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宜晟拿著黃玉扳指,冷冷看著被塞到手心的黃玉扳指,無意識地攥緊拳頭。
尹統領輕聲呵笑,一根一根掰開他的手指,又將黃玉扳指扣了出來。
「宋統領當年對我有提拔之恩,你是他的兒子,我不想為難你。」尹統領親手將扳指套在宋宜晟的拇指上,像長輩告誡晚輩一樣拍拍他的肩。
宋宜晟沒說話,尹統領與他擦身而過想要離開。
楊德海拔刀阻攔。
尹統領呵笑,扭頭看向宋宜晟。
「讓他走。」宋宜晟冷冷道。
「侯爺?」楊德海磨牙,仍听話地收刀。
尹統領也拍了拍楊德海的肩,負手離開。
楊德海轉頭看向宋宜晟帶著扳指的手,忽然腦中靈光一閃。
「您!一直都是您!」他驚呼。
宋宜晟閉上眼︰「不是,尹統領是尹統領,我是我。」
楊德海蹙眉。
他確定,在此之前,那帶著黃玉扳指的尹統領一直都是宋宜晟,只有長寧出嫁前一晚,剛才這個「尹統領」才出現,並將宋宜晟作為威脅的人質。
這應該在陛下的計劃之內,目的是為了能讓宋宜晟光明正大地跟著長寧,確切的說是跟著墨子行會的那件東西。
只是沒想到慕王突然殺來接走公主,宋宜晟也就沒有跟著公主的必要。
尹統領便炸碎山岩制造混亂,讓宋宜晟月兌身。
到底是什麼東西讓墨子行會和宋宜晟都圍在大公主身邊,卻又求而不得。
楊德海百思不得其解,而宋宜晟的答案更讓他迷茫。
「侯爺為什麼不肯承認自己的身份,您從來都沒有失憶,您一直都在為皇上辦事。」楊德海控制不住自己,質問出聲。
宋宜晟木著臉看他。
「我柳家害死我爹,我設計監斬柳氏一族,這些記憶有什麼好,讓尹統領一個人記住就可以了,我為什麼還要記得?」
楊德海瞠目結舌。
「侯爺……您,您還好吧?」
宋宜晟此刻的邏輯有些可怖,難道侯爺將自己當成了兩個人。
一個是從前的宋宜晟,為了就宋宜錦,為了完成父親遺命,而為皇帝效命,另一個則是失去記憶重獲新生的忘憂,一個新的生命。
楊德海被自己的猜想嚇到了。
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一個人的身體里豈能並行兩種不同的性格,這需要怎樣強大的意志才能讓自己在兩個性格間切換自如。
宋宜晟忽而一笑。
這笑陰測測的,讓楊德海脊背發寒,卻又從肺腑中涌上一股沖動。
侯爺回來了!
從前的侯爺,從前的宋宜晟。
「帶上這只扳指,我就是慶安侯,宋宜晟。」他道。
楊德海目光鎖在那只平平無奇的黃玉扳指上,忽而屈膝低頭,激動得熱淚盈眶︰「侯爺!楊德海誓死效忠侯爺!」
宋宜晟轉著手指上的扳指︰「那就告訴我,你所知道的所有關于墨子行會的事。」
楊德海︰「據屬下所知,墨子行會現在握有大量的鄭安侯罪證,包括陳蒙也是被他們抓走的,不過現在看來墨子行會所屬持令者那一派已經倒想鄭安侯,將陳蒙作為敲門磚了。」
「何以見得?」宋宜晟問。
「屬下當初曾見過持令者登門鄭安侯府。」
宋宜晟搖頭︰「不一定,鄭安侯派人刺殺長寧,持令者若真和他們一條心,就不會給你一包遇茶變色的藥粉提醒長寧了。」
「您是說?」
「還記得當初我為什麼認定她就是莫澄音嗎?」宋宜晟提醒。
楊德海恍然大悟︰「你是說,墨子行會要長寧公主手里的機關術!」
宋宜晟點頭︰「墨子行會有一個神秘的武器,世稱墨武。」
「陛下三十多年前就派我父親去墨子行會臥底,只是一直沒有什麼收獲,如今突厥人突然議和,陛下擔心他們也是為了這個武器,所以派我跟著長寧的和親,一路查探。」
楊德海喉結微動。
他沒有想到,就連宋老將軍也曾做過這種事。
而現在,宋老將軍沒有完成的任務,就必須由老將軍的兒子繼續完成。
否則,宋宜錦就要小命不保。
「侯爺,您受苦了。」楊德海心疼道。
從小到大這個男孩都是用最堅強的狀態去面對一切,逼到如今,他甚至分不清哪個是自己,哪個是陛下的傀儡,不得不用一個扳指提醒自己。
「不苦,只要能奉上陛下要的,陛下就能賜予我想要的。」
宋宜晟眼中閃著異樣興奮的光芒,讓人看得心驚膽戰。
楊德海陷入沉默。
而打破沉默的,還是宋宜晟本人
「而且……」
楊德海揚眉。
「而且,我發現了一個只有尹統領才有可能發現的秘密。」宋宜晟轉動自己的黃玉扳指,笑容陰冷。
「什麼?」
宋宜晟眉頭一挑,余光看到門外一只鋒利的箭光。
他不動聲色地走前一步,用楊德海的身體擋住箭光。
「你先回墨子行會,就當我仍然失憶,讓持令者準備派人接矩子回去,但不要告訴他們我具體在哪里。」
楊德海低頭應是。
宋宜晟像門縫外使了個眼色,楊德海會意,忽然飛起一腳向身後踹去。
客棧門板被踹飛,其後兩只短箭都射偏了位置,春曉慌忙收起暗器向人多的地方逃去。
她不能被抓住,她還要取宋宜晟的命!
楊德海從背影就判斷出春曉的身份,追了幾步便停住。
春曉也停在巷子的另一頭。
「楊德海,他剛才拿你擋箭,你還要為他賣命!」
楊德海警惕︰「你還听到什麼了?」
春曉冷哼︰「再有下次我絕對不會猶豫,讓你們主僕二人死在同一根箭下!」
楊德海抿唇,春曉扭頭跑遠。
「侯爺?」楊德海回到客棧卻發現宋宜晟已經離開。
宋宜晟披著斗篷穿梭在小巷里,七拐八拐來到刑部大牢前。
他塞了銀子,被牢頭偷偷接入牢中。
刑部大牢一如從前的陰暗潮濕,但他卻不再是牢中囚鳥。
被囚的另有其人。
「許久不見了,侯爺。」他帶著兜帽嗓音低沉,聲音里帶著高傲和譏誚。
鄭安侯端端正正坐在草床上,冷冷瞥來一眼。
「哼,等本侯出去,你們這些趨炎附勢的小人一個都別想好過。」
「瞧瞧,侯爺還是如此威風,還當我是一條狗吶?」
宋宜晟譏誚的聲音配合自己摘掉兜帽的動作,讓鄭安侯挺直的脊背繃得更緊,嗖地一聲從草床上站起來。
「你!你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