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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防盜章陳雙鶴低頭一看,驚訝得瞪大眼楮︰「爸爸,你要重拍這部劇?」

「對。」陳觀潮將咖啡杯擱在眼前的玻璃茶幾上,杯子邊,是一部陳舊的劇本,他看著劇本說,「我要她擔演魅影!」

劇本封面,四個大字——戲院魅影。

陳雙鶴覺得心里一陣憋氣,雖然同樣是陳觀潮的戲,但《丑女》和《戲院魅影》的地位完全不同,一定要說的話,《丑女》就是個爆米花片,劇情輕松簡單,角色也沒有什麼難度,主要針對今年的情人節檔做的。

可《戲院魅影》不同,完全不同……

「就憑她那一場試鏡?」一開始陳觀潮是為寧寧抱打不平來的,現在卻又有些陰陽怪氣起來,「我承認,她試鏡會上的表現的確不錯,但誰能證明那不是曇花一現?更何況魅影這個角色非常復雜,比曲鈴要復雜得多,我不認為她能演好!」

「一開始,我也是這麼看寧玉人的。」陳觀潮說。

陳雙鶴一下子卡了殼。

「我一生之中最大的失敗,就是戲院魅影。」陳觀潮伸手撫模陳舊的封皮,緩緩道,「最大的錯誤,就是把寧玉人趕出了劇組。現在我想彌補這個錯誤……我要給寧寧一個機會,看看是不是我又錯了,世人又錯了,她其實是有天賦的,跟她媽媽一樣的天賦……」

垂在身旁的手指慢慢拽成拳頭,陳雙鶴心里對他說︰為什麼總把目光放在她們身上,不肯看看你真正的妻子,你真正的孩子?

「……那麼,我要辭演《丑女》。」最後,陳雙鶴冷冷道,「如果她是魅影的話,那麼把男主角的位置給我,我來演陸雲鶴!」

他們的爭論,寧寧並不知道。陳雙鶴有他的痛苦,她也有她的。

洗手台的水嘩啦啦的流,寧寧站在鏡子前,鏡子里照出的卻是曲寧兒的臉,透過鏡子冷冷的看著她,寧寧閉了閉眼楮,再睜開,鏡子里還是她自己。

一開始看見這一幕,她嚇得坐倒在地上,時間長了,次數多了,她的反應就沒那麼大了。也許就像唱歌犬一樣,曲寧兒被燒成灰的時候,黏在了她的身上,當屬于曲寧兒的憤怒與怨恨在她身上滋長起來,她不再是人,而是一個怪物。

身後傳來敲門聲,寧寧關掉水龍頭,喊了一聲︰「來了。」

打開門,崔紅梅穿著新買的貂皮大衣,傲慢的說︰「怎麼這麼遲。」

她正要往里面走,卻被寧寧抬手推了出去。

崔紅梅倒退幾步,有些驚訝的看著寧寧︰「你干什麼?」

「這里是我家,我家不歡迎你。」寧寧冷冷道。

崔紅梅盯了她片刻,忽然掏出手機對準她,冷笑道︰「來啊,讓你的粉絲看看你是怎麼對你的外婆的,打我啊,罵我啊,把你剛剛說的話再說一遍啊,讓大家知道你是多不孝的一個人!」

寧寧呼出來的氣是冰冷的,她感覺有一只手,一只屬于曲寧兒的手從背後伸來,控制著起她的右手,一把抓過外婆的手機,然後反過來對準她,用一種小孩子般的天真殘忍笑道︰「來吧,我也覺得是時候讓大家看看你是個什麼樣的人了,打我啊,罵我啊,告訴大家你想讓我簽什麼樣的狗屁合同啊,告訴大家你是怎麼把你女兒多年的積蓄都卷走,連治病的錢都沒給她留下啊!」

