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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鴆殺

「今晚上還有什麼故事?」芳紅問道。

小玉歡悅起來︰「我有,我有!我今天听了王將軍的一個新故事。」

「那就你來講,」芳紅笑道︰「你講的好,佛母愛听。」

她們走進屋里,看到佛母倚在鏡前,怔怔地不知道坐了多久。

「我頭上有了白發了。」佛母道︰「早晚有一天,烏發會變成滿頭的白發,不知道那時候,三哥留給我的大業,能不能完成呢?」

幾個使女都心有戚戚,不過都道︰「佛母,如今形勢大好,三省聯合起義,官軍已經是焦頭爛額,疲于應對。別說是山東人心歸附,就是放眼全國,也都是聞風影從。眼看聖火就要蕩滌世界了,佛母怎麼還說這樣懊喪的話?」

佛母沉默了一會兒,道︰「教中要麼是狂傲自大,說官軍烏合之眾不堪一擊;要麼就膽小如鼠,只想往山里逃竄各路人馬乘勢而起擁兵自重,只想著保全自己,誰知曉大局,誰又能主持大局呢?」

眾使女中,最聰明靈醒的是碧華,她想要知道佛母心中所想,便試探道︰「董長老如何?」

「董彥杲倚任書生,沒有遠慮,不管大軍壓境,只想爭權奪利,」佛母搖頭道︰「以嫉妒之心,持庸眾之議,我看敗壞我教中事宜的,就是他。」

听到「嫉妒」兩個字,碧華心中就有點通透了。然而她又裝作什麼都不懂的樣子,道︰「賓長老呢?」

「賓鴻心思詭譎,有如背後嚙人之蛇。」佛母道︰「操控些陰謀詭計也可,卻如何上的了台面?」

碧華隨後就提了高羊兒、白拜兒、張彥祥、藍復升的名字,卻被佛母一一否決。小玉最是按捺不住,道︰「姐姐說了那麼多人,怎麼就不提王將軍的名字?難道王將軍提兵上萬,攻下臨胊,打通沂南的成績,還比不過高羊兒之流?」

提到王宣,佛母也不由得心中一動。王宣來青州小半個月了,平日只是應酬,待問道教中大計時,卻又閉口不言。然而佛母瞧他模樣,並不是胸無點墨,而是早已有了謀劃,便要尋一個最合適的良機,要教中都听從他。

王宣此人,她已經听身邊這群丫頭說了無數次有關他的光輝事跡了,真真假假,倒真讓她不由得上心起來。打下臨胊的功績是真的,而且各路兵馬中,他的隊伍最為雄壯也是真的。何況當時他打下臨胊,就足以和本營分庭抗禮,但卻依然趕來了本營,在與董彥杲的周旋中也是心如藏淵不卑不亢。

這樣的人,假以時日,假以機會,必然如蛟龍入海一飛沖天,怪道董彥杲如此忌憚。他若是能帶領教眾打贏官軍,讓林三哥的遺願得以完成……那她唐賽兒,會不惜一切扶保他,平息所有的非議和責難。

「……王將軍以親身為餌,誘敵入草甸,身負七刀,血戰肉搏數十次,每戰他都冒著紛飛的箭矢沖鋒向前身先士卒,戰況緊急時,他竟有半個月身不解甲。」那邊小玉說得激動極了︰「曾經有一次,軍中糧食用盡,他便殺了自己的戰馬,靠采集稗草硬是讓兄弟們等到了救援……」

听到這里,佛母不禁展顏笑道︰「若果真如此,那王宣真可謂英雄了。」

「比林三哥如何?」小玉快言快語道。

屋里靜默了下來,其他的使女都擔心地看著佛母,不知道她是否會大發雷霆。

然而佛母似乎也沒有惱怒的意思︰「比不上,卻也差不遠。」

屋里這樣歡笑著,卻不知屋外還有一雙如狼的眼楮,這眼楮里充斥著憤怒、嫉妒還有不顧一切的瘋狂。然而因為屋里小玉不小心拂去了一只淨瓶,竟使得他抽身離去的聲音就這麼被覆蓋了。

董彥杲對這一切的情況還一無所知,他對楊士奇道︰「听聞安遠侯柳升已經提兵南下,他肯定直奔青州而來,本營一下就會成為他們必須要先除掉的對象,為之奈何?」

楊士奇反而問道︰「元帥對學生日前進獻之策,意下如何?」

楊士奇之前問明他對王宣的態度,董彥杲仍在模稜兩可之間。他是既貪圖王宣手下的兵馬地盤,卻又畏懼官兵勢大,沒有良策與官軍對抗而看王宣的模樣,似乎有一套辦法,而且王宣也在等待董彥杲開出的價碼,像「八王」這樣有名無實的東西自然不能令他滿意。

像這樣既沒有膽量前進一步,又戀棧權位不肯放手的人,楊士奇只盼張昭華那里生一把火出來,將這老東西逼上絕路去。

董彥杲還在游移變化中,卻忽然听到外面喧嘩鼓噪起來,他的親兵推門而進︰「元帥,不好了,王宣那里出事了!」

等他們感到王宣的營帳,就發現王宣竟已面色黑紫,氣絕而亡!

董彥杲嚇得哆嗦了一會兒,心中卻又驚喜萬分他還沒有動手,竟然有人已經替他做了,只是這個人是誰呢?

「董長老,」王宣的手下自然憤怒異常︰「我們將軍為何會中毒而死?」

董彥杲是真的沒有下毒,他自然理直氣壯︰「青州大會,原是眾兄弟相聚,共同抵擋官軍,卻沒想到竟然發生了如此不堪之事!真是慘絕人寰!本帥一定會將凶手揪出來,以告慰王兄弟的在天之靈!」

「莫不是賊喊捉賊,」有人質疑道︰「毒是董長老所下?」

「天地為鑒,」董彥杲道︰「若是我做的,叫我被聖火焚燒而死,死入地獄,不得超生!」

楊士奇和董彥杲手下的幾個將軍都證明,董彥杲絕無謀害之心,而此時王宣身邊的親衛才道︰「將軍是從賓鴻長老那里飲了酒回來,才嘔血數升的!」

賓鴻這個很久不過問教中之事的人,為何會謀害王宣呢?

等賓鴻姍姍到來,卻又矢口否認自己毒害了王宣︰「我清修功法,早就不過問教中之事了,晚上請王宣將軍飲酒,也是禮貌,以為我教中數萬人之性命,盡在他手。可我有何理由要毒害他,他與我有何冤仇呢?」

眾人果然都搖頭起來,若是董彥杲請的王宣喝酒,那再無疑問一定是董彥杲下了毒手只是賓鴻,的確是與王宣一點仇怨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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