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下午三點。
席妙妙逃也似的飛快下車,簡直無顏再面對這個一路暗中觀察的計程車司機,封殊不明就里,只跟在她旁邊,牽著的手穩穩當當的,就是火山爆發,十級地震也不願意松手。
一路上,收獲眼球無數。
以前和穿得性|感點的溫女神同行,那條露出北半球的低V長裙,也同樣得到無數男性路人的目光。席妙妙記憶猶深的一幕,是一個摟著嬌小女友,仗著身高優勢女友發現不了,一邊死死盯著溫語胸前的男人,震撼得讓她好一段時間不相信愛情。
而和封殊走在一起,又是另一種體驗。
這回被吸引了注意力的卻不獨是異性,包括男女老少,甚至連路過被遛著的狗,都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挪地了,頭貼在地面,發出低低的嗚咽求饒聲──動物感官遠比人類敏感,猛虎披上羊皮行走於獸群,也掩飾不了令人心驚膽顫的,肉食性的氣息。
畢竟,封殊實在太有存在感了。
人有慕強心理,目光不由自主地去追隨強者,美是一種強,自信亦是。
而他兩者皆有。
席妙妙與封殊牽著手,不時瞟他一眼。
他神色冷淡,似乎全然沒注意到一路上被人盯了個遍,但是在她偷看他的時候,他總是第一時間轉過頭來。
次數多了,他開口問︰「怎麼了?」
「好多人偷看你啊。」
「嗯。」
「你在天界也很習慣被人偷看注視嗎?我快起雞皮疙瘩了,你眉都不帶抖一下的。」
天界。
這詞兒說出來,席妙妙都抖了一下,感覺自己重返中二年代,如同活在玄幻小說里。
「我很少出門,即使離開濯龍居,也盡量避免到人多的地方,」封殊垂眸,不解︰「何必在意蟻螻目光?倒是妙姑娘一直偷偷看我,讓我有點……不知所措。」
說到最後,封殊聲音漸小。
接著,他移開目光,假裝看遠處的風景,牽著她的手卻稍稍攥緊。
就算所有人都看著他,對他而言,也不及妙姑娘一次回眸。
他說完自己都害羞的話,席妙妙听了,比他更害羞,低頭凝視鞋尖,研究地板紋路,不敢偷看他了。
越不去看,手上的觸感就越鮮明,好像她的整個世界都籠罩在他大大的手里。
二人來早了,在商場空中花園繞了好一會兒才到約定的居酒屋找位置。而緊張忐忑的感覺,跟著繞了一個又一個的圈,始終沒消散。
居酒屋。
溫語收入比她高,嘴巴挑,選的店都是價位偏高又不缺客人的,於是只要是溫女神要吃的店,就她買單,夜宵看電影娛樂則大多由妙妙包圓。和女神約飯最寫意的一點,是她往往去到哪都認識人,一個電話就能弄到會員包廂,瞅著比八線小明星還有架子。
席妙妙一報溫語的電話號碼,經理就將他們領到和室裝潢的獨立包間去了。
兩人並排而坐,她晃了晃牽著的手︰「都坐下了還牽著嗎?」
「不可以?」
封殊斂眸,俊美輪廓依舊冷淡,微抿的嘴唇卻帶了點委屈的意思。
「也不是不可以,你想牽著嗎?」
「嗯。」
「那就讓你牽。」
得到妙姑娘的允許,封殊抿著的唇松開來,微彎著,勾出了殺意滿盈的冷笑。
恰巧,溫語推開進來,就撞上了這麼個挑釁意味十足的冷笑。
且見溫女神腳步一頓,縴長玉指勾住墨鏡鼻托,勾開墨鏡,黑色鏡片後深而艷麗的桃花眼居高臨下地回應了這個挑釁。她今日穿得極低調,長袖高領上衣搭長褲,連妝也僅是luo妝──對她而言,算是很‘見不得人’的造型了。即便如此,也不妨礙她具侵略性的美艷殺氣騰騰地掃過整個包廂,如女王降臨陋室。
俯視他三秒,她移開目光,落到好友身上︰「包廂也有來拼桌的?」
「……」
席妙妙立刻意識到問題了,封殊確實英俊,但卻屬於不討喜的俊,女孩子戀慕他的外表,溫語卻不會對閨蜜男友有丁點興趣,一來就撞上了這挑釁的笑,自然誤會他為人不善。她趕緊站起來湊上去,把她往身邊連哄帶拉的坐下,經理以為是兩女爭一男的現場,識趣地將門帶上,只放下一句‘點單請叫我’。
封殊低頭看了看被松開的手。
「不是,咳,我來介紹一下哈……」
左右各坐著兩個顏值不輸明星的美人,這坐擁齊人之福的好事,落到席妙妙頭上,卻真讓她一個頭兩個大,硬著頭皮︰「這個,溫語溫女神,我好閨蜜從小玩到大的。這個,封殊,我男朋友,跟你說過的……他,只是長得比較凶,但人沒有惡意的,很溫柔很好說話。」
