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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三人的到來,秦揚倍感意外,面上卻表現得十分鎮定。

他並未馬上答應對方的要求,而是不疾不徐的找來三個碗分別給幾人倒上水,撈過一條小凳子坐在幾人對面,說︰「幾位是來買何首烏的?冒昧問一句,你們怎麼知道手里有何首烏。」

該有的戒備,他一絲不少。

江宇從門後挪到秦揚身後蹲著,好奇的探出腦袋去看幾人。

三人體型偏瘦且高,胳膊下都夾著個公文包,腳上蹬著灰撲撲的皮鞋,身上白襯衫汗濕一塊,看來是一路走來的,他們並未喝秦揚給的水,其中一個二八分頭型的中年男人客氣地說︰「你上次不是帶著何首烏去幾個藥房問過價格還說過產地嗎,我們打听著來的。」

「你放心吧小兄弟,我們是正經的生意人,不會亂來,錢都帶來了,就等著看看何首烏。」另一個禿頂男人笑眯眯的說著,一語道破秦揚的顧慮。

秦揚點點頭,面上不以為意的客氣兩句,心中卻因為這話多少放心了些,他起身帶幾人到院里,指著角落里栽在籮筐里的疙瘩,「這就是何首烏,因為一時賣不出去,我就把它重新種了起來,跟挖來的時候一樣,色澤大小都沒變化。」

幾人瞧見牆角里的疙瘩後,就再沒心思听秦揚說什麼,而是幾步上前團團圍住那株何首烏,看得嘖嘖稱奇,幾息後禿頂男不著痕跡的用手肘拐了拐另外兩人,那兩人瞬間默契的斂去驚嘆聲,彼此小聲的湊在一起討論著。

秦揚見狀,無聲冷笑,心中多少有了底,根據幾人的反應來看,這何首烏估計能算得上是精品,當然,三人也果真是奸商。

江宇輕輕蹙眉,不解的看著幾人,「秦揚,他們要,要做什麼呢」

秦揚隨手模模江宇的腦袋,說︰「他們要買何首烏,小黑去哪里了,你去找找?」

「那,那我去找找哦,你不要趁嗯」江宇蹙眉,一臉絞盡腦汁思考的模樣。

「趁機。」秦揚給他補充。

「唔,是,是的,你不,不要趁機又,又跑哦。」江宇覺得自己可以想起來,被秦揚提醒還有些不滿意。

秦揚好笑的看著漸漸變得情緒豐富的江宇,「不跑,以後去哪都帶你。」

江宇點頭說好,歡喜的出了院子。

江宇一走,秦揚便上前去,看著已經被幾人拔出泥土左右翻看的何首烏,淡淡地說︰「幾位,看得如何。」

幾人聞言紛紛起身,臉上帶著淡淡的笑,一直未說過話在三人中個頭最矮的男人率先說︰「好是好,確實是難得一見,只不過多少有些瑕疵,不過既然來了,我們就買下吧。」那副施舍以及勉強的模樣,好像在做什麼善事一樣。

「既然不好,幾位不用勉強,給我吧。」秦揚淡淡笑笑,伸手去接何首烏。

二八頭型的男人笑道︰「嗨,小兄弟,你忙什麼,他就是這麼一說,你何必著急,要不咱們去屋里坐著好好談談價錢?」

秦揚一挑眉,把幾人請進屋里,落座後直接開門見山地說︰「你們是生意人,無利不起早,我懂,不過要想糊弄我,這生意就做不成。」

幾人飛快的交換一個眼神,禿頭男油滑的笑笑,說︰「我們有心要買,談何糊弄,這樣,你開個價,我們幾個看看合不合適,咋樣。」

秦揚勾唇輕笑,毫不客氣地說︰「四千。」

「四千?!」三人一同瞪眼驚呼,那最矮的男人不屑的嘲諷道︰「小兄弟,你這何首烏頂天了就值個千把塊錢而已,你也太會坐地喊價了,莫不是看我們喜歡,就要給我們喊高價?做人可不能像你這樣不實在。」

秦揚不以為意的笑笑,四千已經是他的保守價了,「你們是專門做藥材生意的?如果是,想必比我清楚何首烏的市場以及人形何首烏的稀罕程度,炒作會嗎,只要能炒出熱度,還怕賺不到錢?很多東西的價值不都是炒出來的嗎。」

