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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步就是最好的時機,‘霜月’勢將盡,‘霜禽’勢初起,不能早一步,不能晚一步……」

昨天在程千仞家吃午飯時,顧雪絳怕徐冉忘性大,再三強調,「之後若沒有取勝,你就立刻認輸。一定要在他下一招起勢之前認輸!」

徐冉問︰「他下一招是什麼?」

「‘霜天’,凜霜劍中最強的一招。」

「與之前的‘霜月’、‘霜禽’相連,便是月落、烏啼、霜滿天。宋覺非就是靠這三記連招,使凜霜劍一戰成名,載入神兵百鑒。」

‘凜霜劍訣’流傳在先,劍閣雙璧之一的宋覺非入道之後,親自鑄造一把佩劍,將劍訣威力發揮到最大。

可惜後來他走火入魔,改修邪門功法,在大空明山棄劍毀道。凜霜劍幾經輾轉飄零,最後被鐘家以重金求來。

十六年過去,物是人非,有人忘了劍的舊主,卻忘不了這把劍的霜華。

徐冉眨著大眼︰「我試試唄,說不定能接下來呢。」

顧雪絳少有的寒了臉色︰「不要試。我沒有後悔藥給你。」

徐冉又看向程千仞。

程千仞正在沏茶︰「你別看我,這種事情,你還是听顧二的比較好。」

現在鐘十六站在場邊,兩人相隔二十余丈。

在徐冉的驚天一刀之後,這場戰斗出現轉折,所有人都在等他們下一步動作。

少年擦了擦嘴角血線,站姿微變,垂眸看劍。

他身上也發生了某些細微的變化。一道沛然莫御的強大氣息,從劍鋒上溢散出來。

同在場間的徐冉,第一時間,最清晰地感受到這種變化。

按照計劃,她該認輸了。

她轉頭望向場邊。茫茫人海,第一眼就看見朋友們,然後笑了一下。

他們看懂了徐冉的意思。

顧雪絳臉色驟白。

與此同時,鐘十六突然發力狂奔,衣袂飛揚,劍鋒聚來熾盛的銀光,越來越亮!

勁氣激蕩,煙塵漫天,他一躍而起,拔高十尺,凌空揮劍!

那團耀眼的劍芒隨之炸裂,化作千萬點星火,海潮般奔涌向前。

變局太快,眾人抑制不住驚呼出聲時,徐冉已飛身迎上!

直面劍威,她看見了明月墜落、禽鳥啼鳴、寒霜漫天。

可她還是不想退。

她想,誰也沒有後悔藥。如果不試,我才會後悔。

‘霜天’大勢已成。光華如漫天星河,遍野銀霜。

千萬點劍芒織成一張巨大的網,轟然壓下!

徐冉躍至半空,被劍勢壓制,寸進不得,突然喝道︰「山來!」

隨之刀影橫來,竟有山岳之氣象。直直撞上劍網,轟鳴再起。

真元狂暴輸出,戰意熊熊燃燒。徐冉仰頭,隔著千萬銀霜,她在對手眼中,看見了同樣的戰意。

戰斗至此,已不是境界、招式的比拼,他們的精神、意志、肝膽,同時爭鋒對抗!

轟鳴之後,刀勢潰散,山岳消弭,徐冉再喝︰「風起!」

長刀一卷,卷起勁風,沖向劍網。

出招之前自己先喝破來路,這是‘明招’。

一般用于喂招教學,對戰中是大忌。

建安樓上終于有人察覺不對︰「這是什麼刀法?」

「似乎是……烈陽軍法刀!」

徐冉用‘明招’。

因為這本就是世間最光明正大的刀法。

鐘十六面無血色,劍芒更熾,霜天不破。

風聲劍嘯中,刺耳的破裂聲響起。

徐冉護體真元被千萬劍氣割裂,持刀的右臂出現無數道傷口,血花炸開,血霧狂涌,身形搖搖欲墜。

這情形實在慘烈,眾人心中大駭,場間一片寂靜。

忽听顧雪絳斷喝道︰「換刀!」「擲刀!」

徐冉毫不遲疑,一手抽出‘斬金’,一手將‘斷玉’向鐘十六擲去!

殘余刀勢裹挾勁風,阻隔對手一瞬。

僅是這一瞬間,顧雪絳又是兩聲斷喝︰

「雲破!」

「日出!」

今日是陰天。

但顧雪絳話音落下時,沉沉陰雲仿佛裂開縫隙,令四野驟然明亮一瞬!

