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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冉似乎想到什麼,神色微變,試探道︰「你該不會是那個……花間湖主?」

時隔幾年,顧雪絳再次听到別人送他的雅號,不覺得風雅,只覺得萬分尷尬。

「什麼湖主,都是亂叫的。」

徐冉徹底變色,停下腳步︰「花間雪絳!」

顧二露出快哭的表情︰「姐姐,求你別這麼叫。」

程千仞沒忍住笑出來,被人扒到中二時期黑歷史,這種羞恥感堪比白日luo奔。

花間湖主?什麼鬼,瑪麗蘇男配嗎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冉卻笑不起來,對她而言,這也是她的黑歷史。

從前叔父在皇都當差,每年回來時,便給她講皇都的奇聞逸事。

鱗次櫛比的高樓,三尺見方黑金石磚鋪地的大道,包容而奔放的民風;權傾朝野,互相競爭而又彼此依存的四大貴姓一一攬劍朝歌,詩酒花間,鐘鳴鼎食,白露橫江。

分別是朝歌家、花間家、鐘家、白家,天子年歲漸老,他們把持軍權與內政。

深宅高門里流傳出的駭人听聞的陰私,光鮮亮麗的王孫公子們闖下的荒唐禍事。

還有王朝歷史上最年輕的京畿禁衛軍右副統領,花間雪絳。

八歲入道,十五歲同輩之中再無敵手,御前欽點的官位。

她叔父喝醉了酒,故事卻講得更好了︰「皇都官道極寬,八輛馬車並行綽綽有余,只是皇都貴人也多,你坐駢車,他就要乘駟蓋,若遇上年輕氣盛的王孫,都想走正中,誰也不讓誰,再寬敞的車道也能堵死。」

「只有右副統領不乘車坐轎,他騎一匹赤練馬,遠看就像天邊一片紅霞,可是眨眼間鐵蹄煙塵就到你面前,那些達官貴人爭相避退兩旁,大道中央空出三丈寬,供他一騎絕塵而去。」

皇都里有片淮金湖。湖邊盡是怡紅翠綠,舞榭歌台,湖上泊著畫舫,雕梁畫柱,花燈如星。河水也染了脂粉香。

花間家二少爺是這里的名人,久而久之,朋友們便送他個雅號,花間湖主。

他來這里夜宿,卻是獨住。他擅寫詞譜曲,教給姑娘們彈唱。姑娘們都敬愛他,若有興致,他為她們寫詩畫像,若受了欺負,他替她們出頭做主。

他任職時,皇都風氣一正,尤其是欺男霸女的事情,幾乎看不到。

徐冉那時年幼,听叔父講完只覺這人好生威風,連安山王親眷的子佷都敢打,行事看似荒唐,卻有一套自己的章法,令人佩服。

現在她看著因為手上拿傘,不得不以扭曲姿勢點煙槍,卻因為煙絲和火折子受潮,半天點不著的顧雪絳。一想到曾經佩服過這個人,就感到無邊羞恥。

幸好程千仞來自偏僻的東境,沒機會听那些風流軼事,此刻最自在的就是他了。

他問︰「那你為什麼改姓了?」

顧二沒好氣地說︰「我都被逐出家門了,家譜除名,以後就跟我娘姓。再說,你們不覺得花間雪絳這名字,听著就不對勁,特別的……酸腐嗎?」

徐冉︰「說得好像‘顧雪絳’不酸腐一樣。」

程千仞真想說,爸爸再教你們一個詞,gay里gay氣。

他忍住了。

徐冉︰「你以前得罪過那麼多人,後來一定很不好過吧?」

顧二終于點燃了煙,抽上一口又是沒心沒肺的樣子︰「還行吧,你看我現在還不是活得好好。」

「你昨天就看見鐘天瑜了,沒想著避避風頭?」

「避或不避,他對我的怨恨都不會有絲毫減輕,只會因為我的退讓變本加厲,既然如此,我為何要避?」

「……好像有點道理。」

「我驢你的,其實是避不過去,上趕著給他遞消息的太多了。春波台的人,都愛看戲。」

「……」

程千仞想,明天就要收戰書了,這倆不打算聊點正事嗎?這麼自信?

他只好開口打斷他們︰「徐大,你有幾成把握勝他?」

沒想到徐冉真的很自信︰「兩百成!我方才擲刀未盡全力,刀勢余威就將他震出三步,真元太不扎實了,簡直像是拿靈藥堆出來的境界。看來四大貴姓里的人,也並非個個都有出息!」

顧二解釋道︰「他若有出息,也不用來這里了。院建費可不是白交,恐怕是沖著學院唯一的院推名額來的。拿南淵學院做跳板,要進禮政司。」

徐冉不明白︰「院推?他不是進了青山院的武修嗎?」

學院每年有一個名額,推薦到三司之一任職,比普通晉升道路至少快十年。

而武修一般不用院推,軍部或大宗門來的強者,一眼就能看清你的底細。

「院規里沒有明文規定,說你院不能佔院推名額。他進青山院,當然是因為你院規矩少。」

程千仞對這事不怎麼上心,他沒有做大官的野望,成績也只在中上。他們院要排到前三甲的人,才有資格爭取院推。

第一次听說時,還是因為林渡之去年進入了復議名單。或許是先生們想讓他再多歷練一年,名額最後給了春波台一位師兄。南山後院里瘋傳,今年一定會是他了。

現在看來,這位南山榜首,可能會輸給別人的院建費?

學院是這世道難得的講道理、講規矩的地方,然而任何公平都是相對的,學院這次會怎麼選呢?

程千仞心里想著,嘴上把話題引回來︰「雖說徐大有十足把握,還是要小心一點。顧二知道對方功法的路數嗎?」

一陣沉默,只有細雨敲擊傘面的聲音。

半響,顧雪絳道︰「我們可能忘了一件事。」

「劍侍可以代表主人出戰,如果是那位僕從,你有幾成把握?」

又是一陣沉默。

徐冉極不確定的問道︰「……一成?」

程千仞被這變故嚇傻了︰「你們認真的?一成?不能再多點嗎?!」

那僕從看上去年齡很小,表情呆滯,我們看見的是同一個人吧!

徐冉︰「兩成不能再多了。」

「他今天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就給我很大壓力,武者的直覺,如果他動,我會很危險……不然我們為什麼要跟姓鐘的磨一晚上嘴皮子?他都拔劍了!我肯定早去揍他了啊!」

程千仞︰「……」

顧雪絳︰「別慌,我來安排,現在兩手準備。」

「徐大,我今晚給你講鐘家功法與凜霜劍。程三,你可以準備點棉布,要好的。」

程千仞被這種鎮定感染,心想不愧是見過大世面的湖主。能扛事。

可他還是不解︰「準備棉布干嘛?」

「讓逐流幫我做一副護膝吧,跪得舒服點。他不是經常給你補衣服嗎,針線活應該不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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