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萊因哈特是被劇烈的疼痛感喚醒的。
在睜開眼楮的剎那，他便回想起記憶中顧長離即將落向毒霧的最後一幕，幾乎是不假思索地直起身體打算觀察周遭的環境。這樣莽撞的動作造成的後果自然也是顯而易見——剛剛被他自己透支過度的身體傳達來不堪重負的抗議，萊因哈特不由自主地晃了晃腦袋，慘白著臉色險些再度栽倒在地。
——如果顧長離沒有伸出手扶了他一把的話。
「長離！」心心念念的擔憂對象忽然毫發無損地出現在自己面前，萊因哈特內心的激動和喜悅自然不言而喻，還沒等他再說些什麼多余的話語。被一個大男人雙眸泛紅，眼角含淚的樣子雷得夠嗆的顧長離便直截了當把手上拿著的東西塞到他嘴里。
總算是換了片刻的清靜。
「唔」身體比大腦的反應來得更加迅速，深信顧長離不會害他的萊因哈特下意識地嚼動口腔里細長綿軟的食物，一股溫熱甘甜的香醇味道頓時直沖腦海，讓他不由自主地微眯雙眼，流露出愜意的神色。
「便宜你了，我都還沒來得及吃。」
顧長離癟著嘴把手上剩下的下半截白鷺絲往萊因哈特的掌心一拍，氣哼哼地補充道，「看在你是傷員的份上才分了你一點，不要想著得寸進尺！」
很快反應過來素來熱愛美食的顧長離居然把有著很強療傷作用的白鷺絲同自己分享，萊因哈特下意識地捏緊手上的東西，一顆心仿佛泡在適溫的熱水之中，一片熨帖。
只不過他雖然很感動對方的這份關懷，但是
「白鷺絲是需要外敷才能起到治療作用的外用藥，直接吃的話效果很弱。」
尷尬地撓了撓自己的左臉頰，萊因哈特眼神亂飄了一陣，方才悻悻然地開口。
顧長離︰「」
在維持了片刻寂靜無聲的沉默後，顧長離的身體周遭驀然散發出層層疊疊，無一不在說明著「我要殺人滅口除掉黑歷史」的陰暗氣息。
顧黑\萊因哈特︰怎麼辦，感覺自己要是不說出點有用的話就會被當場滅掉。
好在顧長離雖然對自己又一次地表現出末世常識匱乏這種事相當羞惱，但也不至于真的做出殺人滅口這麼凶殘的事。在確認萊因哈特恢復了部分活動能力之後三人便打算返程。畢竟留著一個沒什麼戰力的李想待在原地看包這種事還是有點不靠譜的——即使李想有異能，也依然無法改變他是一個戰五渣的現實。
什麼？之前那群很囂張的蘑菇蟹大軍？
顧長離攤手表示這群變異生物雖然看上去很像螃蟹，可是真實味道比起螃蟹差了足有一片太平洋那麼寬，肉質又老又柴，不好吃——不好吃的變異生物，連下鍋的價值都沒有。
是以面對顧長離無需因為「珍惜食材」這樣的原因全力出手展現的實力，于萊因哈特昏迷之後，那群蘑菇蟹這才明白什麼叫做地獄。
說要打得你們跪下來叫爸爸，說到做到，童叟無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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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當初就不要為了什麼「不引起深淵的注意」讓你把聖城的徽章隱藏起來。」返程的路上，顧長離攤著手絮絮抱怨著，「結果深淵的人是沒怎麼見著，一路上的小嘍小妖怪倒是層出不窮，也不知道他們是憑著什麼來判斷帶小孩的隊伍實力就很弱的，粗心大意害死人」
「唔——萊因哈特，你這家伙的心跳從剛才開始就超速了，怎麼回事，身體又不舒服了？」
「不不不沒，沒有，我現在感覺很好。」原本一直側著腦袋不知在想些什麼的萊因哈特聞言連忙開口否認，緊接著先前還毫無血色的蒼白面容竟然迅速染上大片的紅霞，就連耳朵都沒有落下，看著倒比剛剛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樣健康了許多。
【這種情況，心跳加速是很正常的事情啊！】
【沒有反應的那是死人啊！】
【心髒，心髒要從胸口跳出了口牙！】
誰也不知道此時表面上一本正經的萊因哈特，內心已經扭曲崩潰成了一副世界名畫——《吶喊》。
好近，好近，太近了！
萊因哈特猛地低下頭，躲開顧長離帶著疑惑不解色彩的眼神，一陣腦門發燙。
他覺得現在的自己就像個煙囪一樣，整個頭頂都在往外噗嚕噗嚕地冒煙。
