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匹雷駒一前一後，穩健地行駛在林間的道路上。
江雅儒扯掉了縛目的黑布，目光始終停留在前頭那無論何時看著，都賞心悅目的人身上。
姬涼夜回眸看向瞎子，笑道，「怎麼老看著我？」
能多看一眼，是一眼。江雅儒心道。
但他面上卻是不顯，只眸子一垂，沒有做聲。
姬涼夜登時就服了軟，連聲說道，「哎哎哎！我又沒什麼意見，你看看看吧，不收錢！」
他總是這樣軟脾氣，好性格。總能夠遷就別人，對江雅儒更是沒有底線的遷就。
江雅儒略略抬眸，對上那雙桃花眼。
那雙無論任何時候看，仿若都妖異邪魅的桃花眼。
眼波流轉時更是如同外界所說那般一眼勾魂。
但這樣的一雙眼楮里，卻是不見陰雲，從來都是晴空的顏色。
真不想放手啊。江雅儒嘴唇輕抿，而後眉梢略略一跳。
似是察覺到了什麼，他下意識地看向了掛在馬鞍邊的竹中劍，手指略略抽搐了一下。
江雅儒忽然就下了某種決心。
他策馬往前與姬涼夜並駕齊驅，兩匹雷駒之間隔得很近。
姬涼夜見他上來，還笑著往他這邊傾身過來，笑道，「不收錢你還要湊近了看啊？來來來，讓你湊近了看個痛快，本少主這張臉，看一眼就是賺一眼啊。」
江雅儒看著姬涼夜湊上來的臉，看著那雙桃花眼里噙著的溫柔笑意。
就當是我自私吧，我總得留下些什麼，索取些什麼，才能讓我相信這個人是我的，曾經……是我的。江雅儒心想。
江雅儒伸出手去，一把攫了姬涼夜的衣襟將他扯近，吻在了他的唇上。
一瞬間像是被關了開關似的，燭龍宮少主一時之間仿若連呼吸都停止了。
他瞳孔猛縮，仿佛整個世界，此刻就只有雅儒這雙近在咫尺的笑眼和他淡色的薄唇上微涼的溫度。
而涼夜那不點而朱的紅唇，和江雅儒想象中一樣，柔軟而溫熱。
讓人毒發讓人上癮，食髓知味不願放開。
就在姬涼夜覺得這個吻會持續很久的時候，瞎子卻倏然坐直了身子，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瞎子，你……」姬涼夜剛開口。
一道威嚴而冰冷的聲音陡然響起。
「雅儒，一直以來是太縱著你了，把你縱得這般放肆。為師不親自來，還請不回你了是吧？」
話語里的自稱，讓姬涼夜一瞬間就變了臉色。
易水寒。
有一記破空而來的聲音，縱使姬涼夜的感官不如瞎子這般敏銳，也能察覺得到，這直接奔襲向瞎子的一記攻擊。
電光火石的一剎那，姬涼夜動了，衣衫在風中鼓動出獵獵的聲響。
砰一聲！
清晰的踫撞聲在空氣中響起。
姬涼夜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從馬背上一躍而起，竄向了江雅儒，一把攬住了他，另一手則是握住了鞍邊的竹中劍。
擋下了這一擊。
在這一瞬，姬涼夜無比慶幸，自己雖然是偷懶不愛修煉，但好在多少學了些身法，能用在此時此刻，趕得上護住他。
姬涼夜手臂一圈，緊緊將瞎子護住，穩穩落到了地上。
江雅儒听到了他緊張急促的呼吸聲。
姬涼夜的聲音里，帶著心驚肉跳的後怕，「瞎子，你怎麼不躲啊！」
他都能察覺到的攻擊，瞎子這樣敏銳的五感，怎麼可能察覺不到？但先前，他卻分明是一絲一毫閃避的動作都沒有。
「躲？他躲得了麼？他能躲麼？」易水寒的聲音響起。
與此同時，道路兩邊的樹林里，兩隊人馬顯現。
一隊穿著青霜殿刑堂衣飾，另一隊則是迅堂衣飾。
易水寒走到了路中，一張端正面容上，表情嚴肅目光嚴厲。
「青霜殿親傳弟子，自幼身上便種了蠱靈絲，他是無法對本尊的靈力做出應對的，無論是閃避本尊的攻擊，還是試圖攻擊本尊，他都做不到。」易水寒冷冷說道。
蠱靈絲？姬涼夜對此是有所听聞的，將一種獨特的蠱用靈力豢養長大，此蠱結的蠱絲，種到人的心脈里，此人就無法對蠱主的靈力做出應對。
雖然並不是什麼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奪命蠱毒，但是，當一個人無法對另一個人的靈力做出應對，在這人的面前，就會如同砧板上的魚肉般，任其宰割。
姬涼夜側目看了一眼瞎子那面如死水的臉，心里扯開尖銳的疼，不由得連眼都紅了，「蠱靈絲這等喪盡天良的東西你都做得出來，你枉為尊者。青霜殿的手段可真髒！」
易水寒牽起唇角露出個諷意的笑容，「我青霜殿髒？涼夜，你還小還太天真了。你從小到大，被姬無傷和慕越保護得太好了，他們將黑暗的東西擋在離你之外，你看不到，你就覺得燭龍宮是干淨的，是片淨土？笑話！」
易水寒說完這話，目光就朝著江雅儒狠狠盯了過去，「還不過來！等為師請你麼！」
江雅儒的臉上，是死水般的平寂，沒有任何表情的波瀾，也看不出任何平靜的起伏。
姬涼夜覺得，不應該是這樣的。這瞎子，分明已經會笑，會無奈，會露出那種唇角輕輕勾起一點點，然後又迅速壓下去的，強裝平靜的樣子。
不應該是眼前這樣的木頭，不應該是那死水般的雙眼。
江雅儒有著片刻的停頓，然後，他朝前邁了步子，朝著易水寒的方向。
只一步，就仿佛重重踩在了姬涼夜的心頭，那張妖艷的面容上有無法遏止的驚懼和疼痛。
姬涼夜幾乎是急切又忙亂地擋在了江雅儒的前頭，將他牢牢護在身後，「我不準！你是我救回來的！我沒同意！你想去哪兒？」
易水寒唇角的冷笑逐漸落了下去，眼眸輕眯，盯著姬涼夜，「姬涼夜，本尊念在你是燭龍宮少主，是姬無傷和慕越的寶貝養子，念及兩門之間的交情才不想動你，你以為本尊是不敢動你嗎！」
「來。」姬涼夜身形不偏不移地擋在江雅儒的前頭，分毫也不挪開。
江雅儒倏然抬眸，目光越過了姬涼夜的肩頭，看到易水寒的目光時。
江雅儒心頭重重一跳，慌亂的感覺讓他口干舌燥。
他從易水寒的眼楮里，看到了殺意。
「好！本尊要叫你知道，我青霜殿和燭龍宮是不同的，容不下你們這些骯髒齷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