後娘娘溫言說了幾句旁的話,眾人明面兒上又恢復了先前觥籌交錯的熱絡景象,方才那點小插曲像根本沒發生過似的。

高旭皺眉,剛想找個伺候的宮女打听情況,對面卻見傅家大公子穩步走來了。

「青竹。」傅長澤依舊穿著他喜好那種樸實無華的長袍,面色少有的冷肅。

顧青竹朦朧朧的回了神,看見他後欠了欠身,張嘴輕輕喊了聲︰「長澤哥哥。」

傅長澤看她被驚呆的樣子,臉上郁色倒少了些,朝高旭做了個請的手勢,低聲道︰「高公子,兩人請隨我過來。」

兩人被傅長澤帶回側殿,顧明宏一眼便瞧著顧青竹面色不對,擔心的問起原由,可無論是她或者高旭,在牆邊听了個半半截截,自己還迷糊著,哪里和人說的清楚?

虧的踫上了傅長澤,素來心細穩重,一行人挑了個避人耳目的地方坐下,屏退了宮女,他才道出了來龍去脈。

其實宴席一直進行的順暢,這次賞荷的意圖大家都心知肚明,故而聖人開口提起要張羅幾位皇子婚事時,也沒甚意外。

往年類似的宴席大大小小很是常見,小輩們對詩作畫,均是些清風雅韻的愛好,姑娘公子湊在一起,看對眼兒再與長輩溝通,興許就千里姻緣一線牽了。而皇子皇孫的大事,一般由皇後娘娘主持把關,聖人如若見著欣賞的,偶爾也會保個媒,總而言之,還是私下里運籌的多。

可今日偏偏就有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始作俑者卻是向來以靦腆著稱的吏部侍郎之子王青。

這位王公子自小與瑞和縣主有些交情,算得半個青梅竹馬,可膽子卻小,李淑本是個傲慢果敢的女子,時間久了,王青便對她有了期許,希望能迎娶縣主。

瑞和縣主收到過他的贈禮,俱是按著自己喜好千辛萬苦尋的東西,縣主無意便退了回去,有些花卉果子之類的不好退,就讓丫鬟看著處理了。是以誰都沒想到,在眾人消遣時,王青鼓足了勇氣向聖人請求,給他次向瑞和縣主表露心意的機會。

李淑的婚事自然也是這賞荷宴的目的之一,且先前宴席從來沒有人主動請纓過,聖人饒有興趣的問了他,想怎麼表示呢?

王青便讓宮女替他將軟席上放的卷軸拿來,小心翼翼的打開,一副雪中圖緩緩出現在眾人面前。

這張畫作無疑是出色的,山間白雪皚皚,石頭小徑綠松蘿,一名撐傘的妙齡女子正出現在畫中央,火紅長裙像是要把這冰天雪地融化一般,她只有個背影,身段與瑞和縣主有八分相似,身後是一串深深淺淺的腳印子。

意境悠遠,讓人一眼便記住了。

聖人撫掌大笑,連皇後娘娘也喜上眉梢,便隨口問了瑞和縣主,這畫是否收下。這種場合再有心,也不會有人出言為難姑娘家,收不收畫跟同不同意婚事是兩碼事。

瑞和縣主盡管不喜歡那王青,但被眾人矚目的感覺卻不差,她心頭一動,四兩撥千斤的笑道︰「君子六藝研習書畫乃立身之本,王公子若真有心,能否幫本縣主采摘一朵金明池的荷花?」說著余光暗中打量著趙懷信,頓了頓繼續道︰「這金桂園旁的池子原先有座石橋,拆卸之後只剩了橋墩隱在水底,如果能踩著這些橋墩摘來池中紅色最飽滿的那株,這畫本縣主便收下了。」

這活兒說難不難,說簡單卻也不簡單。

且不說紅色最滿的怎好辨認,即便看出來,能站在橋墩上夠著的花朵也是有數的,萬一踫見個隔得十萬八千里,毫無船只等物什相助,單憑肉身凡胎如何去采?

也不知瑞和縣主從哪兒找到這種刁鑽的試煉,眾人尚未開始思考,王青卻毅然決然的答應了,毫無半點猶豫,干淨利落的決斷讓聖人都忍不住刮目相看,頻頻對王大人說教子有方。

王青的態度在于一個‘求’字,瑞和縣主身份高貴,有人爭相求娶猶如錦上添花。

皇後娘娘打發人去在池邊泊好船只,說是那麼說,護衛安全仍最重要的,正當幾位公子爭先起身雖王青去荷花池時,聖人卻無端轉了話鋒,捋著胡子打趣起自家兒子︰「老五也老大不小了,瞧瞧人家,該出手時就出手。」

五皇子李曉點頭應是︰「父皇教訓的是。」

聖人點了點他,搖頭道︰「京師未出閣的閨秀差不多全在這了,別讓朕為你操心,好姑娘那麼多,你也該考慮考慮了,朕瞧著劉愛卿、程愛卿,顧愛卿他們家中閨秀俱是端莊賢淑的。」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瞪眼瞧著坐在靠前方的顧家大爺,不為別的,方才聖人口中所說的劉、程、顧三家皆是頗具影響力的世家,問題是三家中適齡的閨秀只有顧家七姑娘一位,換句話說,聖人是覺得顧家女很是不錯。

而顧家大爺依舊面不改色的喝著小酒,似乎方才聖人那一句不是說他們顧氏閨秀似的。

聖人有意撮合五皇子和顧七姑娘,皇後那邊不甚同意他是知道的,可身為皇帝,看的多是大局,一些可有可無的規矩在他看來是可以取舍的。顧青竹是退過婚,未婚夫要成了皇家女婿,那又如何?這類勞什子的趣談說不過半年,便沒多少人再嚼那個舌根,顧家女日後就是王妃,顧氏有位好女婿,自家老五得個好岳丈,再沒有比這兩全其美的事兒了。

五皇子雖心有城府,也忍不住愣了愣,很快反映過來︰「三位大人府上門風醇正清厚,其子女定然是人中龍鳳的。」

聖人滿意的望著李曉,心情愉悅道︰「瑞和這主意新鮮,既然閑著,你也隨王青去試試,若能摘得一花一葉,拿回來送與你母後。」

在座諸位都不是傻子,聖人這話,分明就是要五皇子為顧家女摘一朵了!沒想到顧家七姑娘被退了婚,居然還得聖人賞識,有那嫁進皇室的造化。

而正是這個節骨眼兒上,坐于下方沉默良久的趙懷信走到中央,行了跪拜大禮︰「臣子趙懷信傾慕顧家七姑娘,願意一試,請聖上恩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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