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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東面虎牢關外, 一望無際的華北平原。西面靠崤山, 函谷關,進入關中平原咽喉要塞, 北倚黃河天險及太行, 王屋二山。

于是洛陽可以東壓江淮,西陝關隴, 北通幽燕,南達荊楚,河山挾戴形勢甲于天下……

故而, 洛陽地理位置之重,不言而喻, 所以洛陽之旅,也是勢在必行了。

前來接任鄴城牧的人,如我所願,皇祖母將衛王蕭昭派了過來接管鄴城牧,有他這位剛正愛民之人鎮守鄴城, 那些隱覓在城中的宵小斷然不敢出來興風作浪;而楊安源和李皓也在我的舉薦之下到江淮之地出任刺史, 積累治理地方的從政經驗, 好為將來在朝中出任要職而鋪平道路。

一切事情似乎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就這般又過了十日,衛王的車駕趕到了鄴城,而我們一行人也即將南下起行,一路巡視直至洛陽。

我與衛王都是熟悉之人, 故而都免了那套繁瑣禮節,兩隊人馬在城門口相遇,與衛王舉杯三盞,互道恭喜、共勉與為將來祈願後,兩廂告別,一隊人馬駛進了鄴城,而另一隊人馬則開出了鄴城……

與衛王辭別之後,在阿正的攙扶下我鑽進了馬車,馬車里小雪兒正趴在琬兒懷里有些昏昏欲睡,因為現在城門剛開不久,天才蒙蒙亮,為了配合這次行程,幾乎是還未到卯時,就將還在沉睡中的小雪兒叫醒了,也難怪這孩子現在還有些精神不濟了。

放輕了身段在琬兒身邊坐了下來,瞧著昏昏欲睡的小雪兒,我頗為歉意的說道︰

「怨我將行程定得如此匆忙,倒是讓你和雪兒都跟著受累了呢。」

琬兒知我會選擇城門剛開便急著出城的原因,便是不願此行多有侵擾百姓之舉。

前些日子不知何人傳出高辰將要離開鄴城的消息,便不斷有百姓到尚書省附近跪拜請願,想讓高辰繼續連任鄴城牧,不過幾個時辰,前來請願的百姓便將街道圍堵得水泄不通了。

高辰能如此得人心,也是因為他到鄴城後所施行的種種利民、惠民的舉措,讓深受前齊壓迫和殘害的百姓們清楚的認識到,高辰是一個難得一遇的百姓父母官,這樣的好官,如何能讓他離開鄴城呢?這便有了百姓跪拜街頭請願之舉了。

琬兒見我如此得民心愛戴,亦是滿心為我感到歡喜,輕輕撫著小雪兒的後背,溫和笑了笑,道︰

「無妨,此行有小魚在前路多方打點,亦可稍緩旅途之艱辛了,倒是你,勞心多日了,何不趁此時機,好好休養些時日呢?」

琬兒見我最近卸任鄴城牧後工作量不但沒有減少,反而每日都讀書到通宵達旦,這般勞心勞力,琬兒如何能不憂心?

我知道琬兒在擔心我會太過操勞了,可我一旦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便會精神抖擻不知疲倦,即便幾天幾夜不眠不休,亦不會覺得精神不濟。

將馬車一角的書箱打開,我拿出了一本前齊的刑罰例文交到了琬兒手里後,笑著說道︰

「這些日子卸任了鄴城牧後公事確實輕松不少,也就有更多的時間去通讀前齊的刑案律令以及法律條文了,從中受益匪淺呢,前齊的法令完備不亞于南陳,獨我北魏之法令律則,雖也曾經叔父之手刪減繁復,可多有粗略與蠻橫之處,不如前齊與南陳條陳詳備而又對百姓彰顯寬仁之念,你不也曾對我說過,讓我將來定要將那些斷人肢體的殘酷刑罰盡數廢除才好麼?我想乘此良機,向皇祖母建言,重新修訂北魏法典例律!」