這是寧寧最耿耿于懷的事。

寧玉人每年都會花掉很多錢,如果她是在演戲的時候,那麼這是很正常的支出,奇怪的是她息影以後依然每年保持這樣的花費,直到她生病進院,到了最需要花錢的時候,寧寧才驚訝的發現她賬上居然沒有錢了!問她,她笑而不語,這筆錢她花哪了?給誰了?想來想去,寧寧只能想到外婆。

「你胡扯什麼!」可崔紅梅卻火氣沖天的朝她尖叫,「她的錢不是都給你了嗎?」

畢竟年紀大了,尖叫之後,她咳嗽兩聲,又按著胸口氣喘吁吁了許久,然後咬牙切齒的對寧寧說︰「她這樣,你也這樣。她以前一直很听我的話,突然有一天不听我的話了,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她沉默片刻,才緩緩吐出一個片子的名字︰「是了,一切都是從《戲院魅影》開始的……」

說完,她突然明白了什麼,用一種極其復雜的目光看向寧寧,羨慕,失落,痛苦,遺憾,憎惡……最後她笑了起來,極為怪異的笑︰「我知道她的錢花去哪了。」

「到此為止。」一個男人的聲音忽然插入兩人中間。

寧寧循聲望去,見是她的經紀人李博月來了。

那是個西裝筆挺,風度翩翩的男人,這個世界上恐怕再也找不到比他更適合穿西裝的男人了,寧寧甚至覺得他根本就是穿著西裝出生的!而且走路雄渾有力,笑容端正得體,發言熱情充滿感染力與煽動力……他不該來演藝圈混的,他應該去參加選舉啊!

李博月攔在寧寧身前,姿態優雅的朝崔紅梅做了個請的姿勢︰「請離開,不然我要叫保安了。」

這一次崔紅梅沒有再胡攪蠻纏,她又看了寧寧一眼,然後帶著怪異的笑容離開。寧寧沒去管她,也不相信她剛剛說的那些話,她帶著李博月回到家里,李博月走進來的一瞬間,打了個寒顫︰「怎麼這麼冷?你沒開暖氣?」

已經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時候,樹梢上都掛上了冰,房間里卻沒有開暖氣,冷得像一座陵墓。

寧寧沉默的走進廚房,給兩人分別倒了一杯水,自己拿了一杯坐在沙發里喝著,李博月看了看眼前毫無一絲熱氣的涼水,抬頭看向她︰「你到底怎麼了?」

「我覺得我依然是曲……」寧寧將曲寧兒三個字咽回去,換了另外一個名字,「曲鈴。」

「你還沒走出來?」李博月問。

那一刻,寧寧很想對他傾訴,告訴他,自己每天都能在鏡子里看見另外一個人,不能洗熱水澡,不能喝熱水,更不能點火,一看見火就會嚇得渾身發抖,可李博月卻沒有這個時間跟耐心,他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掛斷之後對她說︰「我給你預約了心理醫生,這個周末下午三點,地址跟名字我待會發給你,現在我們開始談工作的事。」

寧寧正傾身看著他,听了這句話,她慢慢將背靠回到沙發上,抬抬手,勉強笑道︰「你說。」

李博月打開公文包,丟給她一堆劇本,不等她看,就雙手叉在唇前笑︰「要听听我的意見嗎?」

寧寧維持著剛剛打開第一本劇本的動作︰「……你說。」

李博月伸手將剛剛給她的所有劇本收了回去,仿佛剛剛只是走個過場,他給她挑選的權利,但最終決定權在他。

「這些都不需要看。」他隨手把那堆劇本丟一邊,笑著對寧寧說,「你在試鏡會上的表現傳開了,現在遞給你的本子都是一樣的角色,惡女,丑女,壞女人,如果一定要演一個這類的角色,為什麼不挑最好的呢?」

「最好的選擇是什麼?」寧寧問。

「是它。」李博月將早就準備好的本子向前一推,從茶幾這頭推到寧寧面前。

寧寧拿起劇本,讀出它的名字。

「戲院魅影。」

1911年法國作家加斯東,勒魯發表小說《歌劇魅影》,故事講訴了一場發生在巴黎歌劇院的瑰麗奇詭的驚悚愛情故事,一名住在歌劇院里的「幽靈」愛上了新人女演員克里斯汀,不但暗中教她唱歌,還為了幫她獲得女主角的位置,犯下了多起殺人案。

