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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輛開往貴寧方向的綠皮火車,陳舊的車廂內人山人海,斥罵聲抱怨聲不絕,車中沒有空調,大開的窗戶也阻隔不了濃重的汗臭味,陶蘿頂著書包在人群中穿行,擠了快一個小時,才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座位。

144號座,位于本車廂最北部,背後便是列車員休息室,此處空間狹小又偏僻,她刷了無數次才刷到的風水寶地。

不巧的是,這里已經坐了一個人。

陶蘿有些詫異。

車廂人流擁擠,她的位置被人佔了並不奇怪,但令人不解的是,車廂最北端這個小角落竟然罕見的空曠,三名年紀頗大的老人捂著鼻子擠在對面,而屬于她的位置上,一個穿著緊身紅色半袖的大媽獨佔一排,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附近一個多余的乘客都沒有,與擁擠到爆炸的車廂簡直格格不入。

陶蘿核對了座位號好幾次,慶幸的發現,佔據自己的位置的確實是這位紅衣大媽。

很好,這位大媽約模五十歲左右,身材豐滿體格壯碩,呼嚕聲震天響,看起來十分健康,完全不需要自己讓座。

她伸手拍了拍大媽的肩膀,等大媽迷迷糊糊的抬起頭,忙將自己的車票遞了過去。

大大的144號字樣露了出來,陶蘿又指了指車廂上貼的標識,

只是大媽瞟了一眼,**都沒挪一下,徑直又趴回了桌上。

陶蘿不死心的等了一會兒,大媽恍若未覺,眼見著又開始打呼嚕了。

這下她真的有些生氣了。

既然這個大媽一人佔據了兩個位置,那就朝里挪一下唄,又不是什麼難事!

陶蘿皺了皺眉,再次搖醒了大媽。

只是這次車票還沒遞過去,大媽已經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肥碩的**一扭,干脆徹徹底底的佔據了兩人座,頭則轉向窗外,一副我就是不讓你耐我何的模樣。

這還生氣了?

陶蘿比她更生氣。

她的座位被佔了還沒生氣呢,一個佔座的氣個什麼鬼啊!再說了,這是兩人座,大媽只要往里讓讓就可以,完全不影響啊!

她推了推大媽,也不說話,只是固執的將車票遞到了她面前。

大媽忽然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因為憤怒,臉上的肥肉都抖了三抖︰「你是啞巴嗎?想叫我讓座就說啊!不說我怎麼知道?拿張車票裝什麼逼啊!你瞧瞧那個小伙子,還是靠窗的座位呢說讓就讓,你怎麼不學學人家發揚風格啊!」

這可是兩個座位,您只有一個**,那小伙子都讓了我為什麼還要讓啊?

陶蘿強忍著罵回去的沖動,順著大媽手指的方向看去,才發現距離此處三米之外,一個小伙子捂著鼻子,正滿臉驚悚的看著自己。

周圍的乘客表情跟他如出一轍,都瞪圓了眼楮望著這個方向,就連對面擠著的三位老人也一臉驚訝。

便是再遲鈍,陶蘿也感覺到有點兒不對勁兒。

她認真的打量著獨佔一排座位的大媽。

這位大媽胖歸胖,出汗也委實太多了一些,汗水浸濕了她腋下,有幾只蒼蠅圍過來轉個不停,周圍人都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樣,尤其是對面的那個老人,腦袋已經不顧危險直接探出了敞開的窗戶之外。

這似乎是……

還沒等陶蘿想明白,大媽蹭的一下站了起來。

「小賤人,裝什麼無辜啊!老娘有狐臭,警察同志都特許我坐在這里了,你不服氣你也弄個狐臭啊!他們會想方設法給你找個靠窗的位置呢!不然怎麼著,站在過道中間去惡心別人嗎?」

此言一出,陶蘿竟無言以對。

車廂里人實在是太多了,過道里車廂之間甚至廁所都擠滿了人,還真的沒法給大媽找個既僻靜又不影響別人的合適位置。

也正因為同樣的原因,她自己才費心費力的去刷這個位置的票。

陶蘿頓了頓,很想告訴大媽︰我真的沒有一點兒歧視您的意思,我只需要您**往里挪一下而已。

但她不能說。

她伸手朝里指了指,再次揚了揚車票,示意大媽擠一擠。

「小女表砸,你TM還沒完了吧?」許是常年被人們鄙視躲避,大媽的精神已經脆弱到了極點,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揮起胳膊就把長滿黑毛的腋窩湊到了陶蘿鼻子跟前,「我叫你裝!叫你裝!裝不死你個小賤人!」