為了增加說服力,她拍了拍他︰「來,笑一個。」
封殊听話地笑了一下。
邪魅狂狷。
「……算了,當我沒說,」席妙妙底氣不足︰「你忽略他的臉吧,反正人很好的,很樸實听話。」
雖然不是很明白妙姑娘的用意,但說到自己的時候,封殊一切以她意見為首,便認真地點點頭,附和道︰「我很樸實。」
溫語嗯一聲,神色如常地問了封殊有沒有想吃的跟不吃的,確定了之後,將經理叫進來雷厲風行地點好單,當門再度關上後,才開口︰「其實要忽略封先生的臉,挺難的。」
席妙妙深有同感。
她是第一次帶男朋友見閨蜜,很在乎兩人對對方的看法,緊張得要命。而她一看溫語今日的打扮,就知道她為何要先問她是不是真的喜歡封殊了──她答了喜歡,所以溫語穿了最低調不抓眼也不性|感的衣服,只化淡妝,把風頭讓給她最好的朋友。
心頭微熱,她也不顧忌了,一言不合就是一個狼撲掛到旁邊的溫語身上︰「還是你最美!」
「在你說出自己很樸實的那一刻,你已經不樸實了,」溫語鎮定地將這只八爪魚摳下去︰「你們網戀都不交往照片的?之前我還以為你是兩百斤的肥宅,沒想到是位儀表堂堂的先生,真是聞名不如見面,剛才是我失禮了。」
她輕描淡寫,將方才見面的尷尬抹了過去。
封殊自然不會深究,只解釋道︰「妙姑娘沒跟我要過照片,而我也不在乎她長什麼樣子,想著等見面的時候,自然會見到,不想嚇到她。」
其實是他藏了私心,他一直認為自己長得丑而且嚇人,遠不及伏雲君俊美神朗,怕妙姑娘見了他的模樣,落了壞印象。封殊自認耍了點心眼,略感心虛地看了眼妙姑娘。
「……妙姑娘?」
溫語被這個古言小說里的稱呼雷了一下,看向好友。
「別、別這麼叫我了,叫我妙妙就好。」
「好,」封殊倒不在乎怎麼稱呼,他低笑了一下︰「妙妙。」
短短兩個字,從他沉啞磁性的嗓子撩出來,卻性|感莫名。
溫語側目看他一眼,沒被撩到,內心卻是警鈴大作,恨不得拉著好友的肩就使勁晃,問她是不是被撩傻了。
她不是覺得世間沒真愛,也並非單純以貌取人。
說白了,長得異常漂亮的面孔會受到什麼待遇長大,她很清楚,誘惑無數,若是正派人倒沒什麼,但這個姓封的,表現得與外表截然不同的單純溫良,就明晃著可疑。
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封殊的外形,溫語心中有數。
這會是沒談過戀愛的大齡家里蹲?
又不是在演日劇,沒有桃花運的龜梨和也,綾瀨遙會沒人娶孤獨終老,木村拓哉的表白會被拒絕……不存在的,現實就是,帥哥不缺女人,美女也不會沒人追,只是質量問題。
「封先生,听說你一直在找工作,現在找到了嗎?」
「他們給了我一筆錢,希望我不要再去找工作。」
溫語听得太陽穴突突在跳,暗中嚴厲地橫了席妙妙一眼──如果封殊真是兩百斤的大胖子,她想玩玩就算了,但瞅這人外形優越的程度,恐怕不止那點圖謀,也許是泡良,也有可能是為騙財而來。
她憂心好友會陷進去出不來,也怕她遇上這麼個極品男人,以後會曾經滄海難為水。
席妙妙在旁邊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在來之前,她被暗中觀察的司機打亂了思緒,路上也因為行人的目光而靜不下心來,沒問過他是否需要隱藏身份──這下子,她要解釋,也不知道從何說起了。
「你是妙妙喜歡的人,我也不好說什麼,但是我把她當我的親妹妹,有些不好听,會得罪人的話,我怎麼也得說了,」指尖按了按眼角,溫語定定凝視他,絲毫不懾於他的氣勢︰「你身份成謎,見面第一晚就睡在她的家,人家給錢不讓你工作,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溫語從來不會關心朋友的情感狀態,無論是遇到渣男還是賤女,都是自己選的,說不定暗中樂著,回頭和好了她就成了拆散別人的壞女人。
但,那是普通朋友。
她不可能把她的第一次戀愛當一場好戲來觀賞。
何方神聖一詞,出自金庸的小說,比喻身份的神秘。
但是,封殊沒看過近代的武俠小說。
他回以同樣認真的目光。
「我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