這個故事後來被多次改編,在音樂劇與電影方面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年輕的陳觀潮根據這個故事創作了他人生中的第一部劇本《戲院魅影》,為了迎合國內市場,以及國內群眾,他對原劇做了大膽的改編,舞台換成了民國,歌劇換成了戲曲,而最大的改編是——魅影是個女人。

這是一個魅影愛上了新人戲子陸雲鶴,不但暗中教導他唱曲,還為了幫他獲得男主角的位置,犯下了多起殺人案的故事。

作為傳奇名導自編自演的第一部片子,最後的成績不盡人意,不但改編內容受人詬病,兩個主演的表現更加受人詬病,也許是因為受到的打擊太大,所以陳觀潮自此離開了電影圈,三年後才卷土重來,但這個時候他已經不再演戲,而是轉行當了導演。

「我得到一個確切的消息,陳導打算重拍《戲院魅影》,」李博月傾身望著寧寧,眼楮里燃燒著野心的火焰,「魅影的人選有三個,你是其中之一,另外兩個都是你听了名字就要顫抖的大咖,不過沒關系,陳導最中意你,而我也會幫你的!」

相比于他的野心勃勃,寧寧心里卻只有一句話,崔紅梅留下的那句話。

「是了,一切都是從《戲院魅影》開始的……」

被騙了!!眾人心中一片哀嚎,他是故意想帶丑逼去小姐面前,好襯托出自己的英俊和偉岸的吧??

「你的臉怎麼了?」院子內,寧寧好奇的問。

陳君硯瞥了她身旁的曲老大一眼,低頭道︰「昨天晚上不小心摔了一跤。」

寧寧從椅子上起來,走到他面前,慢悠悠繞著他轉圈,繞到他身側的時候,忽然伸手端起他的下巴,讓他轉頭看著自己︰「你這傷,看起來可不像是摔出來的。」

曲老大咳嗽一聲,寧寧若無其事的收回手,接著就听見曲老大涼涼道︰「既然受了傷,你就先回去歇著吧。」

……這才不是什麼一方淨土,這分明是苦海無涯也無舟!

陳君硯不甘心就這麼回去,下次過來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不,以小姐今天對他表現出的親昵來看,他估計一輩子都別想再出現在小姐面前。

必須得到小姐的青睞,必須解除曲老大的戒心。

兩個必須一定要同時進行!他該怎麼做才好!

「還不走!」曲老大眼神不善。

……算了,有命才有未來,先回去吧,此事從長計議。

陳君硯垂頭喪氣的回到馬戲團,跟他想得一樣,之後他再也沒被曲老大挑中過,只能眼睜睜看著同住一個大通鋪的人接二連三的被選中,回來的時候,或者聚成一團,或者三五成群,討論著有關小姐的事情。

「小姐真是菩薩心腸,不但問我累不累,還給了我點心吃。」

「她跟班主一點都不像……一定不是親生的!」

「菩薩保佑,希望明天也選中我,希望明天的點心不是榴蓮味的。」

陳君硯為他們感到悲哀,幾塊點心就收買了他們,全忘了自己到底是因為誰才落到現在這個地步,也忘了未來等待他們的是什麼。

又听了幾句,陳君硯實在是听不下去了,他一掀被子坐起來,對眾人冷笑道︰「你們忘了李秀蘭的事了嗎?」

屋內一靜,所有人都停下了交談聲,眼楮望著他。

「別忘了她現在的下場。」陳君硯沉聲道,「她的下場就是我們的下場。」

想起李秀蘭如今的慘狀,眾人不由得心有余悸。

這里一共八個人,加上李秀蘭跟另外一個女孩子,一共十個人,都是馬戲團的預備役,跟別的地方不一樣,別的地方的預備役都是千方百計的想要上台,但他們不同,他們沒有一個想成為馬戲團的「大明星」。