可即使是頂著這麼高的溫度，他還是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楮，一邊在心底鄙夷唾棄自己的偷偷模模，做賊心虛，一邊又實在控制不住視線暗戳戳地往一些自己平時不好意思一直盯著看的地方落——比如那毫無瑕疵，即使在末世的惡毒日頭下也不曾有過半分變化的潔白肌膚；顏色紅潤弧度完美，看著就適合親吻的薄唇；還有那隱匿在衣領之下，時隱時現，形狀優雅的單薄鎖骨再加上鼻端一直縈繞著的，極為淺淡但又無處不在的清香
他認得這個味道。
有些潔癖性子的長離只要超過一定時間沒有遇到干淨水源，不能潔面洗澡，就會變得相當陰郁暴躁。而他洗澡的時候總是會帶上末世里出現的特殊植物，這種植物在折斷枝葉之後能產生大量的泡沫，是聖城居民很喜歡使用的清潔用品之一。
這種植物同時還有另一種特性——在日曬一段事件後，會產生某種特殊的香味。
不同的人，不同的膚質，由此混合誕生的香氣也會迥異。
因此在某種意義上，這也是獨屬于顧長離一人的氣味。
——長離的味道。
s**t！要流鼻血了！
那一瞬間在腦海里不知幻想到什麼的萊因哈特第一時間地捂住自己的鼻子，腦袋上方又是一陣熱氣繚繞。
要說這個對于萊因哈特而言既甜蜜又煎熬的事情是怎麼發展到眼下這個地步的，深究起來原因也簡單得很。
不過是回來的路上，顧長離嫌棄精力耗損太大的萊因哈特腳程太慢，耽誤時間，直接把人的胳膊往肩上一托，半摟半抱地帶著對方前進。
這樣的姿勢對于顧長離來說只是礙手礙腳了一點，但是對很早以前就對他起了心思，還自以為掩飾得很好的某人而言，意義可就大不相同了。
對此，萊因哈特表示︰灑家的人生一片無悔。
至于跟在顧長離身後，默默圍觀了一路這位傳說中的聖城守衛者同手同腳外加悄悄擦鼻血的齷蹉舉動的顧黑則有著截然不同的看法︰這個一直巴在主人身上的礙眼家伙，你怎麼不上天呢？
繼之前的「被模頭殺」事件後，顧黑又生出了把萊因哈特那雙不安分的眼楮給摳出來的危險念頭。
這個聖城守護者在不知道主人就是「武器」的時候就已經對主人圖謀不軌，要是日後讓他知道了真相，那還怎麼得了？
想想就覺得相當危險。
黑街之人面對可能威脅到自己的東西，永遠只有一種應對方式。
抹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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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相依靠著，維持著近距離前行的幸福（僅針對萊因哈特而言）時光並沒有持續太久，在視線能夠看見他們之前駐扎休息地方的時候，顧長離便把萊因哈特的手從自己的肩上挪了開來。
情況有些不對。
越是靠近目的地，他的臉色也跟著越發嚴肅鄭重。
現場的異狀很快也被萊因哈特和顧黑察覺。
即使他們兩個沒有顧長離那樣免疫異能的作弊能力，但也能很直觀清楚地看見之前還是他們休息的地方如今變得一片狼藉。
泥土翻覆的地面，碎裂成塊的青石，還有那一灘十分扎眼，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卻明顯代表著有人受傷的鮮紅血泊。
「有看見李想嗎？」萊因哈特當即問道。
「沒有，他不在這里。」
搖了搖頭，顧長離的回復讓萊因哈特心中最後抱著的微小希冀也落了空。
「居然」攥緊雙拳，牙關緊咬，顧長離的眼底充斥著熊熊的怒火和擔憂。
萊因哈特忍住內心里酸溜溜的情緒，正想出言安慰一下他，卻听得下一秒顧長離口中發出的憤怒吶喊與自己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那群混蛋，他們居然把我的零食也給帶走了，該死，我要親手撕了他們！！」
「」
萊因哈特和顧黑同時沉默了。
與此同時，在某處一個不知名的隱蔽山洞中，悲催苦逼地被擄走，還挨了一頓打的李想哭唧唧地抱住自己。模著腫了一圈的眼眶，絕望地听著不遠處那群流民扯開包袱，大食快跺的聲音，李想頓時悲從中來。
「夭壽了，大人的零食一個也沒保住，全被人吃得干淨」
「死定了，這下絕對死定了。」
默默地抬起脖頸，凝視著上方黑洞洞的石壁頂部，李想只感覺一道憂傷的淚水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劃過自己臉頰，然後流進嘴里，帶來淡淡的苦澀味道。
這群孜孜不倦作死的流民不會知道——
他們吃的不是食物，是我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