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這一死,又是發喪,又是戴孝的,前後整整折騰了兩個多月,兩府才徹底消停下來。
趁這個時間,賈璉、賈寶玉、賈蓉叔佷三人,已經在王熙鳳的嫁妝莊子里,開始搞起試驗。
工業革命需要積累人才,需要試錯,需要調試,前期是需要大量投入的。
他們走了薛家渠道,從海外買來一台蒸汽機。
正當其他兩人要開始找人上馬蒸汽機時,趙涵卻有經驗,制止了兩人。
她說道︰「我們必須要先造一個封閉隔音的房子,還要挖排煙排氣的地道,將蒸汽和廢煙排到附近河溝里。」
「這要干什麼,直接朝天排放不就好了,你不會還擔心環境污染吧?」王文文奇怪道。
「見識少了吧?你知不知道,那些守舊的家伙們,對工業化最直接的抵觸,不是它們觸犯自己利益,而是冒犯風水。」趙涵自信道。
「明白了。」王文文稍稍回想歷史,頓時想通了,是的,東洲工業化,是靠著異種者的強力推動,那些說風水的家伙,都被處置了。
可是沒有異種者的地方,蒸汽機會壞風水,卻是成為人們的共識。
而且他們還真說對了,凡是上蒸汽機,上大工廠的地方,附近的人們往往開始活不過五十,各種疾病纏身,不管你是窮是富,都月兌不了這個命。
古人或許不知道這是污染導致,但會習慣性地歸咎于風水。
濃煙、火光和噪聲,對他們來說,就是破壞風水的最明顯證據。
「是了,那些個大臣貴族就怕這些動靜,所謂王朝就是希望天下無事,安安穩穩,沒有動靜最好。我們這里,白天晚上熱熱鬧鬧,轟轟烈烈的,肯定會惹人忌諱。」吳杉杉點點頭。
「可是這樣一來,就有一個問題,廠房內會極熱,封閉隔音,那熱量也難以排放出去。」王文文苦惱道。
「別人家的早期工業是怎麼搞的?」吳杉杉問道。
「別人家的是王室帶頭搞,帶頭賺錢,而且根本不在乎工人的生存環境,因為工人都是失去土地的農民,除去工廠外,無處可去。」趙涵搖頭道。
「明白了。」吳杉杉若有所思。
工業化就是靠尸骨累積而成的,而且它所吸收的血肉超過人類一切的活動。
但是它不像封建社會,封建社會一樣吸收血肉,然而吸收後,卻沒有任何產出,只是無限原地循環而已,千年前什麼樣,千年後幾乎沒什麼改變。
「我們當然不能這樣搞,至于環境濕熱的問題,可以通過縮減工時,輪流作業,地下排風來緩解。」
「這樣做,顯然成本很高,對傳統手工業場沒有什麼優勢。」
「是的,所以這里只是一個試驗場,真正要發揮優勢,還是要等到我們兩個考上進士,謀取外放到一處海島上為知縣時,再帶著這些人進行大干一場。」
「那就這樣定了。」
三人商議停當,就開始找人建築廠房,全封閉式,又挖掘地道。
給了工匠們相當高的銀子,而且用了家生子來干這些事,保證不讓外人知道。
有人問起,就說是要建造家族墓穴。
等到賈赦的事情過去,莊子里也興起了高牆,高牆之後是封閉式廠房。
蒸汽機被安置在里面。
賈璉利用自己的渠道,去外面購買了許多快要餓死的半大少年、丫頭,簽訂的都是死契。
就是那種家主打死無論的契約,一生都賣給主人,任打任殺,是主人的所有物。
一般奴僕都不會簽訂這種契約,簽的都是活契,到一定時間就能放出去。
而且也不能隨便打死,一旦有人告官就得花銀子關系擺平。
而有這種死契的奴僕,官府一看契約就不管了。
「唉,這里倒是有一大好處,勞動力太便宜了,難怪他們不需要工業,不需要降低勞動成本,這些人,都是只要管3頓飯,養到2、30歲就拉倒的。」趙涵看著那些畏畏縮縮的少年少女搖頭道。
「是啊,人力不值錢,有事就將人訓練成機器去做,哪里還需要什麼機械?」王文文也嘆氣道。
