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五日,晴。
藍橋進京的第八天清晨。
花語夕早早候在門外,待陪他用過早點,狡黠地一笑道︰「公子昨夜休息得可好?」
「自我進京以來,從未像昨夜睡得那麼香過。」藍橋笑著伸了個大懶腰道,「花兒起這麼早,有什麼事嗎?」
花語夕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奴家有一事相請。」
藍橋想也不想地道︰「你答應了凌羽飛,想去給李珠兒診脈對吧?」
花語夕訝然道︰「公子怎猜到的?」
「以前咱們雖立場不同,你卻從不是個絕情無義的人。」藍橋灑然道,「那天凌羽飛救了你,你自然知恩圖報,不想欠他這個人情。只是這幾日你忙著救你的同伴,又陪我夜探徐府,始終無法抽身,所以直到今天,才終提出這一請求。」
「沒想到公子看起來傻乎乎的,內心實精明得緊呢。」花語夕笑著瞥了藍橋一眼道,「實情正是如此。」
「說我傻乎乎的?」藍橋假作生氣地道,「有這麼和家主說話的嗎?還不掌嘴?」
花語夕于是裝模作樣地在自己左右兩邊的臉頰上各拍了一下,泫然欲泣地道︰「奴婢知錯了。」
藍橋忍俊不禁地道︰「快去收拾一下吧,咱們一刻鐘後動身。」
花語夕走開兩步,忽又回頭,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還有什麼事嗎?」
花語夕想了想道︰「奴婢是想說,反正左右是要出城,不如趁此機會把二公子還有本雅莉姑娘也送出去。京城終究是險地,他們留在這里也幫不上什麼忙。」
「不必了。」藍橋搖了搖頭,語氣平靜而肯定地道,「小姝尚未找到,等你去江浦給李珠兒看過,咱們立刻回來,到時候大家一起走。」
「奴婢遵命。」花語夕神色一黯,輕嘆一聲,有些無奈地躬身一禮,轉身去了。
經歷了昨夜的大雨,京畿一帶重現出湛藍的天空。溫暖的陽光普照大地,千絲萬縷的流雲如棉絮,如浮沫,如一鍋清湯中幾朵細碎的蛋花。
若沿長江北岸向東,從江浦走出十二三里,就能看到一條人工鑿開的河渠,把滔滔不絕的江水引入北岸平原上千畝的良田。
此河名叫東葳河,自洪武初年鑿通以來,已滋育了這片土地三十余年。而在東葳河與長江的三岔口地帶,一條九里長堤亦始終是東葳河不曾因江水暴漲而泛濫的保障。
徐秋雨當年隱居時的八畝藥田,就位于這座壯觀的長堤旁。
一聲鳥鳴,小灰由雲間的一個小黑點疾沖而下,在藍橋與花語夕的頭頂盤旋三周,落入東葳河畔的一座小院之中。
「小灰來迎接我們哩。」花語夕笑著朝遠方招了招手,轉對身邊的藍橋道,「怎麼樣,故地重游,心情激不激動?」
眼前的小院就是徐秋雨昔日的藥廬所在,如今物是人非,看著院中幾間熟悉的茅草房,以及遠處雜草叢生的藥田,藍橋唏噓地道︰「一切簡直就像昨天發生的一樣。」
凌羽飛從院中迎了出來,有些激動地道︰「花大家果是守信之人,貴屬都還無恙吧?」
「幸蒙凌公子指點,在藍大公子的襄助之下,他們都已安全轉移。」花語夕說到這里,忍不住又想.asxs.心,鼻子一酸,垂下頭去。
凌羽飛向藍橋同樣投去感激的目光,一擺手道︰「請跟我來。」
「俗務纏身,多耽擱了幾日,希望不會耽誤小公主的病情。」花語夕邊走邊瞥了藍橋一眼,像是在說︰「就是因為你才耽擱的。」
李珠兒躺在一張木板床上,臉色比那洗得一塵不染的白色床單還要蒼白。
花語夕在李珠兒的床邊蹲下,伸手在李珠兒的腕脈上探查良久,凝思不語。
凌羽飛眼中滿是關懷,卻又不好打攪花語夕思考,只誠惶誠恐地看著她的神色變化,猜測李珠兒病情的吉凶。
藍橋無聲地拍了拍凌羽飛的肩膀,以示安慰,卻絲毫無法緩解他的緊張。
時間仿佛凝固,也不知過了多久,花語夕站起身,臉上看不出是喜是憂。
凌羽飛連忙道︰「怎麼樣了?」
花語夕沒有立即答他,而是從懷里模出一包銀針,取出長度適中的一根,刺破李珠兒表皮的肌膚,細察針尖沾上的血珠。
又一陣長久的沉默過後,花語夕終于緩緩開口︰「情況還沒有遭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她的第一句話,雖然沒解釋李珠兒到底身患何癥,用何藥可解,卻相當于先給凌羽飛服下一顆定心丸,讓他懸在嗓子眼的心終于放下。
花語夕的目光從凌羽飛臉上掃過,接著道︰「這蛇毒雖然厲害,好在凌公子在她剛中毒時已吸出大半毒血,其後又始終悉心呵護,使毒素又在她體內分解了些,現在只有少許毒素殘留在她的頭部,這也是她至今無法蘇醒的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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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羽飛听她娓娓道來,本已接近絕望的心立時如被陽光刺破的烏雲,被希望重新照亮︰「那她現在這種狀況,有辦法治愈嗎?」
「若依解毒之法開方,我有七成把握,可讓小公主在三個月內恢復意識,只是……」花語夕手托香腮,顯得有些猶豫,「情況比想象的還要復雜。」
「花大家還有什麼顧慮嗎?」凌羽飛急得直搓手,「是診金還是缺什麼稀有藥材?」
藍橋也道︰「診金不必擔心,你想要多少,到時我讓二公子取來。」
「不是診金的事。」花語夕怨念地看向藍橋道,「奴家現在是公子的人,生死但憑公子吩咐,怎會貪圖公子的錢?公子看遍奴家哩。」
藍橋被她這麼一說,也覺得不好意思,剛想補救,她又轉對凌羽飛道︰「要想讓他們兩個轉危為安,可能還需要一些額外的步驟,且越快越好。」
「等等,你剛才說什麼?」凌羽飛驚疑不定地道,「你說,他們兩個?」
「難道凌公子還不知道?」花語夕訝然道,「小公主懷有身孕,已四個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