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女奴隸搖著手,眼里滿是驚恐,步步往後退去,忽然發出聲驚喊︰「不,我什麼都沒有看到,什麼都沒有。」
跑了?
龔反倒長長松口氣,更加用力地對付綁著她的繩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是將繩索給掙月兌了,龔歡喜之極,一躍而起,穿好衣服正要朝外奔去,卻發現帳篷前多了條黑塔般的身影。
「你是誰?」她驀然怔住,立即感覺到從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十分強勁的,危險的氣息。
「盧淵。」
「盧淵?」龔雙瞳一震︰「你不是黑夷人?」
「不是。」
「那你」
「我是大德人。」
當這三個字從他口中說出時,龔整個人都震住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你是,大德,大德人?」
「不錯,我是大德刑部司郎。」
「刑部司郎?」龔略一思索,大德官制分為六部,每部下面都有若干辦事人員,而司郎的品階非常低微,可以說毫不起,可是這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一種氣勢,卻讓她不敢小覷。
「你怎麼會在這里?」
「那麼你呢?你又為什麼會在這里?」
「我,盧淵是吧?我們從前見過面?」
「沒有,不過夫人貴人多忘事,可能早已將何家的案子全都忘在腦後了吧?」
「何家?」好似一道九天驚雷驀地劈下來,將龔徹底震住。
「夫人當時是帝王身邊的紅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卻不知道一句話說出來,牽扯了多少人。」
「你,你和何家有什麼關系?」
「我和何家,沒有任何關系,只是,何家的案子是我辦的,何家的人,也是我殺的,滿門七十二口,無一幸免。」
龔的心剎那像是沉入無底深淵。
「夫人是不是覺得今日的遭遇很是滑稽?可是夫人也要細想,若非當年之因,又哪來今時之果?」
漸漸地,龔變得鎮定︰「那麼今日,你是來為何家討回公道的?」
「不。」盧淵搖頭︰「在下只是個尋常人,沒有那樣光明磊落,何家的人雖然死得冤枉,卻也跟我無關。」
「那你想要什麼?」
「我要夫人,保護一個人。」
「保護,一個人?」
「我從來沒有,把你當作我的靠山。」龔一字一句地道︰「還有,你現在也不再是大德皇帝,別再把那個字掛在嘴邊,小心給自己惹來殺身之禍!」
「我怕什麼?」鄭雲奕大聲道︰「朕已經失去了整個大德。」
「失去大德,那是你有**為一個仁君的風範,你不好好反省自己,難道還指望別人?」
「別人?」他突兀地踏前一步,伸手攫住她的下頜︰「你這個別人是指誰?你的夫君,大德的帝王?龔,你難道忘記了,當初是怎樣跪在朕的膝下,苦苦哀求朕,將你救出清涼台那個鬼地方的?」
龔右手緊緊地攥緊袖邊,雙眼幽沉。
那是她一生最痛苦的回憶,再也不願仔細去想,可他偏偏提起。
「我知道,朕現在不是皇帝了,再也沒有辦法保護你,所以在你看來,朕很多余。」
「鄭雲奕。」龔冷冷地打斷他的話︰「我可以最後幫你一次,但也只是最後一次。」
「幫我?」他挑起眉梢,非常疑惑地看著她︰「你有什麼本事幫我?是幫我奪回大德的江山,還是」
他的眼里忽然閃過絲魅光,朝盧淵看了一眼︰「你出去。」
盧淵先是微微一愣,本來想說什麼,卻听鄭雲奕接著道︰「沒听清楚嗎?你出去。」
「皇上。」
「你出去!」鄭雲奕近乎粗暴地打斷他︰「朕的話你沒有听明白嗎?」
「是。」
盧淵退了出去,龔站在原地,雙眼看著鄭雲奕︰「你想做什麼?」
「做什麼?」鄭雲奕一把月兌去身上的披風,一步步朝她逼近︰「自然是做一個男人想做的事再說從前,你不是經常和我在一起嗎?」
「你」龔一張臉漲得發紅,卻無力拒絕他,他說得不錯,他曾經是她的夫君,而且,他留在她身上的印跡,只怕傾滄海之水,也難以洗刷干淨。
「鄭雲奕!」龔突兀地大吼一聲,希望這樣可以將他鎮住。
「怎麼?你還真是不願意和我親近?」他已經將她抱住,低頭吻向她的唇瓣,右手抬起,落在她的眉梢上,然後一寸寸往下滑︰「從前,宮里的人都說,你是個妖孽,朕從來不信,只是那日覲見皇兄,遠遠地瞧見你一眼,便再也無法忘懷九華,你知道嗎?朕確實非常地喜歡你,不管怎麼樣,都無法將你忘記,可那個時候,朕卻只能看著你每日每夜,每時每刻,對皇兄微笑,低語,你的每一個動作,朕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頭,你可知道,那對于一個男人而言,是種什麼樣的折磨?」
龔屏住呼吸,呆呆地看著他,從前在宮里時,也不曾見他如此真情流露。
直到他的手伸進她的裙中,她才掙扎起來,用力將他推開︰「鄭雲奕,你不能這樣,不能!」
他壓根不管她,強行將她拖到屋子角落里的稻草堆下,伸手撕開她的衣衫,強行親吻。
唰!