「嘔~」

大媽此舉實在太過震撼,隨著胳膊揚起,濃重的味道蔓延開來,車廂里頓時傳來此起彼伏的干嘔聲,對面靠的最近的三個老人首當其沖,一個老人來不及取塑料袋,當時就吐了一地。

難聞的體味與嘔吐物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息,胃里翻滾的乘客們又拼命向遠處擠去。

這下陶蘿也站不住了。

老人的嘔吐物幾乎要蔓延到她腳下,她不得不往大媽身邊擠了擠,再次伸手示意大媽往里坐一下。

大媽震驚的瞪圓了眼楮。

饒是再憤怒,大媽也發現,眼前這看似眉清目秀的女孩子確實有點兒問題。

她腦袋終于轉過彎來,再看陶蘿時,憤怒的表情就換成了同情︰「姑娘,原來你不但是啞巴,連鼻子都是廢的啊!」

陶蘿忙不迭的點頭。

一番兵荒馬亂之後,車廂再次恢復了正常,陶蕪跟大媽並排坐在了座位上,周圍的人群看她們的目光就像看兩個怪物,有幾個年輕的小伙子看向陶蘿的目光更是帶著濃濃的同情。

好端端的一個姑娘,怎麼又啞又殘還這麼重口味呢!

而紅衣大媽卻仿佛找到了知音般,拉著陶蘿訴苦起來︰「姑娘,你是不知道啊,得了這病苦啊!找不到男人找不著工作,別說飯店了,連去小賓館刷馬桶人家都不要啊!」

「阿姨我年輕時候也幻想過談個戀愛,做過手術打過針吃過中藥,什麼激光啊離子啊祖傳秘方啊,沒屁用啊!這麼多年了,還不是一直這樣……」

對啊對啊確實沒屁用……

陶蘿無比贊同。

紅衣大媽抹了把眼淚,繼續說道︰「外頭這日子沒法過啊,我現在就琢磨著回我們村去,好歹深山里沒啥人,能找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子嫁了,也算我的運氣……」

陶蘿連連點頭,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樣。

「哎呀,姑娘,咱們這樣的人苦啊!」許是終于找到了知音,紅衣大媽越說越激動,一直緊緊夾著的胳膊就忍不住揮舞起來︰「不就是點兒味道嗎?那些男人都瞎了狗眼,老娘年輕時候也號稱村花,又能干又……」

「又又又你麻痹!哪來的臭葫蘆,燻死老子了!與其被臭死還不如被一槍崩了,給老子滾出去吧!」

濃重的味道混合著汗臭味在整個車廂蔓延,偏偏那個臭味的源頭還嗶嗶個沒完,連著倆小時沒個消停,有人捂著鼻子強忍,也有人終于忍不下去了,不知從哪兒竄來個大漢,一把扯開陶蘿,推著大媽就往窗外丟去。

「啊~放開我~救命啊!」大媽尖叫一聲,肥碩的身體卡在大開的窗戶中,她奮力揮舞著手臂,卻抵不過大漢的巨力,身體被推擠著,半個身體幾乎掛在了窗外。

「臭死勞紙了!媽個雞,正好散散那股味兒!」大漢哈哈大笑,一**坐在了大媽原來的位置上,手還抓著大媽的腿,防止她真的掉下去摔死。

周圍竟沒有一個人上前幫忙。

半個身子掛在外面而已,又不會死人,還能將臭味的源頭放出去,真是皆大歡喜。

「天哪,還有沒有王法了,救命啊~救命啊~」

車廂擁擠到了極點,乘警一時半刻趕不過來,更何況也沒有人願意報警,大媽尖利的哭喊聲在耳邊回蕩,淒慘卻無人同情。

大媽的臉掛在窗外,在玻璃上擠的扁扁的,極度驚恐的褐色眼珠子瞪的老大,直直的對上了陶蘿。

「姑娘,報警啊!救救我啊!」

她用求救的眼神看著陶蕪,尖利的聲音里帶著哭腔,絕望又無助,周圍的人眼中卻只有慶幸。

陶蘿心中忽然生出了濃濃的悲傷。

她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大漢的肩膀。

大漢得意的扭過頭看她︰「姑娘別不高興,我這是造福全車廂的乘客呢!勞紙從來沒聞過這麼惡心的味道,她要是再多呆一會兒,一車廂人都得被燻過去!」

從來沒聞過這麼惡心的味道?

一車廂的人都被燻過去?

陶蘿忽然彎起唇角,沖著他輕輕吹了口氣。

「不,你聞過比她更惡心的味道。」

然而大漢已經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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