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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四十章︰明察秋毫

蕭敬頷首點頭。

不過……蕭敬見陛下態度不明,卻不禁心里打鼓。

事實上,昨夜廠衛就已經瘋了,不斷的帶了條子,順著宮門的門縫將條子遞進來,想要听候蕭敬的指示。

蕭敬也很為難啊,讓廠衛立即干涉,干涉個啥,西山書院的那些人都是瘋子,廠衛會挨揍的。

可若是不干涉,放任這樣的事發生,又顯得失職。

當然,這里最重要的是……陛下的態度。

在不明確陛下的心意之前,貿然的行動,這都是極為不智的。

蕭敬心思復雜,匆匆而去。

不久之後,弘治皇帝升座,召百官。

于是謝遷為首,李東陽其後,再有各部尚書,率百官覲見。

眾臣行禮。

弘治皇帝微笑︰「昨夜,朕听京里傳來轟響,又有廠衛夾帶著條子,不斷的傳入宮中,不知何事?」

謝遷等人,心思復雜,他們越來越看不懂陛下了。

馬文升、張升人等……也各懷著心事。

方繼藩的行為,是極惡劣的。

這已經不是誰是誰非的問題了。

而在于,你認為你是對的,你就可以如此嗎?

那要皇上做什麼,要朝廷做什麼?

此時,有人出班道︰「陛下,方繼藩昨日擅自調兵,圍了江府,此後大肆打殺。」

有人帶隊就好辦多了……

接著就又有人道︰「陛下,齊國公居然在民宅之內動用了火藥,火藥之威無窮,震動了京師。」

「陛下……齊國公凌辱欽差江言,迄今,江言父子,生死未卜。」

「陛下啊……這齊國公口稱,他便是王法。」

「陛下……齊國公竟將朝廷命官塞進了囚車之中,以至斯文喪盡。」

「陛下……」

這一樁樁,一件件,駭人听聞。

自洪武高皇帝開始,到現在,驕橫的權臣數之不盡,卻也不至如此。

「陛下……」左都御史站了出來。

他是御史的首領,而江言畢竟是他的下官,他有理由站出來,說這麼一兩句︰「陛下,無論是任何的理由,方繼藩竟敢如此,將朝廷法度置之度外,這都是謀逆大罪。倘若姑息,人人都效仿他,從此之後,國將不國,社稷安在?」

此言一出,這才是最厲害的。

某種程度而言。

已經沒有人去管顧孰是孰非了,而是單憑方繼藩如此胡作非為,就應該治他死罪。

弘治皇帝頷首點頭,意味不明的道︰「噢,原來是如此。」

接著,他又道︰「江言人在哪里?來人,去傳。還有方繼藩人等,一並傳來。」

百官陷入了沉默。

沒有人吭聲。

李東陽的判斷是對的。

陛下讓劉健去養病,本就是有保護之意。

現在鬧出這樣的事,若是劉健這內閣首輔大學士在,作為百官之首,只怕非要在此表明立場不可。

他甚至已經有些羨慕劉健擁有如此聖眷了。

等了很久,終于……那江言被人抬了來。

江言衣衫襤褸,一臉慘然的模樣,到了這奉天殿,頓時滔滔大哭︰「陛下,陛下啊……臣奉欽命行事,不知何故,得罪了那方繼藩……而今臣已被那方繼藩折騰得家破人亡,家破人亡哪……」

