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歌聲,愣住的不只是南宮飛雲一個人。
不遠處,與他幾近相遇的明子墨帶著另一隊人馬,同樣听到了歌聲。
明子墨激動得身子一晃,差點跌倒在地,借著手中的鐵杴,他才勉強支撐住。他和著歌聲,清唱起同一首歌來。一邊循著歌聲慢慢前進。
這首歌,是他最喜歡的一首歌,從前,予薇一不開心,都會吵著要他唱這首歌給她听。
大概是听到了他的回應,歌聲突然大了很多,也清晰了很多。
南宮飛雲循著歌聲到了一處山凹的空地里,歌聲還在繼續,他也听到了叫「leo,救命」的聲音。
明子墨幾乎是同時到達,他還在繼續輕輕地唱歌,並且也听到了呼救聲。
眾人立即奔向呼救聲傳出來的方向。
三天三夜的大雪,幾乎把大半個車子都埋進去了。積雪很快被鏟開。
南宮飛雲最先打開車門,看到臉色已經白得像一張紙的予薇,雙眼緊閉,被sam抱著,他幾乎是瘋了一樣,把予薇抱出來,「唐景,趕緊打電話給市中心的醫院,讓他們準備最好的醫生和設備。」
「不行!為什麼不就近,先去鎮上的醫院?萬一來不及怎麼辦?」明子墨擋住了他。
「沒有萬一,她必須活著。」南宮飛雲抱著予薇,繞過他,奔向直升機,唐景和風少揚緊跟在他後面。
飛機很快啟動,像火箭一樣嗖地不見了蹤影。
明子墨站在原地,sam被扶起來,「鎮上的條件太差,恐怕真的救不了wei。讓他們去吧。」他同樣也是虛弱得像一片枯黃的葉子,仿佛風一吹,便會倒下去。
明子墨和其余的人把他扶上另一架直升機,明子墨駕駛,他問sam是去鎮上醫院還是去市中心。
sam猶豫了片刻,他也想盡快知道予薇的情況,「跟上他們吧,我去哪都行,還撐得住。」
明子墨駕駛著直升機,余光看著sam,響起剛才的歌聲,「剛剛是你在唱歌嗎?」
sam笑了笑,點點頭,「是我纏著wei教我唱的,我怕她睡著,就不停地叫醒她。她醒著,就教我幾句。一會兒又睡著了,又叫醒……後來,怎麼叫都叫不醒了,她已經睡了很久,我擔心……」他沒有說下去。
比他們快一步離開的一行人,很快到了市醫院。
醫院的搶救人員提前候在門口等著他們,病人一到,立刻被送進了搶救室。
搶救室門口,南宮飛雲看著進進出出換了好幾撥人,每一次出來的人都臉色難看。他心里越來涼。
他抱著她的時候,她的身體幾乎一絲溫度都沒有了。她的額頭,臉,唇,手,全都沒有溫度。他甚至感覺不到她的心髒在跳動。
他的愛人,唯一的愛人,在冰天雪地里凍了三天三夜。可他卻不在她身邊,抱著她的人不是他!
這一刻,他很自責,卻也感恩,在天寒地凍的時候,她不是一個人,她身邊有另一個人,給她溫暖,給她唱歌。
當sam醒過來,他對他說了兩個字,「謝謝。」
sam還要說什麼,被他制止了。
此後他一直守在搶救室門口。搶救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結束。
病人被推出搶救室,醫生被明子墨攔住,「醫生,她情況怎麼樣?」
醫生長長地嘆了口氣,「我們已經盡力了,只怕……」想了想,他換了一種說法,「被凍了那麼長時間,她的五髒六腑被寒氣侵蝕太久,身體的機能已經完全受到損壞。即使醒過來,怕也不會跟以前一樣了。能不能醒過來,也只能看她自己了。如果再過兩天醒不過來,你們家屬還是做好心理準備吧。」
「兩天?準備什麼?她在雪地里這麼久都挺過來了,這兩天還會有事?你不知道她必須活著嗎?你是什麼醫生,說出這麼無能的話?!嗯?」南宮飛雲像個瘋子一樣,逼向醫生。
醫生看了他一眼,像見到鬼一樣,匆匆逃離了。
南宮飛雲將近五天五夜沒睡覺,眼前的人雙眼通紅,臉色發黑,滿臉胡須,跟地獄里的人沒什麼分別。
他想要叫住醫生,突然感覺後腦被重重地一敲,眼前一黑,身子眼看就要倒下去。
風少揚一把扶住他,「像你這種鬼,只能用這種辦法讓你閉嘴。」他看向唐景,示意把他送回去休息。
唐景看到南宮飛雲被打暈,嚇了一跳。听風少揚這麼一說,知道這也是無奈。如果不這樣,他一定非要等到少夫人醒過來才罷休。
所有的這一切,予薇都是不知道的。
她只覺得自己仿佛跌入了地獄,里面冷得像個冰窟。她從來沒有這麼深刻得感覺到冰冷。
當她教完sam唱最後一句,「沒有你,像離開水的魚,快要活不下去,不能在一起游來游去」,她還能感覺到心里很痛。不能呼吸,仿佛真的像一條離開水的魚,不能動,原來活不下去是這種感覺。
後來,她已經感覺不到冷,也感覺不到痛,甚至呼不呼吸,對她似乎也沒什麼影響了。
她是真的要死了嗎?
她心里很不甘。
她才剛剛過二十五歲啊。他在她的生命里才不過兩年,可這兩年,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少得可憐。
她是多麼渴望被他抱著,親吻,身體交纏,相擁而眠,第二天晨曦初露時,他們一同醒來,呼吸清晨的空氣,看初升的太陽。
這樣的事情,他們還從未經歷過。如果就這樣死去,她真的曾經活過嗎?
活著和死亡到底有什麼不同?
活著她沒有好好地和他在一起,現在死了,她大概更看不到他了。
從此,她真的就是一個人了。
不,不是人。那她到底是什麼?
一個幽靈?一個鬼魅?那她還是一種獨一無二的存在嗎?
這些問題,紛繁雜亂,讓她不得安寧。既然還有感覺,說明她還沒死。
她掙扎著爬起來,環視四周,不知道自己置身何處。只見天地之間,白茫茫的一片,空曠無邊,只有她一個人。
她覺得恐懼,也很孤獨,她思念的人呢?他在哪?
想要找到他的念頭越來越強烈,促使她繼續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