眾人定楮再看,才知哪有什麼日光,竟是徐冉刀光已起。

她手腕翻轉,刀光向上飛旋,在鋪天蓋地的銀霜中撕開一道猙獰裂口,終于突破萬千劍芒,襲向對方手中長劍。

仿佛蛟龍沖出雲海,烈日照耀雪山。

銳不可擋!

鐘十六悶哼一聲,嘴角溢出汩汩鮮血。

刀劍相觸的瞬間,雷鳴乍響,對沖的真元直接將兩人身形擊飛出去,空中閃過兩道長長血霧。

他們轟然墜落,煙塵滾滾。

烈陽墜地,寒霜融化。

兩敗俱傷。

兩位黑衣督查隊員從北面看台飛下,走到兩人面前,卻沒有動作。按照規矩,他們在等。

所有人站起身,屏息凝視,都在等。

程千仞與顧雪絳奔至台邊,卻被陣法阻隔。

這十余秒,程千仞覺得漫長難熬至極。

直到徐冉以刀撐地,搖搖晃晃,站起身來。

有人喊了一聲,又很快收聲。

又是十余秒,鐘十六沒有站起來。

一位督查隊員上去扶起他︰「勝負已分。」

「徐老大!」

排山倒海的歡呼聲響起,震耳欲聾。

擂台陣法關閉,人海向台上奔涌。青山院那群二愣子,竟然團團圍上,想把徐冉抬起來扔兩下,在程千仞「她受傷了,先去醫館」的大喊聲中,才勉強冷靜下來。合力將人抬上擔架。

徐冉不肯走,一直向鐘十六的方向伸手,眾人一頭霧水,只好將人抬著,追上鐘十六的擔架。

「你快說啊!到底怎麼了!」

徐冉說不出話,伸出三只手指頭。

鐘十六看見想了想,顫抖著從懷里掏出三個銀錠,每個都有十兩。

兩個擔架並行,三十兩帶血的銀錠遞過去,徐冉揣進懷里,才安心暈過去。

又是好一陣雞飛狗跳,眾人抬著兩人,飛奔向建安樓邊的學院醫館。

建安樓上,那些師兄們想的更多,以至于才緩過神。

「就算烈陽刀之熾,克制凜霜劍之寒,但境界差距決定真元數量,先站起來的,怎麼會是她呢?」

「此勝不僅在刀兵,更在招式真義。月落、烏啼、霜滿天,這三記連招為壓制,為困鎖。出刀者先前兩招山來、風起,只是與之對沖,自然橫沖不過,不足為勝……」

「但雲破、日出兩招,一破一出,登時氣象一新。高妙!」

他們越說越覺得妙不可言,這兩招竟然找不到更好的替代。

有人突然想到︰「那似乎是場邊一人喊出的……」

「場上瞬息萬變,僅是須臾之間,那人要想得到,要自信說出,听到的人要毫不猶豫的執行。其中差一步,今日之戰,都是截然不同的結局。」

他們說得激動︰「看來我院還有高人,今年雙院斗法的武試,定可一雪前恥!」

被師兄們稱為‘雙院斗法武試之光’的顧雪絳,此時站在醫館里,扶著程千仞的肩,快要把肺咳出來了。

程千仞給他拍背︰「你先坐,我給你倒杯熱茶。」

長時間的精神高度集中,他出了一身冷汗,猛然松懈下來,冷風入體,激起舊傷作痛。咳得沒完沒了。

診治徐冉和鐘十六的醫師們很生氣︰「醫館都擠破房頂了,還怎麼看傷,出去出去!」

五大三粗的青山院武修們被轟了出去。而他們兩個因為看上去文弱有禮,顧雪絳又咳得厲害,反倒沒被轟。還被指了椅子坐。

醫師絮絮叨叨︰「現在的年輕人啊,又不是殺妻奪子生死大仇,怎麼打的這樣厲害……」

建安樓上的師兄們談笑間下樓,路過醫館時紛紛向里望去。

突然有人想起什麼,停下腳步︰「你們有沒有覺得哪里不對勁……」

「哪里不對?」

「烈陽軍法刀。那姑娘好像姓徐。」

一陣沉默。

「……徐神將府上,不是滿門抄斬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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