他聲音哽咽,眼淚如泛濫的江水般的落了下來。

顯是昨夜一宿未睡,再加上他被人綁了一晚上,手腳已經麻木了,他慘然哀道︰「懇請陛下,為臣做主。」

接下來的話,已經說不下去了。

群臣見了江言,心里不禁然,看看,多慘啊,堂堂的御史清流,堂堂的欽差,居然被折騰到這個地步,不少人的心里流露出了兔死狐悲之心。

弘治皇帝見了,也不禁微微皺眉。

「方繼藩為何要如此?」

江言淒然道︰「臣不知。」

弘治皇帝道︰「朕委你重任,發生這樣的事,也實在難以預料,方繼藩人來了嗎?」

這時,外頭終于有宦官道︰「太子、齊國公方繼藩、吏部尚書歐陽志覲見。」

這三人入殿,隨即拜倒。

弘治皇帝見了這三人。

歐陽志依舊還是面無表情。

事實上,就察言觀色的角度而言,歐陽志這個人是可以完全忽略的。

朱厚照昂首闊步,走在最前,猶如驕傲的小公雞,啊,不,更像是得勝的大將軍。

方繼藩則顯得低眉順眼了許多,低著頭,碎步入殿。

「見過陛下。」

三人同時拜倒,行大禮。

弘治皇帝的目光先是落在了方繼藩的身上。

「方卿家。」

「臣在。」方繼藩聲音溫雅,甚至今日居然寡言少語起來。

弘治皇帝道︰「諸卿所奏,都屬實嗎?」

「回稟陛下,理應………屬實吧。」他依舊低著頭,一副慚愧的樣子。

顯然,這一次改變了策略,有點跟以往不同了。

弘治皇帝皺眉︰「方卿家帶人去了江府,將江宅炸了?」

方繼藩耿直的應:「是。」

「跋扈到了自稱自己是王法的地步?」

「是。」

「你有什麼可爭辯的嗎?」弘治皇帝凝視著方繼藩。

方繼藩戰戰兢兢的樣子︰「兒臣……沒有什麼可以爭辯的,這是萬死之罪,兒臣心知肚明,懇請陛下降罪于兒臣。」

「……」

這……有點,不……是很不對勁啊。

若是以往的方繼藩,只怕非要口若懸河,或者是自稱自己有腦疾,自己是孩子。

可是今日,竟然出其不意的乖巧恭順,對于所有的罪狀,統統都是供認不諱。

弘治皇帝淡淡道︰「卿可知道,此乃萬死之罪。」

方繼藩依舊很無害的樣子的道:「知道,兒臣已經做好了最好的打算。」

那跪在一旁的江言听了,悲痛的眼中閃過一絲亮光,心里突然燃起了一絲希望。

方繼藩啊方繼藩,昨日你不是很囂張的嗎?你不是很得意的嗎?

現在咋了。

他咬牙切齒著,只恨不得將方繼藩碎尸萬段。

于是他道:「陛下……」

弘治皇帝突然怒視著江言,厲聲道︰「朕沒有讓你說話。」

江言︰「……」

弘治皇帝皺眉。

若是方繼藩以往的性子,他少不得要覺得方繼藩這是明知故犯,性子太張狂了,哪怕是方繼藩有理,也要好好的敲打一下,磨一磨他的銳氣。

可現在……這方繼藩低眉順眼,乖乖認錯,且是對所有的罪行一概認了,這反而讓弘治皇帝意識到,問題絕不只是表面這樣簡單。

弘治皇帝道︰「方繼藩,在此之前,你有沒有得過太子的詔令?」

方繼藩搖頭︰「沒有,都是兒臣擅自做主。」

此言一出,反倒又讓朱厚照懵了。

不是說好了的嗎?

他頓時叫道:「有啊,有的……就在老方身上,父皇搜搜看就知道,兒臣親自寫的。」

「說老實話。」方繼藩卻是很堅持的道︰「沒有,太子對此,一點都不知情。」

朱厚照氣極了,瞪著方繼藩,從袖里 當一下,摔出了一個扳手。

所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目光復雜起來。

這玩意,昨夜里的賓客們,都覺得眼熟。

又是這玩意……

弘治皇帝站了起來,不理睬朱厚照,只盯著方繼藩︰「你為何要如此?」

「因為……」方繼藩深吸一口氣,才道︰「因為江言拿了兒臣的叔伯,兒臣……大怒之下……」

「你何時來的叔伯。」弘治皇帝一臉詫異,顯然對方繼藩的回答有些始料未及。

你們姓方的,不都送去了黃金洲嗎?

你方繼藩,現在是天煞孤星啊。

在這里,還有父系的親戚?

方繼藩點頭道︰「有的。」

「此人是誰?」

方繼藩道︰「他的名字,不足掛齒。」

越是如此,弘治皇帝越是覺得蹊蹺。

這里頭,肯定有諸多的隱情。

他本以為方繼藩是因為不忿江言欽差任上的胡作非為。

當然……這本就是弘治皇帝的計劃。

可是這個計劃,卻因為方繼藩的胡作非為打亂了。

弘治皇帝的心里泛起了幾分好奇,便道︰「那麼就召此人前來,朕要親眼看看,此人是誰。」

說著,他朝蕭敬看了一眼。

蕭敬點頭會意,立即去辦了。

百官們個個依舊沉默。

這件事,他們已經插不上話,只等最後的結果。

那江言心下卻是冷笑。

他很清楚,方繼藩現在是在抓救命稻草,任何一丁點的機會都不肯放過。

說自己拿了他的叔伯,呵呵……這樣的借口,他也找得出。

就算拿了,那又如何?老夫這是秉公辦事。

你方繼藩就能如此胡作非為?

就想借此來月兌罪?

弘治皇帝的視線在江言的身上落了落,顯得很焦慮和不耐煩。

此事……很棘手。

當然……他心里自有自己的主張。

對于江言此人,自是厭惡到了極點。

方繼藩所做的,不過是過份了一些而已。

可是……

正在弘治皇帝一臉焦躁的時候。

卻有人拄著拐杖,一瘸一拐的入殿。

弘治皇帝定楮一看,怔了怔。

此人……竟是有些面熟。

可是……

此人雖是換了新衣,卻明顯看到他的面上出來的肌膚,傷痕累累,或許是因為傷勢不輕,所以他固然固執的行走入殿,可每走一步,身體卻都是用一種奇怪的姿勢。

弘治皇帝眼眸一張!

陳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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