琬兒陡然覺得手中的這本前齊法令條文有些壓手,可更多的是內心掩飾不住的歡喜雀躍,眼前這冤家在治國理事方面的才能越發凸顯彰顯,而且也越來越老道干練,她不但在短時間內穩定住了東面局勢,還將鄴城治理得井井有條,她是越來越有一個從政之人的覺悟與氣度了……

隨即,琬兒將書又還給了我,倒像是有些討厭這書一般了,我見狀不覺呆呆一笑。

顯然,琬兒早已看出我對法家之學極為看重,而且在這方面也極有天賦,可是一想著我對書籍的痴迷程度太過,就覺得心里有些添堵,她原本還擔心我幾天幾夜不眠不休極為辛苦呢,這回好了,原來我是樂意這樣的,這不是白讓她操這份心了麼?

可見我又對她曾說過的話如此上心,琬兒又覺得心中歡快得緊,雖然心里頭有了點小小的怨,可也沒有輕易顯露出來,只是淡淡言道︰

「法家法術勢三派,你首重哪一派?」

听到此聞,我就知道了琬兒是已經看出來我主修的便是法家之學了,而她能提出法家法術勢三派,可想而知她也有涉獵法家之學的,畢竟會主動去修學法家之人少之又少,因此,我對琬兒也就越發有知音共鳴之感了。

法家法術勢三派各有側重,法派以嚴刑厚賞來推行法令,使奉法遵令之人無或缺賞,犯法違令之人無所逃罰;術派即為人主御下之術,聲色不露而辨別忠奸,賞罰莫測而切中事實之妙算;而勢則是君王手中的權勢、權威,即君主統治所依托的權力和威勢。

我將書重新放回書箱,悠悠說了句,道︰

「三家兼容並顧,方得法家之大成!」

听我這般說辭,琬兒便也間接確定了我將來所要行進道路的方向了。有些心情復雜的看了看懷里的小雪兒,神色也越發溫柔了,就是目光有了幾分飄忽不定。

從知道雪兒的父親前齊尚書令和謙便是高辰的師兄那時開始,琬兒心中就隱約有了幾分不祥的預感了,和謙執政之時便將術勢發揮得淋灕盡致,雖說在政治上取得了一定的優勢,可最終的結局卻是以如此慘淡的方式收場。

可以確認的是,和謙想走的就是一條以法治國之路,只是他們都在以各自的行政經驗和實際情況來調整自己的行政理念和手段,越接近權力的中心,這其中的險惡與慘烈,就像是越發接近火焰的飛蛾,最後似乎都難以逃過被付之一炬的危險……

和謙的結局已是前車之鑒了,將來若是……

琬兒都不敢再想下去,她必須為此做好更加萬全的準備才行!

「停車!」

琬兒輕喚了一聲,車外負責趕車的阿正利落的將馬車停了下來,主動掀開了車簾一角,恭敬言道︰

「公子有何吩咐?」

在我的詫異表情中,琬兒小心翼翼的將懷里睡著了的雪兒抱到我懷里,隨即回首向阿正說道︰

「阿正,讓紫玉將我的馬牽來!」

「是!」

阿正領命,沒有半刻遲疑跳下車便去尋紫玉丫頭去了。

琬兒的舉動令我有些觸不及防,見她起身便打算走出馬車,我想去拉住她又擔心動靜太大會吵醒雪兒,忙不迭低聲喚道︰

「你,你這是去哪兒?」

我話音剛落,琬兒旋即回過身來雙手撫過我的臉,順勢在我眉間落了一吻,十分瀟灑迷人,只听她在我耳邊柔聲吩咐了一句,道︰

「我與紫玉她們有事商議,你且在馬車內好生休息,乖……」

我臉上不覺一紅,只剩下呆呆地看著她輕快的走出馬車去了,待到車簾再度放下,我才不禁回過神來,微微嘆了口氣。

軟硬皆施啊,這人,真是越發狡猾了呢!

