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靳冷冷看著這一幕,並沒有伸手去接。
而下意識的,嚴一諾順著光線,看了他的手一眼。
上面包裹著白色的繃帶,有些地方已經滲出鮮紅的血絲了。
在徐子靳冷沉直視的目光下,嚴一諾被看得心都虛了。「我……我喂你……」
他的手受了傷,不好使,好吧。
照顧傷者,是她應盡的責任。
做了兩次心里建設,才顫顫巍巍地拿著瓶子,慢慢湊近徐子靳的嘴巴。
他們從沒有這麼親密過,此刻這般,嚴一諾只覺得整個人尷尬到無可遁形。
不敢看徐子靳的眼楮,只好默默看著他的嘴巴。
等瓶口踫到了那兩篇削薄的嘴唇,徐子靳緩緩張開嘴。
嚴一諾的手上稍稍用力,將瓶子微微一傾。
但天氣太冷,她的手還沒有恢復過來,力氣控制得不太好。
很快,角度太高導致瓶子里的液體涌出太多,而從徐子靳的嘴角滑落,直接打到他的褲子上。
「嚴一諾,你干什麼?」徐子靳緊緊皺著眉,生硬更為沙啞了。
嚴一諾心虛得更厲害了,「我的手打滑了,不……不是故意的。」
鼓起勇氣往下看了一眼,好像只是一點兒水珠,褲子應該沒濕吧?
「你的眼楮在看哪里?」徐子靳冷聲打斷她的視線。
「轟」的一下,嚴一諾臉蛋爆紅,羞得臉耳朵都跟著變了顏色。
「你還喝不喝水?」她轉移話題,否則再這麼下去,瓶子她要拿不住了。
「給我專注你手上的事。」徐子靳命令,這才繼續慢慢吞咽她冷颼颼的礦泉水。
時間仿佛靜止了,格外的漫長和撓人。
雖然沒有看他的眼楮,但從徐子靳的嘴巴往下,卻剛好看到他脖子上的喉結,隨著他吞咽的動作,輕輕轉動。
「好了。」不知過了多久,徐子靳的身體退開,嚴一諾才猛然回神。
自己剛才竟然看得失神……嚴一諾,你瘋了?
「渴的話,自己喝。」徐子靳的目光掃了她一眼,不冷不熱的扔下一句話。
嚴一諾手里的礦泉水瓶還沒來得及放下,卻明白了徐子靳的意思。
指的是,喝這瓶水吧?
好幾個小時沒有喝水,嚴一諾確實渴了。
可一想到這是徐子靳喝過的,她可沒有這個勇氣喝。
「不用了,我不渴。」如果可以忽略她因為干渴而起了皮的嘴唇的話,這話還是有信服力的。
徐子靳聞言,冷冷笑了。「怎麼?嫌棄我?」
嚴一諾的臉色微變,一半被徐子靳說中了事實,另一半是因為他這樣直言不諱地將這話說出來。
「沒有……」不過這兩個字,嚴一諾自己說著,都覺得心虛。
「沒有,才怪吧?不喝拉倒,扔了吧。」徐子靳不冷不熱地要求。
至于說的是扔什麼,嚴一諾立刻意會到了。
車子還在行駛,她可不會做出在公路上亂扔垃圾的事情。
故意假裝沒听到徐子靳的話,將瓶子往旁邊一放。
看著她的動作,徐子靳漆黑的眸子起了一層冷凝。
車內,安靜異常。
嚴一諾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老老實實地坐在那里不吱聲,就跟一塊不識趣的木頭一樣。
徐子靳也厭煩自己,這麼一塊木頭,到底哪里好?
「你來做什麼?」最終,這個僵局,還是由徐子靳打破。
指望著一塊木頭主動說話,他還不如靠自己。
忽然听到他的聲音,嚴一諾游神在外的靈魂被拉了回來。
「看我死了沒有?」徐子靳繼續說話。
嚴一諾的臉色頓時一陣青一陣白,她覺得徐子靳這是故意的。
「我不是……你救了我……之前沒有空……」嚴一諾語無倫次地解釋,覺得這樣的話,听著很牽強。
「照顧那個約翰?」徐子靳冷笑,滿臉暴戾。
車內的空氣,因為他的一句話,而驟然緊張起來。
嚴一諾沉默地點了點頭,「事情因我而起。」
「所以,任由我自生自滅?」
徐子靳不是一個小氣的人,但听到嚴一諾這話,簡直是氣得頭頂冒煙。
他好歹救了這個女人一條命,最後換來一退而求其次的探望?
而他更沒有意識到,這句帶著濃濃指責意味的話語,更像是男人別扭吃醋和嫉妒。
嚴一諾在心里狠狠哆嗦了一下,「我沒有這個意思,你這邊,總歸是有人照顧的。但是約翰那里沒有,至于徐老先生他們……我沒臉見。」
默默地低頭,不經意間吐出自己的心聲。
「那現在呢?你來又代表什麼?」徐子靳繼續不依不饒。
嚴一諾覺得,今天兩人能平靜地坐在一起,也是一個機會。
她抬頭,目光不經意跟他的相交,徐子靳的臉上一片清明,沒有一絲倦怠的表情。
猶豫片刻,她低聲說︰「你救了我,還不止一次,我很感激。」
徐子靳冷眼旁觀,看她會說出點什麼來。
「我若是真的不出現,不來看你,就是沒有良心。徐子靳,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也很感激,在這麼寒冷的天氣,從醫院出來找到我。」
「說重點。」徐子靳面無表情地打斷她。
說了這麼多,還不是在為後面的話做鋪墊?
嚴一諾一驚,點了點頭。「以後,我不敵對你,但是我們也到此為止,行嗎?」
話音一落,周遭一陣冷凝。
徐子靳的嘴角,微微上翹著,眸子里卻一片冰寒。
到此為止?
「你將我母親也放出來了,應該廢了很大的功夫,謝謝。我想,你應該……也是有這個意思……所以……」
嚴一諾吞吞吐吐地看著他。
如果換了以前,這番話她說得絕對不會有任何猶豫。
可今晚,嚴一諾的膽子,莫名縮水了。
她想了很久,才覺得徐子靳是有放手這個意思了。
可今晚他的所作所為,又讓嚴一諾感覺很窩心。
「所以,跟我說這番訣別的話?」徐子靳冷淡地問。
這算是訣別嗎?嚴一諾並不覺得。
「我們保持適當的距離,對彼此都好。」嚴一諾定定地看著他,輕聲回答。
徐子靳怒極反笑,好一個適當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