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樂合村出發後,嚴冬按時趕到了集合地點。
這個集合地點位于官道的三岔路口。
嚴冬率部抵達時,這里已經有身著秦軍服飾,但已經是大晉河西軍的隊伍,按照趙遜事先的統一部署,將士們在左臂上綁了紅布條作為辨識標志。
先行抵達的河西軍規模不小,有接近兩個營的兵力,實力比嚴冬率領的隊伍還強,在這里嚴冬見到了他的摯愛親朋,那也是這支部隊的領頭者——韓樹。
「人不少,看來你們的行動很順利,干得不錯。」韓樹跟嚴冬踫頭的時候,看著後者身後的隊伍點了點頭,發自肺腑地稱贊了一番。
「人是不少,可沒你的多,說起來還是比不過你。」在王士駿面前威猛威嚴的嚴冬,眼下卻一臉憨厚、靦腆的笑容。
「說不上比得過比不過的,我的任務區域內有更多秦軍,也有更多自己人,能夠帶來的戰士自然就多一些。」
韓樹朝坐在地上休息的自身隊伍示意了一下,「相應的,我們付出的代價也要更大,有人戰死有人負傷。」
順著韓樹的視線望過去,????????????????嚴冬這才發現隊伍里有不少傷員。不過既然跟著隊伍在繼續行動,這部分傷員的傷勢就必然不重,真正傷亡的人已經「掉隊」了。
嚴冬神色肅然起來,這番對話讓氣氛略顯沉重。
嚴冬不是一個喜歡打打殺殺的人,他對總是帶來死亡的戰爭頗為厭惡,如果他不是一個革新戰士,他一定不會在軍隊中討生活。此刻他不想暗暗思考、感慨︰戰爭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李青猴湊了過來,听到韓樹的話看著嚴冬嚴肅的樣子,他不以為意地撇了撇嘴︰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我早就習慣了,就算哪一天我自個兒馬革裹尸都不意外。胖子啊胖子,不是我說你,你也該趁早習慣才是,慈不掌兵啊。」
他對嚴冬能成為他的上級並不十分服氣,逮著機會總是會展現自己更加成熟的一面並調侃對方。
這種不服氣跟能力什麼的沒關系,完全是因為他初見對方之時,對方還是個當乳臭未干的小子,情感因素作祟。
嚴冬目前還無法對將士的傷亡等閑視之,不過對李青猴時不時的自我表現他倒是早就習慣,當下也沒跟對方針鋒相對。
三人不曾過多閑話。
「出發吧,雖說任務是天黑前必須趕到趙渡鎮,但能早到一些我們就能早一些做準備,有意外突發情況也能有時間應對。」韓樹的提議得到了嚴冬的贊同。
隊伍抵達下一個任務區域趙渡鎮時,果然遇到了意外。
在預定集合地點他們見到了友軍,但友軍的情況不容樂觀。依照趙遜的事先計劃,將有四支隊伍抵達趙渡鎮,集中兩個團左右的兵力,進攻駐扎在趙渡鎮的秦軍。
但是現在,只有一支隊伍抵達。
且這支隊伍的人數跟預計不符,少了很多。
「實在對不住,只帶了兩個連過來,我們的行動出現了意外。」
隊伍的領頭者叫王雙,他滿臉抱歉地道,「秦軍中的起義兄弟在相互聯絡、布置行動、準備配合我們時,被秦軍軍官察覺到了異樣,提前有了準備。
「我們剛剛渡河與他們接頭,行蹤就被發現,計劃中的斬首行動變成了突擊,雙方旋即展開激戰。若不是起義者不少,我們的修行者實力足夠強,行動已經失敗。」
聞听此言,韓樹與嚴冬有片刻的沉默。
起義這件事要想做到不留痕跡很難,尤其是在秦軍中活動的起義者,他們在相互串聯的過程中需要格外小心謹慎,一旦沒有做到萬事周全,被發現是很正常的事。
除非秦軍中的連長營長本身就是起義者,那他們帶著自己單獨駐扎在一個地方,與友軍相對隔絕的部眾起義,不暴露的難度才會很低。
正因如此,在趙遜的布置中,起義者事先不需要有任何實際行動,只要做好改旗易幟的心理準備即可,力求不被秦軍軍官發現。
等到特別行動團的修行者們趕到,雙方接了頭,夜襲開始了,他們再有所動作,就能有效降低提前暴露的可能。
「無論如何,你們的起義算是成功,也帶著隊伍按時趕到了這里,力量雖然小一些,但不影響根本,等到第四支隊伍抵達,我們還是能攻打趙渡鎮。」韓樹在安慰王雙的時候理性分析了一下。
「因為我們的差錯,給大家添麻煩了。」王雙愧疚不減,表示接下來他????????????????們會奮力作戰,不給大家拖後腿。
嚴冬等人原以為意外情況到此為止,卻沒想到這僅僅是開始。接下來他們要面對的,是特別行動團各個行動分隊遇到的最為嚴峻的挑戰之一。
「報告!偵察班在半路上遇到了趙渡鎮派出來的斥候!」韓樹跟王雙交流完沒多久,就接到了一份嚴峻軍情。
「趙渡鎮怎麼會派斥候出來?」听到這個消息,嚴冬不禁怔了怔。
他們現在距離趙渡鎮城池有一段路程——隊伍的集合地肯定不會在敵人眼皮子底下,畢竟他們的任務是入夜後突襲趙渡鎮,事先被對方察覺了行蹤就無法進行襲擊。
「壞了,肯定是跟你們戰斗的秦軍跑回了趙渡鎮,報告了你們的行蹤!」李青猴一拍大腿看向王雙。
王雙執行的起義行動變成了激戰,自然就沒法控制所有秦軍,有人跑回趙渡鎮報告了相關情況是必然。
這一點不用李青猴提醒,韓樹、嚴冬、王雙都有預料。這也是王雙在被韓樹安慰後,依然愧疚不減的原因。
問題在于,現在趙渡鎮的秦軍肯定有了警惕加強了戒備不說,還派了斥候出來有針對性地搜索他們,這就會帶來一個嚴重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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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雙隊伍的情況被趙渡鎮的秦軍知曉了不算什麼,對方無法判斷王雙下一步的行動,兩個連能做什麼呢?很可能就此渡河,去投河東。
但要是讓秦軍斥候發現了他們現在的位置,探知到韓樹、嚴冬帶了一個團的人馬過來,那趙渡鎮的秦軍就會徹底明白,河西究竟變成了什麼形勢,自己陷入了什麼樣的處境!
