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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尾聲,以及引子

男人年過四十,便走過了生命中最具活力的歲月。無論對異性,還是對事業,都不會再有太多的期許。他該像一條忠實的老狗那樣,守在自家門口,對著遠方「汪汪汪」叫個不停,呼兒喚女,要孩子們按時歸家。

可惜他什麼都沒有,二十年前的那場大瘟疫奪走了妻子和一雙兒女的性命。等他歸家後,發現自己成了村里唯一的活人。

他在後院找到了墳堆,盡管早有了心理準備,可當看到樹枝上那幾個歪歪斜斜的字母,他還是雙膝一軟,跪到在地。

墳有兩堆,對應了其上的名字,還差妻子的,她去哪里兒了?男人從地上爬起來,發現後門是開著的。他連滾帶爬的向屋子跑去,也許妻子沒死,正奄奄一息的等著救助。

一團毛球擋在他與房門之間,是一只受驚的貓,他記得它的名字,「穆絲」。女兒起的,貓咪從屋子的角落竄出來的,履行看家護院的職責。身兼三種花色的母貓沒能認出他,對著「陌生人」凶狠的哈了兩口氣,意識到了實力懸殊,母貓逃進了林子也許不會再回來。

跨過門檻,跳過翻倒的柴堆,撞破了走廊里的蜘蛛網,在臥室,他印證了腦中最大的恐懼。

妻子躺在床腳,她一定是太過虛弱,沒有辦法爬上床。賴利蹲在妻子旁邊,想要幫妻子合上眼,但她的臉早就腐爛了,混濁的眼窩成了蛆蟲的樂園。爵士的衛隊長試著把記憶里棕發碧眼的女子與眼前高度腐敗的遺體聯系起來,努力了幾次,都不太成功。

他大力吸著鼻子,四周明明沒一個人影,可戰士的本能仍不允許他任性的掉淚。

賴利扯下滿是灰塵的床單蓋在妻子身上,他沒時間去做一個棺材,方圓幾十里的幸存者都跑光了。如果他再不快一點,也將走不出這個無人區。

他把妻子埋在孩子們旁邊,念完禱詞,在胸口畫了個泰拉之矛。這些事本該由牧師來做,然而誰會來呢?要有多麼虔誠的信仰,以及良善的內心才會深入這被死神鐮刀圈中的地方。

也許是克里斯蒂娜吧,賴利露出了一絲笑容。爵士死的太早,沒能看見他的好侍從穿上金馬刺的那一天。泰勒會很驕傲?爵士會拍打著克里斯蒂娜的肩膀,夸精靈是自己最出色的學生。

他原想放火燒掉屋子的,火把都已舉到了屋頂,他留意到灌木叢里有對發亮的眼楮。

即使妻子和孩子們走了,這里還是那只母貓的家呀,賴利揉揉發紅的眼圈,在房門口丟下了些肉干。

「穆絲,穆絲。」他喊著母貓的名字。

母貓始終沒來,他離家太久,別說寵物,即使三歲不到的兒子,每次看到他都要往母親身後躲。

泰勒爵士的前衛隊長跳上馬,沒再回過一次頭。大地之母啊,求你憐憫他們的靈魂,眼淚終于沖破束縛,為了逝者,也為了繼續前行的生者。

「別發呆啊!賴利。」獨眼湯姆舉起盾牌替他擋住了本該必中的弩箭。佣兵隊長取下盾牌上掛著的標槍,用力向前投出。就算打不中,也能讓對手暫停射擊。

「我可不想在這里失去自己的副手。」湯姆用僅存的一只眼努力做出威嚇的樣子。

賴利拿起長弓,向敵人還擊。

湯姆人不錯,總是念著家里即將出嫁的大女兒,抱怨潑辣凶悍的妻子。在魚龍混雜的佣兵隊里,以老好人著稱。全世界都知道好人沒好報,湯姆總接到最苦最容易送命的活。比如現在,湯姆和他的隊員就被派出城,當作吸引敵人注意力的疑兵。

「嗚……」城頭上的號角及時吹響了,吊橋砸到地面,激起的灰塵嗆得賴利不能呼吸。一支衣著華麗的騎兵隊從城里沖出,前鋒不過數十人,卻有多達八種以上顏色的罩袍,頭盔上的羽毛也是從金到銀,樣樣不缺。

南方王國的家伙總是這樣,注重盔甲的裝飾,而非防護能力。

「讓開,你們這些鄉下人。」一個金甲金盔的騎士停在佣兵隊旁邊,他掀起了雕成獅頭的面甲,好讓為錢賣命的戰士認清自己。南方老爺的帝國語像是卷著舌頭在說話。以這幫貴族的受教育程度,賴利懷疑是有意而為。

