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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藍色幸福 第十四話

俊熙回到韓國的時候,已經失去了尹恩熙的消息,不論是崔媽媽,崔英雄,還是衛夜,都不願意把尹恩熙的下落告訴他。

尹俊熙也是絕了,每天天不亮就到崔家門外蹲守,也不說話,就用那種憂郁痛苦的目光盯著崔媽媽,盯著崔英雄,再加上天生一副清俊出塵的模樣,輕輕皺起眉頭,任是個鐵石心腸的人也難扛住。

好在崔英雄和崔媽媽都是拎得清的,崔英雄從小和尹俊熙就不對盤,就算尹俊熙再好看一百倍,也絕對動搖不了他的態度,崔媽媽的心腸更是在市井中歷練出來的,雖然說不上心硬似鐵,卻也不是什麼事都能讓她動容的。

衛夜更是懶得摻和他們兩人的事情,更何況尹俊熙面對她時,不自然地流露出的態度,就遠比面對崔英雄和崔媽媽時更加理直氣壯,仿佛因為衛夜這具身體是他的親妹妹,就該無條件站在他那邊幫助他一樣,全然忘了當初他沖著衛夜說的那番話,以及後來不知道衛夜身份時,面對衛夜這位「畫壇傳奇」時畢恭畢敬的態度。

被衛夜毫不留情地一口回絕,他的態度是不解甚至憤怒的。

「我知道你一直在記恨恩熙,可是當初你沒能回家,跟恩熙沒關系,本來爸爸已經決定接你回家了,家里多養一個孩子也不是養不起,是你自己自不量力,不聲不響地消失,害得爸爸牽掛了很久,就算你這些年吃了苦受了罪,也只能怪你自己任性,這一切恩熙甚至都不知道,現在你憑什麼遷怒到無辜的恩熙身上?如果恩熙出了什麼事,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剛進屋的伊斯就听到了尹俊熙的這番指責,他眯著雙眼,身形微微一閃,以這個世界不可能存在的速度來到衛夜身前,面無表情地抬腳就踹!

區區凡夫俗子的尹俊熙如何經得起他這飽含怒氣的一腳,衛夜見狀不好,伸手不著痕跡地擋去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力道,但僅僅是殘存的那一點點力量,也讓俊熙倒飛了出去,「砰」一聲,狠狠地撞在了牆上,當場斷了幾根肋骨,血從嘴里慢慢地涌了出去,剎那間,被怒氣填滿的通紅雙頰就變得慘白如雪。

尹俊熙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迷惑,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他甚至沒有回過神來,直到胸口出現了劇痛,腦神經才遲鈍地後知後覺,自己挨打了,不但挨打了,還受了極重的傷!

衛夜抿了抿嘴,她知道伊斯很不高興,這時候,她對尹俊熙也失去了最後的耐心。

「我不告訴你恩熙的下落,不是我記恨她——她是有一對寵愛她的好父母,還是有一個生死不渝的愛人,或者她的人生,事業——她有哪一點值得我記恨?

我只是覺得你配不上他,在你們這段關系里,你本應該成為她的支撐,成為她堅持下去的信心,結果你卻連自己的人生都掌握不了,隨便一句話,就能把你忽悠去美國,留下她一個人在韓國被人指指點點,你有什麼臉讓她陪著你受千夫所指?有什麼臉跑我這里大放厥詞?告訴你,我們,是應她自己的要求,對她的下落保密!

她是你的妹妹,你的女朋友,她最親密的人不應該是你才對嗎?怎麼到最後,卻是我們這些不相干的人在為她奔忙,而你這個親人,愛人,卻連她的下落都不知道?不去反省自己的錯誤,而一味遷怒別人,你倒真是你媽媽的好兒子!但我希望你別忘了,你們尹家于我而言,一粒飯一口水的恩情都沒有,以後別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上門來討嫌,請馬上離開這里,我以後也不想再看到你,以及你們尹家人!」