「也別忘了被拐來之前,我們也曾有家。」陳君硯環顧眾人,目光落在其中一個少年身上,「我記得你說過,你家里是做海運生意的,賺了不少錢,你打小就吃燕窩魚翅,吃一碗倒一碗。現在呢?幾塊點心就讓你忘了你是誰嗎?」

那少年被他說中心事,低下頭去,嗚嗚哭了起來。

其他人也不大好受,這里沒有人是自願加入馬戲團的,他們都是被拐來的。

「……想那麼多,又有什麼用呢?」另一個少年似乎受不了這壓抑的氣氛,甕聲甕氣的說,「反正都回不去了,能活一天是一天,你們想搞事你們上,我反正不干,我不想落得跟李秀蘭一樣的下場。我要試試小姐那條路,哪怕不當人,當她腳底下的寵物也好。」

于是難過的氣氛一掃而空,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都目光閃爍,顯然都存了同樣的想法。

生活不易,尤其是對他們這些苦命人來說,哪怕頭頂降下一根蜘蛛絲,他們也要拼命抓住,指望沿著它能爬出深淵。

于是眾人又開始熱火朝天的討論起「接近小姐的一百種方法」「從每天賞賜的點心推測小姐的口味」「小姐喜歡的男孩子類型」……最後這條,所有人都認為小姐喜歡自己這個類型。

陳君硯照例沒有參與進去,反正他已經找到他想找的人了。

一個滿臉雀斑的少年沉默的坐在人群中,幾次試圖與旁人搭話,都被人忽略過去,最後只能沉默的听人說話。

小雀斑。原名叫什麼大家都忘記了,曲老大這麼叫他,所有人就都跟著這麼叫他。

晚上開飯的時候,陳君硯領了自己的碗,坐到小雀斑身邊,小雀斑看了他一眼,低頭繼續吃飯。

「怎麼樣?」陳君硯往嘴里塞了口飯,一邊咀嚼一邊問道,「小姐喜歡你的跳丸戲嗎?」

在他開口之前,陳君硯其實已經猜到了答案,小雀斑是他們當中技術最差的一個,同時也是樣子最難看的一個。所有人都在背地里猜測,他會是第一個結束預備役,加入馬戲團成為「大明星」的人,連他自己都這麼認為。

果然,小雀斑放下筷子,面色蒼白的低下頭︰「不大喜歡……」

「是不喜歡你的跳丸戲,還是不喜歡你?」陳君硯問。

「不喜歡我的跳丸戲,不,是不喜歡我……」小雀斑低下頭,聲音有些哽咽,「她既不喜歡我的跳丸戲,也不喜歡我。」

他總是自怨自艾,覺得別人討厭他。其實大多數人都不討厭他,而是直接忽視了他這個人的存在。

陳君硯既不是他的仇人,也不是他的朋友,接近他只為了自己的計劃。于是他嘆了口氣︰「那你怎麼辦?我听說馬戲團里有一個人受傷了,經大夫醫治,情況卻不見好轉,班主很快就要在我們當中選一個替補了。」

「什麼?」小雀斑驚叫一聲,「不是才叫了李秀蘭過去嗎?」

「噓!」陳君硯豎起一根指頭在唇前,又警惕的看了下四周,才壓低聲音對他說,「李秀蘭過去是受罰,選我們過去是正常的新老交替,能一樣嗎?」

小雀斑信了他的話,臉色更加蒼白,抖著嘴唇問︰「那,那你知不知道,班主相中了誰?」

「這我怎麼知道?」陳君硯重新將注意力移到飯上,「快吃吧,只顧著說話,飯都快涼了。」

小雀斑哪里吃得下飯,他失魂落魄的坐在陳君硯身旁,手里的筷子一下一下戳著碗里的飯。

陳君硯沒再與他說話,沉默的將自己碗里的飯菜吃完,就洗干淨碗回房睡了。夜里,小雀斑在他身後輾轉反側,陳君硯睜開眼楮,又無聲的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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