他不止一次听到這些南方人背後議論帝國來的雇佣兵,「粗魯,骯髒,是一群剛好信仰了大地之母的野蠻人。」

鐵騎撕開了對面的防線,騎士一擊得手,便返身退回了城頭箭矢的掩護範圍,將後續鞏固戰果的任務交給了步兵。三百名胡子都包裹著護甲的矮人佣兵,握緊手中的長柄戰斧,吼叫著加入了戰斗。

矮人天生跑不快,也不需要跑,弓箭,哪怕是機械力發射的弩箭打在矮人盔甲上,連道劃痕都難留下。矮人步兵頂著箭雨在吊橋外列隊完畢,無一傷亡。

「哈卡!哈塔!」矮人戰士發了一聲喊,沉重的鋼頭靴踩到地上,灰塵漫天,震耳欲聾。

賴利懂一點矮人語,知道這是矮人的戰呼,「哈塔」是自稱,大概意思是矮人來了,不想死就滾。

敵人確實滾了,只是些拿錢的佣兵,全無死戰到底的動力。

南方王國之間的戰爭模式,歷來都是佣兵當炮灰,騎士老爺沖鋒奠定勝局,矮人則作為底牌輕易不會出動。今天的對手很強,湯姆的人死得七七八八,矮人步兵難得挪動了一回**。

勝利之後,一定要大吃大喝,就算沒剩幾個人,也必須爛醉如泥,以此忘卻同伴淒慘的死相。

「來,這一杯敬我們的好隊長!」納索姆的帝國語怪腔怪調,要不是看在她人長得漂亮的份上,賴利非得天天糾正她的發音不可。

印地女人不僅黑眼黑發,皮膚亦是深棕色的。賴利有一次喝多了,問納索姆她是不是夜戰特別厲害,見女戰士沒听明白,賴利指了指她棕黑色的手。印地人大怒,一拳打歪了賴利的鼻梁骨。

從此以後,納索姆無人敢惹。

其實也沒幾個人能惹她了……賴利陰沉的想。領完賞金,湯姆的佣兵隊自行解散,活下來的老伙計沒誰還願意跟著老實湯姆賣命。

曾經幾百人的戰團,如今桌子上就坐著他,獨眼湯姆,印地女佣兵,和一個眼楮總被眉毛擋住的矮人,瓦蘭鐵砧矮人步兵隊的隊長。

老矮人很欣賞納索姆,嘟囔著說要是她再胖那麼點,矮幾寸,就是個完美的女矮人了。印地女人心情不錯,沒揍他,只是把一杯酒扣到他臉上。

「有什麼想法嗎?湯姆。」賴利又灌下一杯酒,伸手模了模錢袋,滿足于其中的重量。

也許是時候收手了,回家鄉給孩子們和瑪麗重新修修墳,買個靠近河邊的屋子安度晚年吧。

南方的老爺傲慢無禮,優越感膨脹的令人作嘔。但人家有一點好,從不欠薪水,獎金也是當日結算。不像帝國,說好的退休金成了欠條,把湯姆這樣的老兵重新逼回了賣命的戰場。

軍團士兵都沒有保障,賴利不過小貴族的一介私兵,主人去世,他便斷了生活來源。

「我們回家。」湯姆很有默契的點點頭。隊長的薪水是普通佣兵的幾倍,湯姆也掙夠了養老的錢。

「那我呢?」納索姆一臉不悅。

「呃……」湯姆結巴了,他確實沒想到納索姆一個異邦人對佣兵團這麼有感情,人都跑光了她也不走。

「嫁給這個老小子唄。」矮人狠命拍著賴利的腿,沖女佣兵擠眉弄眼,「你沒男人,他死了女人,不正好……唔,唔!」

被一盤女乃酪砸到臉上,是不太方便說話。

賴利本想一笑作罷,卻不小心看到納索姆深色的臉龐上出現了些許紅暈。前衛隊長很是吃驚,沒想到自己一個老男人還能得到女士的青睞。

他趕緊大口悶酒,借助酒杯打掩護,準備蒙混過關。好在納索姆很忙也沒功夫理他,女佣兵正和矮人陷入了一場互擲食物的大戰。

酒保本該來阻止這場胡鬧,可他有別的事要忙,比管兩個長不大的成年人重要的多。

門被輕輕的推開了,一個臉藏在兜帽里的旅人裹挾著外面的豪雨進到了室內,旅人月兌下斗篷,將它交給了張大著嘴不知說什麼好的酒保。

「請給我一個房間,還有能吃的熱菜,謝謝你。」

賴利猛地睜大了眼楮,哪怕是過去了二十年,他也沒忘記這聲音,前衛隊長顫抖著從座位上站起來。

「克里斯蒂娜……」賴利激動的聲音都哽咽了。

女孩楞了幾秒,碧綠色的眼瞳轉到賴利身上,看了好一會,她驚喜的叫了一聲,撲上去擁抱了老相識。

對人類來說是過了很久,對精靈僅僅相當于幾個月而已。

所以克里斯蒂娜沒一點生分的感覺。

風雨飄零的國度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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