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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向神明起誓。」憶雨閉上了眼,然後睜開,她轉向作為審判者的神明︰「女神,我不是父皇,自然不知道父皇究竟是如何想的。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如此。誰都不知道,如果父皇此刻還活著,他會如何說。但我認為,他如果在這里,仍然會選擇我,我絕沒有辜負他的教導與信任。我所做出的解釋是最合情理的,我的解釋,不需要像他們的解釋一樣,在數目、私生子的定義等等上更改不停。但這里,卻有個自稱父皇心月復的人,向您起誓……我已經無話可說,請您判斷吧。」

芙蕾女神點了點頭。她的面容在薄紗後微動,似是在笑。她沉吟了下,剛要開口。

「等一下!」

打斷的人是一直沒有發聲的斬雷。

「斬雷,你有什麼要說的?」芙蕾女神看向了斬雷,「這里,亦允許你陳言。」

「憶雨的解釋中,還有一個漏洞。雖然我想你已經準備了答案吧?不過,還是想要問一問你。」斬雷平靜的看著憶雨,猶如是看著很多年沒有見、也之後不再會見到的朋友一樣。

「……請說?」

問出這句話的憶雨,發覺這是她和斬雷,在這個審判中第一次形成了有意義的對話。

「你剛才說了,將我和艾望晴排除出繼位的人選,是因為為了防止我們以後謀權篡位。可這真是奇怪,難道風憶族皇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怎麼會為了憶雨你留下這樣的遺詔?」

這真是……太過簡單的問題,讓憶雨微微一愣後,才說道︰「遺詔自然不是為了我寫的,而是為了當時皇後懷的孩子寫的。」

斬雷直視著憶雨的目光︰「那麼,當時族皇有沒有想要過讓你繼位呢?」

這個問題,讓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氣。

沒錯,憶雨的解釋雖然排除了斬雷和望晴繼位的可能,卻是將她推入了和如果承認自己不為父親所知的斬雷一個境地︰風憶族皇根本就沒有想讓他們三個人中的任何一人繼位。風憶不知道斬雷的存在。風憶在重傷前,也的確沒有想過讓憶雨繼位,這也是事實。這是個斬雷一方要避免的境地。哪怕承認了那個,可以讓遺言的對象鎖定在望晴憶雨身上。

憶雨的心也沉了下去,不管怎樣,她也是在掐著自己的喉嚨。她不得不把這件皇室的丑聞在眾人面前敘述……這的確是她成為族皇後的原罪。但她用著已經演練過無數遍的答案,回答道︰「我想也是沒有的……只是因為當時……我被養成了個天真爛漫的女孩子,父皇根本就沒有防備過我。」

「是嗎。這樣你還要主張你繼位的合法性嗎?」

「父皇所期待的繼承人已經死了,我則是臨危受命,父皇在最後一刻的確選擇的是讓我繼承,可以說,那個時候他已經……改變了他一定要讓皇後的兒女繼位的想法。可如今我已經是族皇了,想推翻我,就需要更充足的證據,那就是父皇絕對不想讓我繼位的證據,除非有那樣的證據,否則我就沒有必要退位。」

憶雨平淡的說。

她已經明白了斬雷的打斷想要陳述什麼。

他大概真的想要用那個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殺手 。

那就是——在此刻承認風憶其實是不知道斬雷的存在的,這樣的話,就有了遺言這個決定性的證據來證明憶雨的不合法。雖然也會讓也讓斬雷的合法性大大下降,但說出此對憶雨更是極其不利。

斬雷方過去對憶雨的繼承,提出了這樣的論點︰風憶想要讓斬雷繼位,可是當時斬雷不在身邊,而憶雨身受重傷,風憶是為了治療憶雨的傷才將寶具傳給女兒的,但是還是要女兒之後再把寶具還給斬雷。

如果風憶的遺言的意思的確是明確否認了憶雨的繼位權,那麼「為了治療憶雨的傷才將寶具給憶雨」的說法可信度就會大大上升。而斬雷雖然失去了所謂「風憶要讓斬雷繼位」這樣的說法,但也只是需要面對和風露的皇族平等競爭的情況,畢竟按照這個解釋,當時可謂是變成了」除了憶雨望晴誰繼位都好」的情況。

當然,若是這樣的話,不僅是風露的風舞姑姑,還有普帝國的希絲……都會來一擁而上的瓜分鏡月。斬雷的勝率上升了,代價是讓鏡月的命運更加飄搖。

但斬雷的確在對憶雨這一個方面,得到了必勝的方案。

斬雷看著憶雨。

憶雨也看著他。

憶雨其實知道,斬雷對自己絕對有一份感情,雖然也許不是愛情,但也至少是親情,畢竟兩人共同成長了幾年的時光,彼此慰藉,彼此理解。

但是,為了愛理卡•碧姿的話,為了他人的教唆,他可以做到這樣的地步。

其實憶雨早就知道,他是個內心並不堅強的人。

所以才會彼此舌忝舐傷口一般的,互相依賴。

……卻沒有想到他會懦弱到這個地步……

愛理卡也像是想到了和斬雷一樣的辦法,魚死網破也好過讓憶雨得利。她有些無禮的站起身來,臉上帶有一絲快意。倒引得一邊的風舞皇後連連冷笑,但過了一會兒,風舞皇後卻也是想到了斬雷這樣的方案能夠讓風露有更大贏面,眼神也亮了起來。

憶雨閉上了眼楮,她輕輕的嘆了口氣。到此為止了嗎……

斬雷卻是看著憶雨的面容。

他很清楚,在這次辯論之後,大概兩人再沒有機會對等的對話了吧?