幾人果然臉色又變了,不自然的笑道︰「小兄弟懂得還真多,你說的對是對了,不過你喊的這價格確實高了些,我們可不敢冒這麼大的風險。」

秦揚也不嗦,「你們可以再考慮考慮,順便去勘察勘察市場,看看我有沒有說錯。」

「那,行吧,我們再回去商量商量。」

秦揚無所謂的點點頭,並未多說,幾人把何首烏交給秦揚,夾著包先後走出屋子,經過院里時禿頭男不經意間瞧見了放在另一個角落里的蘭花,頓時來了興致,上前去看,另外兩人見狀,也跟著上去看,「小兄弟,你這蘭花品相不錯啊,也是要賣的嗎。」

「要賣,目前還沒打算,準備等明年開了花再帶去賣。」秦揚把何首烏放在籮筐上,走過來看。

禿頭男興致勃勃地問︰「多少錢。」

秦揚笑笑,「最低一萬。」

「」

三人不再多問,尷尬的笑笑,迅速走出了院子。

幾人頂著太陽往白墳坡下走,最矮的男人不滿的說︰「這小子怎麼那麼敢要價,就算是靈芝也不值這麼多錢吧。」

禿頭男笑道︰「你自己不懂貨而已,我看他比你還懂得多,剛剛那株蘭花可是上品,不過這蘭草市場不穩定,還是不去踫的好,我倒是更中意這何首烏,你們看看要不咱們就拿下了?其實他說的不錯,這些藥材的價值多半還是得靠炒,上次聾子一百塊收的靈芝,不也炒著炒著,就炒出了三千多價格嗎,其實我覺得可行。」

「回去先模模底再說吧,四千,太貴了。」

三人急匆匆的下了白墳,從偏坡上下來,經過水井邊按原路返回,嘴里還在討論何首烏價格的事,正巧被在水井邊洗衣服的兩婦女听到,兩人抬頭好奇的去看,其中一人正是張二全的媳婦兒,人長得倒是平平凡凡,摳門的性格卻在這村里出了名,而且鬼點子極多,她賊兮兮地說︰「喲,這不是剛剛朱羅山領著往白墳走的那幾個人嗎,他們說的何首烏是個啥。」

「听名字有點耳熟,好像是個好東西。」另一名婦女長得倒是標志,不過她也是秦揚在村中的頭號仇家,鮑家的兒媳葉秋,她說︰「哎對了,你說他們是去的白墳?」

「是啊,有啥問題。」

葉秋一臉深沉,「我是在想這何首烏會不會就是秦正國他兒去山上挖的,要真是的話,咱們可不能讓他就這麼給悄悄的賣了!」

張二全的媳婦反應倒是快,「你說得對,我剛剛可听見了,四千塊錢呢!萬一他正巧是在咱們山上挖的,那咱們不就虧大發了嘛,我呸,真是老子一個樣兒子也一個樣,可不能便宜了那小偷的兒子!得讓他交出來!得把這事告訴村長,告訴村里的人,讓他們知道小偷的兒子又去偷了。」

葉秋神色不明的一笑,誘導道︰「他二嬸,你急啥,你想想,要真值這麼多錢,被全村人知道了,一家分點還有啥。」

「那還不簡單,咱們悄悄去給他拿了!」果然,葉秋的暗示起了作用。

「可咱們這算是偷吧。」葉秋心里暗笑,面上卻一派猶豫。

「呸呸呸,他才是偷呢,上次他不就跑去楊和平家山上偷了一株黑枸杞嗎,咱們只不過是拿回屬于我們的東西,哪里能算是偷啊。」

葉秋目的達成,責任還推得一干二淨,「那成吧,晚上我跟鮑澤來你家商量商量,再做打算,你看成不。」

「行,就這麼說定了。」

兩名婦女達成共識,感覺彼此間的關系更近了一步,一邊洗衣服,一邊聊得熱火朝天,心中各自打著各自的算盤。

江家,秦揚剛把何首烏種回土里,就瞧見小黑悠閑的邁著小碎步回來了,小傻子卻不見人影,秦揚有些擔心,于是關上門揣著鑰匙就去找江宇。

江宇出門找狗,找到一半看到幾個小孩子用繩子拴著金龜子嗡嗡的飛,他也想玩,于是找小黑的事就這麼被他拋到腦後了。

熱天村里天牛金龜子蚊蟲滿天飛,一群十來歲少年們不用干活的時候就會上山掏鳥蛋,下水捉小魚,這些是熱天最值得期待的趣事,此時他們開始爬上長在水井後泥塘邊的幾顆楊樹上捉天牛金龜子,江宇不敢爬樹,只能跟一群女孩子仰著頭半張著嘴站在楊樹下看著,懂事地說︰「要,要小心哦,不要摔,摔下來。」