……

往洛陽而去的途徑路上倒也還算太平,小魚帶著她的商隊在前面開路還一路鋪排食宿驛站以作接待,安排得十分細心周到;紫玉與阿正依然隨侍在我和琬兒身邊,而我忙于公事之時,雪兒便多是交給他兩人看顧,好在雪兒也是極為讓人省心的孩子,從不隨意哭鬧耍小性子,和紫玉與阿正相處得也極為融洽,這點就讓我和琬兒倒是省心了不少;至于洛卿和若君,都暫時留在鄴城繼續協助衛王蕭昭控制鄴城形勢,以免發生其他動亂;慕公主麼,便是洛卿在哪里她便在哪里了……

當然,除了紫玉和阿正以外,隨行的還有十個從龍騎衛中精挑細選、身手了得的軍士充作了護衛,一路落腳地點不是當地的驛站便是陳氏商社在當地的落腳之處,很是方便,而路上的一切事務都是琬兒做主安排的,我從不多加過問,一來是琬兒從不讓我操心這些,二來既然是以巡查之名南下巡視,每過州縣,我也會刻意去了解當地民生民情,有時候還會接見當地縣令,所以,主要精力還是放在了公事上面。

只是最近琬兒好像也十分忙碌,我都會有偶爾一天都見不到她的身影的情況,更別提我們一家人好好坐在一起吃一頓飯了,可無論如何她都會囑咐阿正或者紫玉,看著我好好用膳才行,我雖然偶會疑惑,可還是選擇相信琬兒也就沒有多問些什麼。

今日午飯後好不易見著她了,卻也只能遠遠看著她從容指揮手影,最近紫玉進進出出的次數也越發多了起來,可見她這位一軍統帥要忙碌的事情定不比我這個監察御史要少得多少了……

驛館的院子里,阿正正陪著小雪兒堆雪人玩呢,而我則一直遠遠的看著琬兒與手下商談事務時的忙碌身影,好不易等到她將今日的任務分配妥當了,卻見琬兒又準備外出去了。

我急了,三步並作兩步直接往她身邊去了,在她詫異的表情里順勢牽過她的手就將她往屋里帶,琬兒不覺微微有些紅了臉,畢竟她現在一身男兒裝打扮,而且還是一軍統帥,我就這樣肆無忌憚的在她手下面前牽著她的手就往屋里頭帶,這可絕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情!

這個時候我也顧不了這些,反手將門也給帶上,伸手順勢將琬兒困在了門邊,琬兒不覺心緒一緊,心感不妙,手抵在了我的胸前,有些慌亂還帶著點戒備,說道︰

「不許亂來!」

我視若無睹,依然將她牢牢的困在懷里,直問道︰

「這樣多久了?」

琬兒微微一愣,竟也開始打起了馬虎眼,嘀咕道︰

「什麼多久了啊?」

我想想了,早起之時人還是好著的呢。

「早晨起來後開始的麼?」

我邊問著邊伸手去模她的額頭,果然,燙手得很,這不是染風寒了麼?

我不禁皺眉,臉上有了幾分不悅神色。

琬兒自知理虧,可她卻從未將這種小事放在心上,對于守軍將士來說,風寒發熱那是常有之態,通常忍忍出身熱汗也就過去了,從沒人將這小風寒當回事的,琬兒身為一軍統帥,身擔重任,要以身作則,更加不會將這些小病小痛放在眼里了。

「我沒事兒……」

「嘴硬。」

我低嘆一聲旋即低頭吻住了她的唇,琬兒頓時呆在了原地,等反應過來時才意識到自己被人佔了大便宜,有些不甘心的錘了錘我的肩頭,想要提出抗議,卻被我進一步鑊住了她甜美的紅唇,忘情的吸吮起來……

琬兒有些氣急敗壞,斷斷續續的支吾道︰

「你,你在作甚?」

「你知道我在干什麼。」

說完,我又吻上了她的唇,比前一次還要激烈一些,就因為她說的話語不是我想要的答案,口不對心!

「放……唔……」

琬兒掙扎著想要我放開她,可卻被我越發熱烈的吻給挑逗得渾身燥熱,氣喘吁吁,直到我乘虛而入,與她的丁香小舌糾纏到了一起後,琬兒便知道了,若是再言不由衷,她很有可能會被眼前這個突然熱血上頭的家伙給吃掉的!

