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冷宮,破敗不堪,蕭索的北風穿過破洞的窗戶紙。屋內更是陰寒徹骨。
因著沒有地龍取暖,李輕眉每晚都凍的瑟瑟發抖,更何況嬌生慣養的司空闕。
于是又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夜,李輕眉抱來自己的被褥,將被子覆在司空闕那薄薄的破舊棉被上,二人擠在一張小小的硬板床上,縮在一起取暖。
這小屁孩和她前世的妹妹差不多大,她根本沒什麼男女有別的概念,只覺得自己是個成年人,而他是一個孩子,僅此而已。
感覺身側的孩子還在簌簌的發抖,她輕輕將他攬進自己溫暖的懷中。
只感覺懷里的人僵了僵身子,吃力的想推開她攬著的手臂,她又緊了緊手臂,直到听見懷里傳出均勻的呼吸聲,才抿著唇漸漸入眠
天剛拂曉,李輕眉就已經起身,她習慣每天早上都要練練身手。
冷宮常年沒有人會進來,于是這幾天她趁著有空,用破麻袋做了幾個沙包,還有一個人形的木樁子。
此時她正對著沙包在練著散打,忽然感覺身後有什麼動靜,她匆忙轉過身。
只見司空闕站在她身後,目光灼灼的盯著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想學嗎?」
看著他亮晶晶的眼中,充滿了渴望,她試探著問道。
「想學!」
他重重的堅定的點了點頭。
「好,我教你,但是學這些很辛苦的,你會遍體鱗傷,你要早起晚眠,你更沒有時間玩鬧嬉戲,你還想學嗎?」
「我不怕,我想學!」
似乎怕她反悔,小小的孩子緊張的抓住她的袖子。
于是冷宮中一大一小兩個人影,便風雨無阻的出現在之後無數個清晨中。
司空闕很聰明,教他幾招之後,便很快開始舉一反三,好幾次李輕眉稍不留神,他的小拳頭便帶著拳風招呼了過來。
今日是除夕,李輕眉一大早就出門,將從御膳房領來的除夕年賞,一大袋的陳米,還有少量的糧油肉食,都堆在了偏殿。
因著她伺候的是冷宮中不得寵的皇子,每次去膳房拿吃食都被管事的百般刁難。
宮中明文規定,各宮年賞都有一袋粳米的,到她去領的時候,粳米早就被換成了泛黃的陳米,而糧油肉食,更是少得可憐。
想到今日特殊的日子,她特地找了膳房內一個看著面善的小太監,苦苦哀求了半天,才拿到三枚小小的雞蛋,並一把零散的面條。
又到花房要了些菜籽,花籽,還有兩棵小樹苗,一棵是香椿樹苗,一棵,听那花房太監說是梨樹苗。
臨走前她悄悄掐了暖房中一大把香椿芽塞在籃中,這個朝代的人種植香椿主要是用來觀賞,偶爾入藥治療傷寒,有奇效,但卻從來不烹制這東西。
將籃子放下後,她又匆匆趕往尚衣局,小皇子該有的布料規格,都已經換成了尋常的棉布料子,而且一看就知道是邊角料縫制而成的。
好在皇子的鞋襪用棉布縫制的還算結實暖和,但御寒的外套卻出奇的單薄。
不得已褪下手上唯一值點錢的銀鐲子,才堪堪的換到一件厚實的棉袍,還有一床半新的棉被。
等拿齊東西回到冷宮,已是除夕之夜,整個皇宮絲竹裊裊,瑰麗的焰火將漆黑如墨的夜空,綻放的明媚如春。
將新袍子遞給司空闕,替他打好熱水沐浴,她也一頭扎進廚房,開始準備起除夕晚飯。
不一會兒,廚房便傳出了陣陣香氣。
當沐浴更衣,穿戴一新的司空闕走進房間,一陣特別的香氣直撲鼻尖。
桌上擺了幾個豁了口,顏色不一的盤子,一小盤切開後擺的整整齊齊的烤鴨,一碟他最喜歡的梅花酥。
零星的幾個,散散的擺在盤中,還有一盤煎至金黃的蛋餅,裹著女敕綠的葉。
一只海碗,被小碟子蓋著,不知道里面做的是什麼。
他優雅的入座,塞了幾塊梅花酥,又好奇的掀開海碗,只見帶著陣陣肉湯香氣的碗中,赫然是大風帝國子民生辰必吃的長壽面,上面還臥著兩枚圓圓的雞蛋,寓意好事成雙,圓圓滿滿,長命百歲。
這長壽面必須由至親烹煮,每年都是母妃親自為他煮這碗面。
今年,竟然是這個小奴婢,也只剩下這奴婢難為她還記得他的生辰
抬起衣角,拭去眼角的溫熱,他大口的將面塞進了嘴里,真好吃,這是他有生以來,吃過的最好吃的長壽面。
他只覺得臉上有溫熱的水汽,不知道是湯還是淚
這奴婢做的飯菜確實可口,特別是那盤蛋餅,里面的女敕葉初初入口味道有些古怪,但咽下後卻感覺唇齒異香。
不知不覺中一整盤雞蛋都入了他的口。他又意猶未盡的吃了好幾塊鴨肉。
模了模吃的圓滾滾的肚子,忽然想起宮中規定,奴婢要等主子用膳後才能吃飯,于是他輕輕放下夾著鴨腿的筷子。
「輕眉,本王吃飽了,將這些撤下去吧。」
李輕眉動作麻利的將吃剩下的菜撤到偏殿,然後又給司空闕端上一壺宮人喝的粗茶。
司空闕擺了擺手,示意她放下茶退下。
嘩,終于輪到她吃飯了,天知道她今天東奔西跑一整天究竟有多餓。
她匆忙回到偏殿,就著他吃剩的面湯,她抓起鴨腿吃的猴急,腮幫子鼓鼓囊囊的,直到將所有盤子都掃了一遍,才滿意的打了個飽嗝。
除夕夜家家戶戶都會團聚在廳中守歲,著新裳,長輩給晚輩壓歲錢,主子給奴才新年紅包。
李輕眉也換上新發下來的干淨宮女服,將賞下的唯一那枚隻果洗干淨放在托盤中,端到前殿。
主僕二人听著遠處傳來的裊裊絲竹之聲,半晌,司空闕才尷尬的咳嗽了一聲。
他在懷里掏了半天,模出一枚小小的玉珠。遞給了她。
「這是本王賞你的玉珠,新年大吉!」
只見一枚瑩白的玉珠子,大概小指頭大小,遞到了自己的面前。
李輕眉抽了抽嘴角,這小屁孩,年紀不大,皇子的做派卻是不弱,正好自己最近在替他做腰帶,缺一枚瓖嵌之物,于是便謝恩接過了玉珠子。
听著繚繞的絲竹聲,主僕二人均是打起瞌睡,于是李輕眉開始給司空闕講起了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