穿著補丁衣服的楊壯壯也在其中,聞言囂張的站在樹上往下吐口水,罵道︰「呸!傻子烏鴉嘴!快滾回家去吧,捉到天牛也不給你!」

江宇抿抿唇沒說話,卻緊張的低下頭開始掰起了手指。

樹下的女孩子嫌棄的四散開去躲避被風吹歪的口水,江宇傻站著不動反而沒中招,倒是一個女孩子中招了。

「楊壯壯你個狗崽子,吐口水在我身上了!」站在樹下的女孩子一臉惡心的在地上撿了片葉子擦著衣服上的口水,不高興的沖著樹上大喊。

楊壯壯蠻橫道;「吐你身上就吐你身上了,叫你站樹下啊,活該。」

「我去告訴我女乃!」女孩子氣得淚花在眼里打轉,轉過身氣嘟嘟的跑了。

楊壯壯心虛的哼了一聲,也不再管江宇,開始捉天牛。

楊樹上五六個男孩靈活的穿梭于樹干間,偶爾有大人從周圍經過,都會叮囑幾句,生怕他們摔下來,不過這些孩子平常時間皮慣了,哪里是一兩句話就能喊住的,飛得提著棍子來才能嚇唬住幾人,不過因為都沒被自家大人看到,也就沒什麼人提著棍子上前來管。

「好大只的綠毛蟲,抓來玩啊!」樹上一個男孩子突然喊了一聲,隨後從楊樹的樹葉上把黏在上面肉滾滾的綠色毛蟲給捻下來就往樹下扔。

守在樹下的女孩子們見有東西從樹上掉下來,頓時被嚇得紛紛跑開,她們怕極了這種頭上好幾個斑點看上去像四只大眼楮的蟲子,偏偏男孩子們就喜歡惡作劇,總是悄悄把綠毛蟲捉來放在女孩子們的衣服上頭發上,再告訴她們,每次都能把女孩子們嚇得崩潰大哭,屢試不爽。

不過怕這玩意的不止女孩子,楊壯壯這鄉村土霸王一听有綠毛蟲,頓時嚇得哇哇叫,抱著樹干拼命的往下滑。

蟲子啪嘰掉到地上,江宇困惑的看看掉在地上有食指粗細的綠色蟲子,隨後蹲下.身歪頭看了幾息不住掙扎的蟲子,伸手戳了戳肉唧唧的蟲子,傻樂道︰「好,好軟的蟲子哦。」

「哇,這傻子居然不怕蟲子。」一旁的女孩子一臉佩服。

「楊壯壯膽小鬼,還沒有一個傻子勇敢呢。」

「楊壯壯膽小鬼,楊壯壯膽小鬼」一時間所有的女孩子開始指著楊壯壯,很有節奏的喊著同一句話鄙視楊壯壯,女孩們的聲音配合著蟬鳴,顯得十分吵人。

滑下樹來的楊壯壯盯著一群女生磨牙,一臉反骨的模樣,他咬牙切齒的看向蹲在地上逗弄蟲子的江宇,跑上前去猛地給了江宇一腳把江宇踢翻在地,再次抬起腳來把綠毛蟲一腳給踩得稀巴爛,惡狠狠的沖著女孩子們吼道︰「再說啊!再說我去抓蟲子來塞你們衣服里!」

女孩子們被嚇得噤聲了,悻悻的看著楊壯壯。

「楊壯壯,不要欺負我ど妹!」樹上的一個男孩子大喊。

江宇從地上站起來,拍著**擰著眉看向地上的一灘綠水,難過的說︰「楊壯壯你,你為什麼踩,踩死小蟲,它媽媽會,會難過的」

九歲的楊壯壯十分囂張的喊道︰「你個大傻子!它才沒有媽媽,它跟你一樣是個野種!」

江宇一臉茫然,听不懂野種的意思,只不過他知道不是好話,他輕蹙眉頭正兒八經地說︰「楊壯壯你,你要是再,再說我壞話,我就,我就打你。」

「你要是敢再說一句我先打死你!」楊壯壯沖到江宇面前,狠狠的搡了一把江宇,直把毫無防備的江宇推得後退兩步後跌到地上。

樹上頓時有好事的男孩子興奮喊道︰「揍這大傻子!」

江宇手掌被地上的石頭硌得生疼,他吃痛的嘶嘶吸氣,抬手一看,手掌心破了層皮浸了不少血絲,江宇緊緊抿著嘴唇一聲不吭的從地上站起來搓著手掌心,說︰「我,我才不怕你呢。」