對方有可能加強防御,並且向上級請求支援,使得韓樹、嚴冬等人的戰斗變成攻堅戰不說,還可能被內外夾擊;對方也可能立即撤出趙渡鎮,向上級單位靠攏。
無論是哪種可能性,那都不是起義軍想要的情況。
如果是第一種可能,起義軍很可能無法攻下趙渡鎮,且自身也陷入險境;如果是第二種可能,那麼隊伍殲滅秦軍有生力量,為後續大隊人馬進攻官東城做準備的任務,就無法完成。
「嚴冬,你帶一些御氣境後期修行者去支援偵察班,趙渡鎮的秦軍斥候來多少殺多少,務必不能走掉一個!」
根據事先安排,隊伍匯合後韓樹是最高指揮者,他當即毫不遲疑地給嚴冬下令。
嚴冬肅然領命的同時,李青猴擔憂地說道︰「殺掉一波斥候,肯定會來第二波,而且實力更強,等到他們的高境修行者都不能回去時,趙渡鎮的秦軍也會明白情況不妙的!」
韓樹道︰「事已至此別無他法,先爭取一點時間再說,你們快去!」
李青猴沒有繼續贅言,跟著嚴冬立即動身。
「老黃怎麼還沒到?」王雙看了看時辰,約定的集合截止時間即將到來,可第四支隊伍的影子還沒看到。
韓樹要爭取的那點時間就是給第四支隊伍的,等對方抵達,他們就能一起執行後續作戰計劃。
然而韓樹沒想到的是,這第四支隊伍不會有了。
他們沒有等到「老黃」的隊伍前來,等到的是對方派來報告情況的人。
「你們的任務失敗了?」對方一開口,王雙就變了臉色。
「是隊伍眼下還在跟秦軍作戰」來人低著頭慚愧萬分。
????????????????韓樹的心情跌落谷底。
經過交流,他們弄清楚了第四支隊伍任務失敗的前因後果。
問題出在秦軍里的起義者中,他們在布置配合特別行動團的行動時,隊伍里出現了叛徒——幾個加入了起義陣營的秦軍戰士,在得知行動計劃後突然改變主意,秘密將事情告訴給了秦軍軍官。
秦軍軍官立即調集人手對起義者進行圍攻,雙方旋即陷入亂戰。幸好「老黃」帶著修行者火速支援,這才幫助起義者穩住陣腳。
原本他們打贏了那支秦軍,但那秦軍營長呼叫了增援,他們還沒打掃完戰場、安置完傷員,大量秦軍便撲了過來將他們團團包圍。
隊伍被迫與數倍之敵苦戰,「老黃」派了不少修行者突圍,渡河向東找趙遜尋求增援——趙遜那里留有預備隊。
可行動不利的不只是「老黃」,其他隊伍也遇到了意外情況,趙遜的預備隊早就派出去了,故而沒法給「老黃」想要的強力增援,只能派有限的修行者讓對方不至于被殲滅。
困境沒有得到很好破解的「老黃」,只能一面在村子里戰斗,一面派遣修行者來預定集結地點,向韓樹通報情況。
「現在怎麼辦?趙渡鎮里有秦軍一個團,而我們現在也只有差不多一個團的戰斗力量,殲滅對方的任務很難完成了!」王雙面露難色。
趙渡鎮的秦軍已有警惕,隨著他們的斥候不斷有出無歸,警惕還會越來越高,再加上他們佔著利于防守的城池,這仗非常難打。
如果他們這個團是反抗軍正規軍,王雙自然不會心生遲疑,正規軍戰力出眾,團一級單位還會有足夠火炮,兵力相當的情況下攻打秦軍不算什麼。
可他們現在率領的是新組建的起義軍。
且不說隊伍的裝備火力沒有優勢,將士們的戰斗素質與性情心智都沒法跟正規軍相比,要一群剛剛改旗易幟的前秦軍戰士執行艱苦的戰斗任務,那是對軍心士氣的多余考驗。
要是打了敗仗,逃兵必然出現;要是損兵折將過多,隊伍說散就散。
能夠凝聚這支新生起義軍軍心的只有勝利,而且得是損失很小的大勝。
韓樹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