身上的力氣感覺正逐漸被抽走,琬兒不再試圖掙扎了,反而逐漸沉溺在這熱烈而又深情的擁吻之中了。

待吻到氣竭緩緩分開,兩人的臉上都染上一層紅霞,我們抵額相觸,感覺到她原本緊繃的身子在我懷里逐漸變得越發柔軟溫暖起來,我的嘴角也不免染上一抹笑意。

琬兒有時候太過要強了,特別是她是蕭?之時,要她在他人跟前透露出一絲柔軟與疲憊都是一件不能被輕易原諒的事情,所以無論是傷痛和疾病,她都是憑借自己強大的自制力來加以克服的。

可我心疼這樣的她……

「少帥的防備之心竟比那身將軍鎧甲防護得還要密不透風,高辰無法,只能出此下策了,若有得罪,少帥海涵啊!」

琬兒此刻只感覺頭有些暈乎乎的了,身子還有些發軟,也不知是因為風寒發熱的緣故還是因為其他,只能有些乏力的靠在我身上,拽了我的衣領,有些不甘卻還是無奈的嘆了句,道︰

「你,果然是只令人討厭的壞狐狸!」

我聞言微微一笑。

沒錯啊,我是那只可以識破她的謊言與偽裝,知道她所思所想的那只壞狐狸,還是那只讓她愛在心口,恨得牙癢的可惡的壞狐狸!

打橫將琬兒抱在了懷里,將她往床榻上送,然後輕輕將她放了下來。

屈膝跪坐在了榻邊,保持著與琬兒目光平時的狀態,將旁邊已經準備好了的湯藥端道了琬兒跟前,一臉壞笑著說道︰

「你自己喝,或者……我喂你喝……」

我好心給出了兩點意見,我這媳婦兒討厭喝湯藥的習慣我是知道的,可這回子也由不得她了,既然染了風寒,就得好好吃藥才行。

琬兒小臉一紅,定是听到我要喂她喝藥想起了那次喂藥的情形了,頓時不待我多言,接過藥碗閉著眼就將湯藥往嘴里送。

待藥入口,感覺這樣並沒有自己以為的那般苦澀難喝,竟還有絲絲甘草甜味,而且溫度也恰到好處,可想而知,這碗湯藥定是早已準備有時了。

這冤家竟也是個細心周到之人啊!

……

從琬兒手中接過藥碗,看她將湯藥喝到了底,我不免露出贊賞的神色來,笑著言道︰

「藥不苦吧,我讓阿正加了些甘草的緣故,若是還覺得苦,這里還有蜜餞,你含一顆。」

邊說著,又將一小碟蜜餞給端了過來。

琬兒見狀,心里早已是甜滋滋的了,哪里還用得著蜜餞啊,只是搖了搖頭,旋即定眼看著我,兩頰間還有一抹動人的紅暈。

「不苦。」

「來,再好好泡個腳後,美美的睡上一覺,等你醒了出身汗,病也就好了。」

我邊說著邊給琬兒月兌靴解襪後,將準備好的熱水用木盆端了過來,感覺水溫適度後,撫過琬兒的雙足,十分體貼的給她泡起腳來了。

琬兒感觸頗深,目光也不覺有些濕潤了,她十分感動的柔聲問道︰

「為何對我這般好啊?」

我抬頭對上她晶瑩閃爍的目光,溫和笑著說道︰

「傻丫頭,你是我媳婦兒啊,愛護你,照顧你一生一世,不是我理所當為之事麼?!」

聞言,琬兒的臉上不禁露出幸福的微笑來,一把撲過來抱住我,抱緊了琬兒,我驚呼了一聲好險。還好我及時站穩了身形,不然就得抱著她兩人都滾地上去了。

「晨……」

「嗯?」

「我愛你!」

「嗯,我也愛你!」

琬兒在我懷里,開懷的笑了,那是我听過的,最悅耳動听的笑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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