感嘆之後,三人先是利用家生子,建立監工隊,也就是基本的管理層。
主要是從寧國府的下人們中,挑選人手,做監工。
「記住,無論你們看到什麼,做了什麼,一個字都不許向外泄漏。泄漏了,仔細爺們拔了你們的皮!」賈蓉惡狠狠地說道。
相比賈寶玉和賈璉,他有一個好處人,他是寧國府的話事人,又是賈家族長,有著族權可用,別看年紀最小,輩分最低,權威更重。
「是,蓉老爺。」眾位監工小心翼翼道。
現在這一位可是有著功名在身,而且大權在握。
編組好監工隊,就帶著監工隊管理和培訓新買來的一百五十號奴僕。
「這台機械,來自西洋,就是自走船上的東西,它到底是什麼你們不用管,只要知道,它能起到和牛馬、水車一樣的作用就行了。還有就是一定嚴格按照我們編制的操作手冊去做,否則斷手斷腳都是輕的。」賈寶玉對著眾人道。
「是,老爺。」眾僕人唯唯諾諾道。
隨後三人輪流按照買時附送的說明書,給這些工人們培訓。
說實話,這些人都是最好的工人。
因為他們無處可去,生存只能依靠這三個老爺,因此听不懂的也要強迫自己死記硬背,不存在怠工不學的可能……
那種人直接就被拉出去發賣了。
誰不知道賈府是有名的慈善人家,下人們都發財了……
一邊培訓工人,一遍又借助薛家的渠道,找來江南頂級紡織工,開始利用蒸汽機做為動力,來改造以往的手工繅絲機。
如今富貴人家,穿戴的高端衣服,基本都是絲綢制成,在現代社會都是高檔貨。
但是絲綢制作起來,是很消耗人工的。
而高端衣物,後期都是靠人工定制、刺繡之類的。
三人想要進行工業化的過程,只可能是在絲綢原料提供上,不可能去做什麼刺繡。
有了足夠的絲綢產量,才能靠著成本把別人給打敗。
如此折騰半年之後,第一批絲綢終于造出來了。
從南邊運來原料,在莊子工廠里加工成絲綢,產量比手工制造,要高出10倍,而成本則是同樣質地絲綢的九成。
因為人力太便宜了,機器的最大作用,就是提高產量,想要壓低成本,其實很難做到。
但是規模一大,他們需要的單匹絲綢的利潤就可以少很多。
別人必須賣出成本的兩倍價格,才能應付其他方面的各種所需,比如人情往來,各種打點,這些都不是明面上的成本,卻又是必須支出的。
而他們規模是十倍,那只需要賣出稍微高一些的價格,就有足夠的資金來應付周轉了。
就比如養豬,你農家養一頭豬,如果只賺到一百文,那就是一年白干;我養一萬頭,同樣只賺到一百文,我就能支撐下去。
這就是規模效應,能夠變相的降低成本。
生產一只筆,價格會高到無法承受,但生產十億只,每只筆只需要一毛的價格,只賺一分錢就夠了。
只是好景不長,隨著大量絲綢上市,江南一地開始出現銷售絲綢難。
許多手工廠紛紛關門。
接踵而至就是織工鬧事。
雖然朝廷沒有發現蒸汽機破壞風水,但他們能看到鬧事的失業織工。
隨後朝廷責令江南織造來處置此事。
「市場容量太小了,這才賣出多長時間,就出事了?」王文文看著薛家從南邊傳來的信,頓時頭疼道。
「不,市場容量很大,我們就生產這麼一點,根本不足以沖擊市場的。只是有人發現了我們的潛力,這是提前應對,他們在故意整我們。」趙涵卻是直接說道。
「他們反應有這樣靈敏嗎?」王文文懷疑道。
「朝堂上起居八座的老爺們反應很慢,但民間大商戶們反應卻很靈敏,因為他們常年迎來送往,要應付各種勒索,反應遲鈍的,早就被淘汰了。」趙涵解釋道。
「原來如此,他們是發現了有人大量出售啊,雖然能夠吃下,但他們知道如果不提前制止,我們的規模就會越來越大,最後徹底把他們淘汰出局。這些人還真是不可小覷。」王文文頭疼道。
「那我們要怎麼辦?」
「哎,這些人是不會和我們玩正當的商業競爭,只會讓官老爺們出手,我們的渠道很快就要被斷了。」趙涵預測道。