刀鋒閃過,幾滴溫熱的血落到龔的臉上,她愕然睜大雙眼,看著鄭雲奕緩緩倒向地面,目光繼而轉向那個持刀而立之人。
「趙長垣?」
他轉開頭,將一件大氅扔到她身上,嗓音低沉︰「穿上。」
龔接過大氅,裹緊自己的身子。
趙長垣橫她一眼,抓住她的手,邁步就朝外走。
「等等。」龔拉住他,看向躺在地上的鄭雲奕︰「他,他死了嗎?」
「我不知道。」趙長垣的語氣像冰一樣冷︰「喪家之犬,命如草芥。」
「你能不能,放他一條生路?」
「說過了,殺他還嫌髒了我的手。」
趙長垣說完,拽著她走了出去,在屋外,龔看到倒在地上的盧淵。
說實話,對于盧淵,她的心中尚有一分敬重,畢竟,一個失去國家的國君,要想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簡直難如登天。
「你到底走不走?」趙長垣催促道。
「我……」
「你想留下來,陪著他?」
「不。」龔搖頭︰「我只是想,不再欠他趙長垣,倘若我將這件事了結了,就不再欠他了。」
「那你想怎麼了結?」
龔用力吞了口唾沫,方才小心翼翼地道︰「我想送他去一個安全的地方,再找人給他治傷,至于他能不能活下來,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但是我心里,便不會再有任何一絲負疚感了。」
「龔。」趙長垣深深地看著她︰「告訴我一句實話,你到底,欠了多少男人的情?」
龔一怔。
老實說,這個問題她還真地不好回答。
趙長垣轉開頭去,臉色十分地難看。
「我求你。」龔上前,抓住他的手︰「趙長垣,我求你,求你幫我這一次,好不好?」
「好。」趙長垣點頭︰「我可以幫你,但是有個條件。」
「我可以幫你,但是,有個條件。」這句話,似乎從前也有一個人說過,而且听起來,相當地耳熟。
「什麼條件?」
「跟我回黑夷,去羅宣。」
「羅宣?」龔微微一愣︰「那是什麼地方?」
「是我的領地,在那里,我是王者,我說了算,我想做什麼,那就做什麼,也再沒人敢胡亂地打攪你,而且,在那里,你可以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名字,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
「是的。」趙長垣回答得十分肯定︰「我想,你應該也非常希望那樣的生活吧?」
龔沒有回答。
「怎麼,莫非你還有什麼放不下的人,或者放不下的事?」
終于,龔緩緩地搖頭。
「那就這樣。」趙長垣替她作了決定,領著龔快步離開了茅屋。
「葛黎。」
「屬下在。」
「你去,把茅屋里的那兩個人帶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找人給他們治傷,再把他們送得遠遠的,記住,離黑夷越遠越好。」
「是!」葛黎沉聲答應,看了龔一眼,方才轉身離去。
「事情都辦好了,走吧。」
趙長垣帶著龔,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了黑夷。
雖然這是在亂世,但是黑夷部族領地,所展現出來的,卻是一種難言的寧靜與安祥。
因為黑夷人心中都很清楚,他們的勇士,會盡全力保護他們,讓他們不遭受任何的傷害。
回到黑夷的第二天,趙長垣便帶著她返回羅宣。
羅宣是雅西草原東邊的一座小城,十分美麗,洛蘭河橫穿過整個城邑,而趙長垣的府宅,建立在城的中心。
他說的沒有錯,在這里,他是絕對的王者,掌握著這里所有的一切,不管她要什麼,都能在第一時間得到。
夜涼如水,龔一個人坐在欄桿邊,看著下方熙攘的街道和人群。
「在想什麼?」男人的聲音突兀傳來。
「沒有。」龔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