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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夏今天穿了一條月白色的長袖連衣裙, 裙擺如荷葉, 衣領帶著花瓣扣, 風格清新又雅致, 格外合襯她的氣質。

她還特意做了個發型。她從發鬢的左右兩側各取一縷長發,編成一束麻花辮,輕輕地固定到腦後,再綁上一朵深藍色的綢緞蝴蝶結。她的發絲濃密又柔順, 在太陽的照耀下,顯現出烏黑的光澤感。

林知夏的膚質白皙,五官精致,看起來非常漂亮清純。她在路邊站了一會兒, 經常有路人回頭看她,而她完全不介意, 滿心都在想著量子糾錯的穩定子編碼和表面編碼。

穩定子編碼受限于類似「經典線性編碼」的簡單結構, 需要高精度的量子邏輯門[1], 表面編碼的精度要求低于穩定子編碼, 大概是目前量子計算進化方向的最優選。因此, 谷老師的實驗室專注于表面編碼的相關研究——這對林知夏而言,是個全新的領域。因為她在這方面的實驗積累基本為零。

路邊長著幾棵粗壯的梧桐樹, 樹影正在風中搖曳, 林知夏踩著影子, 來回走了幾步,忽然听見有人和她說︰「哎?你好,方便交個朋友嗎」

林知夏轉過身, 見到一位膚色偏黑的男生。這名男生年約十六七歲,穿著國際高中的校服,他的發頂堆得很高,抹了定型喱,渾身洋溢著一種像是杜松子酒一樣的男士香水味。

他靠得太近了,林知夏被他嗆得打了一個噴嚏。

他笑著說︰「我叫劉蒲,蒲公英的那個蒲。」

劉蒲的背後還站著兩個男同學。那兩人喊了劉蒲一聲,劉蒲卻沖他們擺了擺手︰「沒見我在這兒聊著嗎?」

林知夏皺了一下眉頭︰「我不認識你。」

不少學生陸續走出校門,附近響起吵鬧的交談聲,混雜著英語、韓語、泰語和中文。劉蒲環視四周,向後退了一步,搓了搓手掌,又問︰「你在等人?你是我們學校的嗎?我怎麼沒見過你。」

劉蒲暗暗地猜測,林知夏是剛入學不久的新生。她的普通話很標準,沒有一丁點本地口音,很可能來自外地。他單手揣進校服褲子,很友善地建議道︰「你剛轉過來吧?留個手機號,有事兒找我你就打……」

劉蒲還沒說完,江逾白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劉蒲。」

劉蒲穿著一件校服襯衫,外套原本被他擱在胳膊上。當他見到江逾白,他很自覺地退到一旁,還用校服搭住了肩膀。他問︰「你們認識?」

江逾白直接從他面前走過。

說來慚愧,劉蒲的年紀比江逾白大了兩歲,但他的身高卻比不上江逾白。江逾白高達一米八一,劉蒲約有一米六八。劉蒲倔強地揚起下巴,默默地仰視著江逾白。

江逾白告訴林知夏︰「劉蒲是我隔壁班的同學。」

林知夏沒有反應。

劉蒲出聲問道︰「她是你家的親戚?她好美啊,在咱們學校上學?」

江逾白的神色如常,話卻說得不耐煩︰「她和我一樣大,剛滿十四歲,你放尊重點,別亂打主意。」

劉蒲面露驚訝之色︰「十四歲?你表妹?」隨後又輕笑道︰「正式介紹一下?」

江逾白忽然靠近劉蒲,兩人間隔二十厘米的距離,江逾白壓低嗓音問他︰「我剛才那句話,講得不夠清楚嗎?」

但凡一個長了耳朵的人都能听出來,江逾白的每一個字里都暗含一股威脅的意味。

劉蒲局促地「哈」了一口氣。他伸出左右手的拇指,手掌的虎口卡在褲兜的邊上,往後退了一步。他和江逾白對視片刻,又往後退了一步。

林知夏好奇地觀望著他們僵持的戰局。她注意到,劉蒲根本沒有一絲斗志。他漸漸融入了涌動的人群。他張開雙臂,摟住了兩位男生的肩膀,三人說說笑笑地離開了此地。

這個時候,江逾白拉住林知夏的書包帶子,牽了不到兩秒鐘,他就松開手,低聲說︰「跟我來。」

林知夏興高采烈地跟著江逾白。她扯了扯江逾白的袖子,他沒回頭。她覺得好玩,又扯了他一下,他開口說︰「司機給我打過電話,車停在對面,我們先過馬路。」

「你能不能回頭看我,」林知夏問他,「我今天好看嗎?」

正如她預料的那樣,江逾白悶不吭聲。

林知夏又說︰「今天早晨,我花了半個小時編頭發。」

江逾白背對著林知夏,林知夏見不到他的表情。她只能根據細節來推敲他的心理活動。比如,她發現,他的雙手原本處于完全放松的狀態,可是現在,他的手指虛握在掌中,顯出手背上的青筋。