衛夜毫不客氣地把重傷的尹俊熙趕了出去,伊斯給他輸了點護身的靈氣,在他去醫院之前,是不可能輕易死掉的。

「這麼急躁做什麼?人家哪里經得起你那一腳。」

衛夜嘆了口氣,伊斯今兒是為她破了戒,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他完全遵循了本位面的法則,從來不曾動用過超出世界接受範圍的力量,把一個凡人的身份適應得好似與生俱來一樣,衛夜猜想,可能他進入這個位面,也是受到了一定約束的,而一旦動用了不該動用的力量,也不會半點損傷都沒有,這就是大道規則,哪怕是聖人,也無法逾越。

伊斯並不在意,戲謔地一笑,「放心,我心中有數,絕對不會比你早走!」

聞言衛夜心里有了底,那就是和她一起離開了,如果只是這樣,那麼也在他們承受的範圍內。

「你原來不是不屑于去管他們的閑事嗎?怎麼把這群腦子有坑的招惹了?」

倒是伊斯有些不解,衛夜冷眼旁觀的態度太明顯,連崔英雄都有意識地約束自己,不在她面前提起兩家的糟心事,要不是這回尹恩熙的病情太嚴重,崔英雄也不會去麻煩衛夜。

「隨手幫了大徹大悟的小姑娘一把,尹恩熙要是能徹底看開,將來也能過得平淡幸福——我能感覺到系在兩人身上的那層因果聯系已經斷了,以後崔芯愛這姑娘轉世投胎,甭管怎麼投,跟他們算是徹底沒有交集了,我用了人家的身體,好歹也要回饋點東西給人家,這姑娘沒別的心願,就是一門心思離那群人遠遠的,越遠越好,簡直就跟躲小強似的,我覺得完全可以幫她實現這個願望嘛!」

尹俊熙在醫院住了三個月,尹家人終于也知道了尹恩熙的事,尹媽媽重新被喚回了慈母心腸,只可惜如今誰也找不到尹恩熙,尹媽媽除了哀哭,什麼都做不了。

得知是衛夜傷了尹俊熙,尹媽媽倒是想找衛夜鬧一鬧,卻被尹教授阻止了,拿什麼立場去鬧呢?只看她對尹俊熙的態度,就知道在這個孩子心中,尹家人恐怕連陌生人都比不上,他們一方面不肯認這個孩子,一方面又總是以這孩子的長輩自居,言行之間,實在矛盾得可笑,如果不是尹俊熙心底也抱著這樣的念頭,他有什麼底氣跑去找那孩子的麻煩?就這樣吧,好歹沒到結仇的地步,這一世沒有父子母女的緣分,何必再強求?

尹家和衛夜之間,至此,才算是真正斷了。

尹俊熙的傷好之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辭去了講師的職務,開始四處游歷,對于一名畫家而言,他的選擇十分恰當,數年後衛夜在此看到尹俊熙的畫作,他已經真正登堂入室,不但畫作形成了穩定而獨特的風格,本身也擺月兌了青年畫家這樣稍顯浮夸的名頭,在這個圈子里,站穩了腳跟。

而衛夜在韓國的交流很快就結束了,這一次,她離開得風淡雲輕,崔英雄由衷地覺得,以後若是想妹妹了,還是自己去看望她吧,感覺妹妹和韓國根本格格不入,那種發自內心的漠然,連他這種心思並不細膩的人都能感覺到。

衛夜和伊斯相守了一輩子,沒有結婚,雖然伊斯很介意,但衛夜覺得這樣就挺好,既能做到相攜相守,又是完整獨立的個體,這是一種讓她最放松也最自在的相處模式。

很多年後,衛夜和伊斯環游世界,來到了華國某個繁華的古都,遇到了已經為人、妻為人母的的尹恩熙。

尹恩熙白皙的面龐溫柔依舊,眼角露出細細的紋路,兩鬢微微染了幾點白,漫步在林蔭道上,身旁嬌俏活潑的女兒拉著劍眉白發的男人正嘰嘰喳喳說著什麼,看起來很威嚴的男人微笑著,走著走著,忽然停下來,等落後了兩步的妻子跟上來,再繼續往前走,一邊側耳听著女兒並沒有太大意義的話,絲毫沒有不耐煩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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