所以也許……是最後一次了,這樣看著她。

好像比原來要稍微的瘦了一點,因此有些尖利的容顏和過去有些不同。

斬雷毫無猶豫的、笑著開了口。

「那麼,我的問話就到這里了。芙蕾女神,我告知您,原告方沒有其他的問題了,我方的詢問已經終止了,請您判斷吧。」

「哎……」

憶雨感到的是、扼住自己脖子的手被放松的感覺。

然後愛理卡幾乎是要沖出觀眾席的叫道︰「等等,斬雷——」

「我方的問話已經結束了!」斬雷再次說道,然後用嚴厲的神情看著自己的母親,「我也是鏡月的皇族,母親,我也是鏡月的皇族啊。」

斬雷沒有選擇背叛鏡月。哪怕是這讓他或許會輸掉這場辯論。但他還是在最後,克制住了那份**,沒有給風露和普帝國更大的機會。

他展現了或許從長大以來的,唯一一次的反抗與克己,遵循著自己的情感,遵循著自己的尊嚴的行為。

然後,斬雷心中浮現了這樣的想法。

如果,再早一點,自己的人生能走出這一步的話,不再是被母親擺布、不敢逾越的話,自己的人生也許都不一樣了。

如果自己能夠更早的,遵循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告訴自己的姐姐自己真正的身世,和她合作的話,一切也許都不一樣了。

這樣……他就不用如木偶一般行動,成了棋子一樣的人。這樣,就能永遠的和他所喜歡的人在一起,而不用像如今一樣,成為了她最大的敵人了。

芙蕾女神看了斬雷片刻,似是嘆息著一般的,好似傳來了那樣的幽嘆,卻又什麼都沒有。

廳堂內,無邊的寂靜,在時空中停滯。

所有人,都感到了不能移動的肅穆。

等待著神的裁決——

「吾認為,」芙蕾女神終于是開口道,「既然斬雷方並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先族皇一定否認了憶雨的繼位權,那麼,已經在位的憶雨族皇就沒有必要退位。憶雨對于遺詔的申訴是成立的……否則,以後有點捕風捉影的證據,就要求族皇退位的話,恐怕就會使世界陷入混亂。」

憶雨終于松了口氣,她幾乎是用不能听聞的聲音說道︰「謝謝您。」

但是,憶雨並沒有放松的余地。

如今的判斷權,全部就在黑暗之神的身上。而黑暗之神……在歷史上對混血兒並不友好,而在近日雖然對混血兒的事情沒那麼嚴苛,卻是突然站在了普帝國那邊,無論怎樣,都不像是會支持憶雨的論斷的。

憶雨最初,就沒有想過爭取焰影神。她想要爭取的一直是芙蕾女神和風雅女神。

可是如今——也只能試試看了。審議要多數通過,也就是說,即使是一贊成一反對,憶雨對遺詔的申訴也沒法成立。而斬雷,也就能繼續維持著他如今鏡月實際統治者的地位。

廳堂內的氣氛,絲毫沒有隨著芙蕾女神的判斷而變得松弛,反而更加緊張起來。

黑暗之神長久的、沒有說話。

然後,他說出的是︰

「既然你們誰都只是陳述了其中一種可能性,而顯然,斬雷方面有更多的證人。故而,我認為憶雨作為風憶或許不願其繼位的混血兒,族皇的資格的確應該被審議……或者剝奪。是的,我無法認可憶雨的申訴。」

一瞬間狂喜的神色浮上愛理卡的面孔,只是她不敢出聲,所以恰似是無聲的張大嘴的樣子。而在一邊的風露皇族諸人則是面無表情,還在思索下一步的對策。望晴別開了目光,長長的嘆了口氣。亦光的目光卻比方才要更加嚴肅了。

斬雷一時還沒能明白其中的意思,愣在了那里。

而憶雨卻是柔和的笑了出來。她緊張的肩膀完全的放松了下來,一邊笑著,一邊搖了搖頭,然後面對著斬雷,用不大的聲音說道︰「看來還是沒法避過神的明察呢,呵——恭喜。我會將寶具的繼承人設為你。」

但是——盡管憶雨並沒有任何的反抗,卻听見了有些尖銳的反駁——

「焰影,你是什麼意思?」

是芙蕾女神,她一時散發著令人難以置信的氣勢,用相當訝異的語氣質問著焰影。

「我有做出自己判斷的權利,芙蕾。……這位斬雷和這位憶雨都提出了否定對方繼位的可能,在我看來,他們兩人似乎都不該繼位,也都有可能是理應的繼位者,故而,我沒有辦法判斷,呵,除非是奇跡的風雅前來,否則誰都沒有辦法問出一個死人的想法吧?我也不能,不覺得我應該贊同那個小女孩的申訴,就憑她幾句顛倒黑白的話——你也很清楚,那孩子是不是在說謊。」

「就算是風雅,也沒有辦法讓人死而復生。」芙蕾的表情堅毅,「但是……你應該遵守與我的約定——這個寶具是我之遺留,鏡月是我之子孫的國度,我有權利決定它的歸屬、它的統治者!」

「可誰叫那位族皇是將我們四神都要召集的?我之所以前來,只是想要見證奇跡罷了。但是她到最後都沒有出現……奇跡若是不存在,我似乎也沒有道理幫助混血兒做暗族的族皇。而且,這也是我的血統的國家,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命運女神……」

兩神的話語、雖然都能感到令人恐懼的氣勢,但卻並無一人理解其內容。

並不是詞語不對,也不是聲音大小。

只是單純的,沒有被賦予「理解」的權限,沒有被同調起來而已。

眾人所感到的就只有,兩位神祗之間,突然劍拔弩張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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