林知夏低著頭,審視他的左手。

她鬼使神差的探出指尖,按住他拳峰處凸起的骨節。

這一回,江逾白終于不再沉默。他拉長袖子,擋住自己的手背,才說︰「林知夏……」

林知夏理直氣壯地問他︰「我怎麼了?」

江逾白像是剛剛完成了自我突破。他克服一切約束感,勇敢地宣告︰「你很好看。」

林知夏愣了一瞬。她垂首盯著地面,臉頰漲紅,腦袋有些空白。為了盡快冷靜下來,她開始思考量子場論,然而,她的腦海里始終飄浮著江逾白的那句「你很好看」,這使得她無論如何也擺月兌不掉江逾白的聲音。

江逾白還提醒她︰「綠燈了,我們走吧。」

林知夏和江逾白沿著斑馬線走到對面。他們坐上同一輛汽車,司機和林知夏打了個招呼︰「你好,林同學。」

林知夏把書包放到腿上。她抱緊書包,回應道︰「你好,司機叔叔。」

司機握著方向盤,兢兢業業地工作。

這輛轎車穩穩當當地奔馳在寬闊的路面上,直達北京故宮博物院的附近——那是林知夏第一次親眼見到大名鼎鼎的故宮。她看到巍峨宮闕拔地而起,紅牆黃瓦,華偉壯觀,她不禁催促道︰「快點,我們下車,我想進去玩。」

江逾白拿出兩張門票,其中一張被他遞到了林知夏的手中。

林知夏立刻說︰「我帶了零錢,你等我一下,我把門票的錢還給你。」

林知夏向江逾白展示了她的粉紅色塑料錢夾。錢夾的側邊印著兩顆草莓,草莓的色澤鮮亮、形狀飽滿,還帶著翠綠的萼片,江逾白就問她︰「你到底有多喜歡草莓?」

林知夏簡短地概括︰「很喜歡很喜歡。」

江逾白深入挖掘她的喜好︰「為什麼?」

她還沒回答,江逾白幫她想出一個理由︰「草莓的味道挺不錯。」

「可能不只是這個原因,」林知夏思考道,「我四五歲的時候,爸爸媽媽工作最辛苦。我家的超市賣水果……有時候,媽媽會多進一些貨,在小區門口擺攤,那樣賣得更快。如果那一天的生意很好,媽媽掙得錢比較多,她就會給我買草莓。」

江逾白看著她︰「原來是這樣。」

林知夏回憶往昔︰「媽媽會把草莓洗得干干淨淨,揪掉每一顆草莓的萼片,再把一整盤都端給我。哥哥總是說他討厭草莓,我以前不懂,後來,我知道了,從小到大,他一直讓著我,凡是我喜歡的,他會假裝不喜歡。」

在江逾白看來,林澤秋的形象忽然變好了一點——但也只有那麼一點,大部分還是負面的。畢竟,林澤秋不能控制他的脾氣,他的性格不夠成熟穩重,可能會在家里對林知夏大呼小叫。

江逾白甚至可以想象,年僅四歲的林知夏端著一盤草莓找到林澤秋,女乃聲女乃氣地問他,哥哥,吃草莓嗎?林澤秋惡聲惡氣地吼她一句︰我不吃!你快滾!我討厭草莓!

諸如此類的情景。

江逾白有所觸動。他不假思索道︰「以後,你的草莓,我全包了。」

林知夏有些驚訝︰「你全包了?」

江逾白剛才沒有細想,直接講出了大腦中的原話。他覺得有些不妥,還有些唐突和冒犯,但他更不願意收回那句話……他干脆找了個理由︰「我是你永遠的最好的朋友,請你吃點水果,很正常。」接著,又舉了一個類似的例子︰「我去你家做客,你會用一盆水果招待我。」

林知夏沒有被他繞進去。她說︰「我總覺得哪里不對。」

江逾白轉移話題︰「走吧,先進故宮。」

林知夏沒忘記還錢的事。她手中的故宮門票上注明了「六十元」的標志,于是,她給了江逾白60塊的紙幣,江逾白拒不收錢。他說︰「朋友之間不用談錢。」

林知夏卻說︰「親兄弟也要明算賬。」

林知夏認為,她似乎佔了江逾白很多便宜。她有話直說︰「我和你出來玩,你總是不讓我花錢,這樣不好……當然我不是說你不好,你真的特別好。你比我有錢多了,也沒嫌我窮……」

江逾白接話︰「你比我聰明多了,也沒嫌我笨。」

林知夏恍然發覺,江逾白其實是一個反應迅速、能言善辯的人。那麼,在什麼情況下,江逾白會一言不發呢?

——在他害羞的時候。

林知夏「哈哈哈哈」地笑道︰「你真的好有意思。」

此時此刻,來往游人如織,氣氛喧鬧。

遠處的白雲浸染了藍天,藍天籠罩著宏偉的宮殿。林知夏心情愉悅地說︰「我看過很多和故宮有關的紀錄片。今天,我做你的導游,我帶你參觀故宮。」

江逾白配合地喊道︰「林導游。」

林導游拍了一下手掌︰「我不知道怎麼跟你形容。我的腦子里包含了紀錄片的每一幀畫面,我正在用自己的眼楮取景,那兩種畫面,可以重合。」

江逾白完全入戲︰「林導游挺敬業,把故宮的構造記得這麼清楚。」

林知夏牽起江逾白的衣袖︰「是的,我要開始工作了,你是我唯一的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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