「死傻子,毛干翅膀硬了。」楊壯壯學著楊和平平時教育兒子的樣子,惟妙惟肖地說︰「老子今天不打死你,老子跟你姓!」

言罷,楊壯壯舉起拳頭猛地大叫著向江宇沖去。

江宇縮了縮肩膀,臉色有些蒼白,看著沖過來的楊壯壯下意識的抬手去護住腦袋。

楊壯壯雖然年紀小,但力氣卻不小,這沖著跑過來的一拳力道不容小覷,要真打在江宇身上,估計又要摔個結結實實的**墩了。

正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旁圍在一旁看戲的女孩子被撥開,隨後傻站著當靶子的江宇瞬間被人攬進懷中,堪堪躲開了楊壯壯的攻擊。

沒料到江宇會突然躲開的楊壯壯一時剎不住車,舉著的拳頭以及蓄勢待發的力量撲了個空,頓時重心不穩摔到了地上,吃痛的叫出聲來。

江宇怕怕的睜開眼看抱著自己的人,頓時開心伸手抱住對方的脖頸,笑道︰「秦揚秦揚」

秦揚臉色森寒,冷冷的嗯了一聲,把江宇放到地上,走到楊壯壯身邊一把抓住他身後的衣服,說︰「我警告過你不要再讓我看到你欺負他,皮癢?」

「嗚,爺爺!」楊壯壯被提溜著懸空,回頭一看是秦揚,頓時嚇得大哭起來。

樹上的男孩子們縮著腦袋看著,不敢多說一句話。

「秦揚,你這是干嘛,咋跟一個孩子過不去啊。」路過的一個男人看不過去,責備地說。

秦揚面無表情的抬頭看一眼男人,「不關你事。」

男人一臉不爽,哼了兩聲走了。

秦揚盯著掙扎不停的楊壯壯咬了咬牙,心中那股暴戾之感令他幾次想將楊壯壯這小畜生摔地上,可最終還是忍了下來,他提著掙扎不止的楊壯壯走到江宇面前,說︰「他怎麼欺負你的,咱們怎麼欺負回去。」

江宇困惑的想了想,訥訥地說︰「唔他,他把小蟲踩死了哦,那我們是,是不是也要,要踩死他呢。」

秦揚︰「」

「他沒欺負你嗎,踩了什麼蟲。」

江宇心思壓根不在楊壯壯推了自己兩次上面,立馬指著地上的一灘綠水,說︰「就是這,這個秦揚秦揚,楊壯壯居,居然怕蟲子哦。」

江宇對于楊壯壯怕蟲子好像十分驚奇似的。

「是嗎。」秦揚神情不明的冷笑,對樹上的幾個男孩子說︰「找幾個蟲子給我。」

樹上的幾人立馬照辦,生怕被秦揚揍。

被秦揚提在手里的楊壯壯好像知道要發生什麼,頓時哭得更凶了,一直掙扎個不停,秦揚幾次險些沒抓住。

幾分鐘後,四五條蟲子被幾個男孩子從樹上扔了下來,秦揚抬手一抓,瞬間精準的把一條肉唧唧的蟲子抓入手中,他捻著蟲子懸放在楊壯壯脖子上方,卻壞心的翹起小指戳了一下楊壯壯的脖子,頓時把楊壯壯嚇得哇哇大叫,一旁的幾個女孩子看清了秦揚的惡作劇覺得好玩,紛紛哈哈笑出聲來。

「說,還敢不敢欺負江宇。」

「嗚哇!不欺負了不欺負了!快把蟲子拿走嗚嗚嗚!」楊壯壯大哭著掙扎。

秦揚冷哼一聲,「認錯,跟他說對不起。」

「哇哇哇對不起,我不欺負你了」

江宇趕忙上前乖順地說︰「秦,秦揚,他說他不,不欺負我了,你快把他放,放下來哦小蟲被你捏,捏得很難受呢。」

這傻子!關注點總是奇奇怪怪。

秦揚無奈搖頭,把楊壯壯提正放到地上,這家伙瞬間野狗似的大哭著往家里跑,惹得女孩子們毫不留情的嘲笑出聲。

江宇伸手接著秦揚捻在手指間的蟲子,認真地說︰「秦揚,小蟲想回,回家了哦,你快放開它」

秦揚笑笑,看著江宇居然不怕這種看上去丑得有些嚇人的鳳尾毛蟲,依言把蟲子放到他手里,看著他蹲在地下挨個把蟲子撿來放在樹干上,心中不禁一片柔軟。

小傻子單純又善良,對每種生命都很尊重,這點無人能及。

秦揚對他伸出手,溫柔地說︰「回家了。」

江宇立馬乖巧的小跑來抓住秦揚的手,沖他嘿嘿傻笑一聲,樂呵呵的跟著秦揚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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