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德海動身，宋宜晟也命人帶上禮物，來到慶安縣衙。
曹與秦無疆臨時住在此處，但宋宜晟並沒有得償所願，甚至被擋在了偏廳。
「世子爺與諸位將領正在議事，不準我們打擾，還請慶安候稍後。」
縣衙里的主簿陪著小心，宋宜晟頷首道無妨，坐下飲茶，低頭的一瞬臉色卻不好看。
他堂堂三品武侯，按制本應是慶安縣的最高指揮官，即便曹頂著一個驃騎將軍的名餃也不過和他平級，可議事這等大事，竟然不通知他。
若是他還沒回來也就罷了。
但他昨日就已經回來了，卻還沒有收到通知。
這就是個問題了。
宋宜晟緩緩飲茶，目光幾度流轉。
他在慶安縣軍方其實並沒有什麼人脈，與他父親宋將軍生前有舊的人也多數被柳家牽連，不死也被貶謫離開慶安，所以他能接受此次擅離職守沒能同眾人並肩作戰，慶安守軍對他有意見還沒人替他說話的情況。
但曹處事看上去很是圓滑，怎麼會在這件事上疏忽？
宋宜晟思來想去，也沒有發現自己哪里得罪過這位睢安候世子。
難道是宜錦？
宋宜晟這次可不會在小覷他妹妹的能量。
不過說起來，他們若是相信宜錦就是木生，那宋家也不算是惹起眾怒。
果然，堂議結束後，就听到請他入內的消息。
宋宜晟眼楮一轉，笑臉相迎。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宋宜晟雖然年輕，但到底是位侯爺，地位遠高于這群慶安守軍將領，還有宋宜錦這位「女英雄」的面子在，眾人態度也算和氣。
宋宜晟抓住機會，發揮他圓滑世故的交際手腕。
沒有擺侯爺的架子，一直以宋將軍之子，晚輩自居，又適時提及「木生」的名字，利用這個光環很快就和慶安守軍打成一片。
曹參與其中，一直禮貌而疏離，但他平靜的表情下內藏不安。
若非因秦無疆的關系，他對宋宜錦是木生之事一直保持理智，就沖慶安候剛才這一翻毫不做作的表現，他都有些喜歡這位少年侯爺。
他遞了個眼神給好友，發現秦無疆正抱肩，上下打量宋宜晟。
宋宜晟仰頭沖二人一笑，他面皮白淨，還有一灣淺淺笑渦，干淨清爽，給人感覺就是一個清澈的鄰家大男孩。
秦無疆微抬眼皮，也點頭，回以笑容。
曹松了口氣。
看來他的擔心多余了，秦無疆雖不羈，但到底是長安城浸yin出來的人，這點世故還是通的。
所以沒有直接讓慶安候下不來台。
「我只是不想打草驚蛇。」眾人退去，秦無疆理直氣壯道。
他如果表現的太明顯，被宋宜晟發現什麼，可就沒得玩了。
曹蹙眉︰「這位慶安候可不是他妹妹，你還是小心為上，那木生的事，不管也無妨。」
「我都查到這兒了，豈能不管？你不是最善心的，你就忍心讓木生含冤莫白？」
曹無奈抿嘴︰「什麼含冤莫白，你不是說她在宋府地位超然，很可能會成為宋宜晟的姨娘麼？或許，她是自願的，否則為什麼費盡心思地掩藏自己的身份，還幫宋宜錦作假？」
他是善心，如有必要，也願意幫助木生討回公道。
但若是別人的家事，他卻是斷不會查收。
這是他的修養。
「不能。」秦無疆擺手。
曹看他。
「我感覺不能。」秦無疆補充，但不得不承認，曹的猜測確有道理。
「你又感覺了？」曹調侃。
「那你想想，她如果真的不願意被我發現，以她的聰明勁兒，我找她的時候，她只需要裝得怕怕的，或者，或者順勢認下之類的，我不就」秦無疆的話卡在一半。
曹瞥他︰「怎麼不說了？」
「我覺得，我被人利用了。」秦無疆模著下巴，卻是半點也不惱。
曹笑笑，這小子腦子轉得快了就語無倫次的。
「你又想到什麼了？」
「或許，她有讓宋宜錦當木生的必然理由，又不想讓宋宜錦得到這個功勞，所以，必須得有一個人替她追查這件事，所以，她才欲迎還拒的吊著我。」
曹搖頭笑笑︰「那她可真是太了解你了。」
「知道你是屬貓的，什麼事都好奇，都得湊上去聞一聞，撥弄撥弄。」曹伸手學著貓咪撥弄線球的動作逗他。
秦無疆一巴掌扇開他的手，「煩著呢。」
他氣鼓鼓地走開，顯然還在思考，出門就撞上陸崢。
秦無疆想繞開，陸崢卻橫跨一步擋住他，遞過來一張紙條︰「二爺，這是外面一小童送來給您的。」
「什麼……」秦無疆漫不經心地接過展開，一貫嬉皮笑臉的他臉色一凝，忽地大叫一聲︰「靠！」
……
宋宜晟走出衙門，揉了揉笑得僵硬的面部肌肉，翻身上馬。
今日一見，才知這秦曹二人都不是省油的燈。
而且……
他眼中燒著嫉妒的火焰。
雖然秦曹二人並不驕橫，但這二人談吐中的高貴還是深深地刺傷了他。
曹的身份地位自不用說，就連秦無疆也是貴公子圈的驕子，一般的侯府世子都不配與之並肩。
宋宜晟攥緊韁繩。
他與這二人年歲相仿，但不論是起步還是未來的官途，都遠不如他們。
如無意外，他注定要一輩子成為這二人的配角。
就像這次慶安一役，路都是慕郎鋪好的，秦曹二人不過就是率大軍前來殺戮，必然勢如破竹，根本沒有什麼懸念。
但皇帝還是大肆嘉獎了兩人，好似這場仗沒他們兩個就打不贏一樣。
眾人都是心照不宣。
這是在為天之驕子鋪路，秦曹二人，需要這份功勞走得更高更遠。
而他宋宜晟。
作為陣法圖的創造者之一，得到的卻只有貶斥，只有功過相抵。
宋宜晟拳頭捏得咯吱響。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不論他怎麼發光發熱，都注定得不到應有的光環。
以前是，現在也是。
可他不服。
他不服！
「侯爺！」楊德海迎面而來。
宋宜晟因嫉恨而通紅的眼逐漸恢復清明︰「怎麼了？」
「侯爺您看，這是我在官奴司找到的，莫澄音的畫像。」楊德海從懷里取出一張薄紙，遞給宋宜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