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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就到了初冬,上學的時候硯台里的墨甚至會結成冰,每到此時,宋澄就會想念自己家的空調。天氣冷的厲害,宋澄又是先天體寒的人,換到這個小身子上,也沒有改變,常常四肢冰冷,一到冬天,一雙手就仿佛被冰凍的石頭一般。

宋澄將毛筆擱在硯台邊上,對著自己的小拳頭呵呵氣,再使勁搓一搓,搓得通紅手上卻只是麻麻的,沒有感覺到一絲熱氣。

祁鉞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起身拍了拍宋澄的肩膀道,「回家了,別在這挨凍了。」

宋澄「嗯」了一聲,才起身收拾自己的東西。窗外下著大雪,整個小書院都變得一片銀白,幾桿老竹上積著厚雪,竹葉似是不堪重負,被壓得彎腰。

宋澄將脖子和手縮了縮,整個小身子藏在大棉袍里,只是兩只耳朵露在外面被凍得通紅。祁鉞給宋澄將衣服整理了一下,將露在外面的手和全部塞進了衣服里。他伸出手搓了搓,將手捂在宋澄的耳朵上,笑著道,「快跑!」

宋澄「咯咯」笑出了聲來,他道,「你跟好了,別踩到我的鞋,我抬左腳你就抬左腳,抬右腳你就抬右腳,知道了嗎?」

祁鉞手捂在宋澄的耳朵上,將宋澄的頭晃的四處亂轉,「你說我知道不知道,你個小豆丁事還挺多的!」宋澄使勁甩了甩自己的腦袋表示抗議,祁鉞果真停下了手,他道,「快走吧,再不走我的手也涼了。」

外面下了大雪,路上也幾乎沒有人,宋澄祁鉞仿佛像小孩子開著土飛機一般就沖出去了,在外面的雪上踩下一串串腳印。

兩人到巷子口的時候,與一個穿著玄色衣衫的人擦身而過,祁鉞沒注意,宋澄卻放慢了腳步停下。祁鉞沒料到宋澄會忽然停下腳步,一個沒注意就將宋澄撲倒在了路上,宋澄「哎呦」一聲,祁鉞忙爬了起來,將宋澄一把抓起來,「你還好吧?」

宋澄伸出袖子將臉上的雪擦了擦,祁鉞也忙幫他將身上的雪拍了下來。宋澄一張小臉凍得通紅,白處越白,臉上沾著雪,祁鉞笑著幫他將眉梢的雪撥了下來笑著道,「你怎麼不說就停了下來?害的我沒注意就——」

宋澄伸手打斷了祁鉞的話,他轉身向身後看去,祁鉞也跟著轉身,只見那個玄衣的男子還站在巷子口,肩膀上已經有一層厚厚的積雪,背著行囊,風塵僕僕,下巴上甚至可看到青色的胡茬,嘴角帶著三分痞氣,眼楮明亮而帶著幾分濕意。

「你是誰?」

宋澄問道。

祁鉞跟著宋澄轉身,他張大嘴不禁合不上了,他伸出手指著眼前的人大聲道,「徐哥!」語氣中滿是驚喜。

來人正是徐覆之,打下午的時候他就回來了,只是站在巷口不知怎麼邁開腳步走進去,他嘴角勾起一個笑容,向著祁鉞道,「小子,長大了。」

祁鉞不好意思地模了模頭,他將站在身旁的宋澄往外面推了推道,「徐哥,這是宋澄,徐夫子的學生!」

宋澄不像祁鉞那般自在,他只看著徐覆之不說話,徐覆之笑著邁開了腳步,他走近揉了揉了宋澄的頭笑著道,「真的?我看怎麼像個小傻子。」

宋澄抬頭道,「不是傻子。」

徐覆之笑著拍了拍宋澄的腦袋道,「走吧,回家。」

祁鉞笑著道,「對對,你們快回家!」

徐覆之將身上的包裹往上抬了抬,伸手牽著宋澄問道,「你真的是我爹的學生?」

徐覆之的手粗糙而溫暖,宋澄覺得挺舒服的,也就沒抽出來,「嗯,是。」

徐覆之沒說什麼,兩人走到了書館門前,徐覆之抬頭看了一眼門匾上的「景向書館」四個字笑著道,「那這書館,以後是你的。」又道,「叫我大哥吧。」

宋澄問道,「不叫師兄嗎?」

徐覆之笑著道,「大哥親切些。」

宋澄點點頭道,「大哥。」

徐覆之聞言笑了,他推開書館的大門,向著里面吼了一聲,「爹,娘,兒回來了!」宋澄感覺到他的手在輕微的發顫,一大一小站在門口,身後還跟著祁鉞,誰也沒出聲。只听院內的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徐夫人從門內慌慌張張走了出來,一開門就向著院外張望,「是覆之回來了?」

徐覆之松開宋澄,幾步跨上前去,雙膝一屈就跪在了徐夫人面前,他垂頭道,「娘,兒不孝!」

「回來了就好,快起來給娘看一看,回來了就好。」徐夫人忙伸手將徐覆之扶了起來,她伸手牽著徐覆之抹著眼淚就要進去,徐覆之喊了一句,「娘。」

徐夫人這才注意道站在門口的宋澄和祁鉞,她又抹了一把眼淚,向著宋澄和祁鉞招手道,「快進來,外面冷。」

徐夫子黑著臉坐在里面一句話都沒說,徐覆之掀開門簾和母親一起進去,宋澄與祁鉞緊跟在後面一起進去了,徐夫子沒搭理徐覆之,只向這宋澄招招手道,「澄,過來。」

宋澄下意識看了一眼徐覆之,乖乖走了過去,徐覆之進門就沒敢說話,徐夫人知道這是兩父子之間的事情,只拍拍徐覆之的肩膀,便坐在了徐夫子的身邊。

徐覆之掀起衣角跪在了徐夫子的眼前,「爹。」

徐夫子看著跪在眼前,明顯比以前更沉著的兒子輕嘆了一口氣,「回來了?」

徐覆之點頭道,「是。」

「此行可有收獲?」徐夫子問道。

「有。」徐覆之將身上背著的行囊放在地下,伸手拿出了一塊靈位與一封婚書,將其雙雙遞給徐夫子道,「爹,這就是覆之此行的收獲。」

徐夫人本在一邊坐著,此時見徐覆之拿出的靈牌與婚書,起身走的丈夫身邊,她問道,「覆之,這是什麼?」

徐夫子起身伸手接過,只見靈牌上寫著「先兄程意舒之位」。字跡依稀還能看出是徐覆之的字,只是沉斂了許多,甚至帶著卷雜著西北風霜的悲戚與滄桑。

徐夫子將靈位安置在桌上,起身坐至下首,他展開婚書,只見字跡清雋溫雅,措辭謙和有禮,上書將其妹程意雅許配給徐覆之,舉案齊眉,白首不離。

徐覆之不願看婚書一眼,只沉默地跪在父親眼前道,「爹,我答應了意舒,要替他照顧幼妹,奉養高堂,覆之有愧于父親和老師的教導。」說著又是俯身一叩首。

「你想好了?」徐夫子問道。

徐覆之頷首道,「是。」

徐夫子頷首道,「你從小就是個有主意的,你既然決定了,我也不攔著。罷了,剛回來就不說這些了,好好浣洗一番,有什麼事晚上再說吧。」說著便起身向書房去了,徐覆之默然點頭,起身將婚書放在了靈位前,找出家中的香燭與程意舒點上了第一支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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