「那我們該怎麼辦?」
「降低出貨量,就以訓練工人為主,等到我們外放為官,主持一地時再來做這事。」趙涵利用以前的經驗道。
「看來只能如此了。」
很快江南織造就發現是薛家在大量出售絲綢,他們將薛家的掌櫃叫到衙門里。
礙于四大家族的面子,倒是沒有過分為難,只是強行規定了一個出貨份額。
也就是說薛家無論生產多少,每年只能賣掉這個數,超過這個數,就是與小民爭利,就是給朝廷制造麻煩。
如今的薛家可不同以往,在賈、王兩家不出面的情況下,只能答應下來,白白看著大量銀錢從手中流失。
要知道那麼多的絲綢,賣出去就是錢啊。
不過一位薛家掌櫃私下找到賈璉,說可以吃下這些絲綢,前提就是要給他一成利。
賈璉稍微一打听,原來對方是被一個海貿大商人收買,要過來買這些絲綢的。
趙涵這才醒悟,是了,紅樓中西方早就滲透進來,而且他們對于東方的瓷器和絲綢是極為需求的,在很長時間內,是處于賣方市場。
也就是說,他們只能得到很少的購買配額,只能通過賄賂當地官員才能得到貿易機會。
直到入侵之前,東方王朝都是靠著絲綢、茶葉、瓷器處于絕對的順差地位,基本上就是生產多少就能賣出多少。
現在就是徹底的賣方市場。
這對于後世競爭激烈的買方市場來說,是不可想象的。
既然如此,他們很快就調整策略,將絲綢想辦法走私給那些海商。
是的,海商並不能隨意配貨,朝廷在明面上是禁止商品隨意流出的,只開放很少的幾個對外港口,而且只允許特定的商人進來買賣。
這就造成歷史上很奇葩的景象。
鄭芝龍靠著陸地提供的貨物,與四洋貿易,每年收入數千萬兩白銀,與此同時,明朝都快窮死了。
守著金山銀山自己去了煤山。
等到後來滿清徹底禁海,鄭成功得不到大陸上的貨物,就日漸衰落,最後被摧毀了基業。
隨後借助海外渠道,莊子里的絲綢工業終于可以肆無忌憚地擴大了,不用擔心會對朝廷和織工們產生沖擊。
只是擴大到一定規模,又遇到新的瓶頸。
煤炭不夠用了……
是的蒸汽機每天要消耗大量煤炭。
之前都是從附近的煤炭場購買。
但現在規模擴大,道路不好,煤炭場也是人工挖掘,用來應付普通人的做飯取暖需求還行,但面對工廠來說,就是杯水車薪。
生活需求和工業需求那是兩個數量級。
那就提高價錢購買。
很快煤炭場主就叫苦說,朝廷有限制,不讓聚集太多礦工,也就是說,煤炭場的產量是有上限的。
而且是人為限制的。
「有銀子都不讓賺,現在我才知道封建社會是如何阻礙資本發展的了。」王文文嘆氣道。
「礦工大量聚集,天然就有造反的基礎,歷來朝廷都是嚴防死守,往往不準民間開礦就是這個原因,時松時緊。」趙涵也是嘆氣。
沒有足夠的燃料,如果再多收購,就會造成市面上沒有煤炭,價格 漲不說,又會引來朝廷的注目。
「還是要找一個海島,帶上槍炮,自由開發,這樣的話,以工業化的力量,一個島就能打敗一整個陸地。」王文文恨恨道。
「難怪老師讓我們穿越成男子,只有男子才方便外出啊,換成林黛玉,薛寶釵,怎麼可能干這些事?」趙涵說道。
「看來只好蟄伏一些時間了,過個三五年,等到我們考上進士再說。」王文文說道。
趙涵點點頭。
雖然現在就可以靠著秀才的身份外出為官,但畢竟限制太多。
賈雨村靠著賈府平台,加上自己兩榜進士出身,很快就飛黃騰達了。
兩年後。
賈寶玉考上京師舉人,賈蓉同樣中舉。
隨後賈蓉沒有繼續考試,而是尋求外放,最後謀了一個南方海島的知縣。
賈府人都憤憤不平,認為這是朝廷有人作梗,歧視他們勛貴。
但又無可奈何,畢竟如今是文官為大,即便是王子騰也不得不夾著尾巴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