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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不知道誰說了這句話,似乎有些掙扎的意思,「那個門……」

俞子瑜皺起眉,懶得再說廢話,于是拉了拉滑下肩膀的黑斗篷,直接朝著門的位置走去。

別無他法,守門人和顧樂語都听話地讓開了位置。

俞子瑜從他們中間穿了出去,走到帶著蛇頭的門把手面前,不知為何,他感覺顧樂語屏住了呼吸,不過輕輕一扭,門就應聲而開,「吱呀」一聲,袒露出了狹窄逼厭的室內,它一片漆黑,只能听到漂浮在空氣中的啜泣聲。

看到門開了,顧樂語長出了一口氣︰「子夜老師剛才還開玩笑,說自己不是玩家呢。」

能拍出那樣的作品,結果卻根本沒有進入地獄樂園,這簡直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原本令她感到疑慮重重,但現在既然俞子瑜能夠打開門,就說明剛才一定是個玩笑。

俞子瑜的手放在門把手上,停頓,目光看了過來。

守門人解釋道︰「為了避免有無關的人闖進來,所以我們在門上放了道具,只有曾經置身于游戲中的人才能打開,剛才我就是在想子夜老師您可能打不開門,但沒想到您卻可以。」

俞子瑜挑眉。

曾經置身游戲,可不只有玩家一個結論。

不過他們兩人誤會了,而他沒有解釋的必要,于是只是稍微一點頭,就直接走了進去,顧樂語緊隨其後,門在身後重重地闔上,這樣的聲音讓掙扎的動靜更大了,黑暗中隨即驀地亮起了幾支蠟燭的光,照亮了原本不可視物的房間。

俞子瑜打量,發現這里其實比他估計的要大一點。

最前面是圓形的平滑台階,大概有兩米的直徑,邊緣放著一張高腳椅子,上面捆著那個失蹤的男生,他涕淚橫流、形容狼狽,整個人都皺巴巴地被困在最上面,活月兌月兌一只待宰的羊羔。

在最中間卻放著一個小匣子,不斷有汩汩的腥臭血液從匣子的縫隙滲透出來,順著邊緣滑到了台階上,它不斷地顫動著,就像一顆畸形的巨型心髒,因為被從柔軟的胸膛中挖出來而無聲地尖叫。

俞子瑜眯起眼楮,他朝著台階的方向走了幾步,卻被人叫住了。

「子夜老師!」

顧樂語勸阻道︰「還是別靠近那里好了,不安全。」

「它是拿來干什麼的?」

「也是祭品。」

「……」

俞子瑜轉過身,目光落在了剩下的幾個人身上,他粗略地環視了一圈大廳,人數其實不多,在場的只有十個左右。

據他所知,嫉妒的崇拜者不止這一點人,所以這應該是一個私下的聚會,可能類似于小圈子里策劃的血祭游戲。

「人到齊了嗎?」他問。

顧樂語數了數,才小聲道︰「應該到齊了,這里都是論壇‘嫉妒’版塊的管理員,等我們了解到嫉妒的情況之後,就會在論壇上公布他是否真的現身的消息,以便其他人知道具體進展。」

「……論壇?」

俞子瑜第一次听到這個詞語,他皺了皺眉,古怪地問道︰「你們還有一個論壇?」

「啊?原來老師您不知道嗎?不應該啊。給您的私人郵箱發郵件邀請的人,就是論壇全板塊的總管理員,而且是您的狂熱崇拜者呢,我們論壇的封面背景就是您的作品……」

眼見她有繼續扯遠話題的趨勢,俞子瑜直接打斷了她的話︰「怎麼進去。」

「什麼?」顧樂語一怔。

「網址。」

「那是一個鏈接,每個出了游戲的玩家都會收到,您難道沒有嗎?」

俞子瑜有點不耐煩了,其實他不是很喜歡翻別人的記憶,因為有時候會看到一些不想看的東西,但顧樂語的話實在是太多了,不會直截了當地回答他的問題,讓他覺得格外厭惡。

天知道他到底有多討厭自來熟、話多、聒噪的人。

于是,他那雙黑沉的眼眸盯著她看,顧樂語莫名感覺到了一種壓迫感,就像細密的網迎面撲來一般,讓她無處可逃、幾乎窒息,而在這樣的注視下,她根本就無法控制自己的肢體了,從肉.體中月兌離出來,漂浮在半空的靈魂听到她的聲音說道︰「只需要搜索……」

「搜索什麼?」俞子瑜的聲音很輕,就像耳語一般,帶著鼓勵。

「儀式馬上開始。」

一道聲音突然打斷了他們的對話,顧樂語瞬間清醒,她的臉上還帶著一絲靈魂出竅的茫然,幾秒後,她後知後覺,如蒙大赦般長出了一口氣,有些畏懼又困惑地看了俞子瑜一眼。

剛才是怎麼回事?她大腦一片渾渾噩噩,不自覺地往後縮了縮身體,幾分鐘前,整個人就像是被完全攝魂了一般,好像只要子夜老師盯著她看,她的所有記憶都變得無處可藏。

「……」

暗沉的紅光從純黑的眼眸中褪去,俞子瑜厭煩地皺眉,因為儀式即將開始了,所以他暫時放棄了使用力量,決定回去的時候再看一遍郵件。

現在確實不是時候,隨著之前那道聲音的落下,整間房間徹底亮了起來,他們的身影在充盈著幽綠色的熒光中縴毫畢現,大部分人都戴著兜帽,遮擋住了部分面孔,就連顧樂語都這樣做了,只有俞子瑜坦然地露出了整張臉。

反正這里的家伙都認識他,他們出自匿名論壇,但俞子瑜不一樣,畢竟他是「特殊嘉賓」,這樣特立獨行的行事惹來了眾人疑惑的視線,又被狂熱粉絲顧樂語挨個瞪了回去。

就在這個時候,俞子瑜的手表發出了細微的滴滴聲,他低下頭看了一眼。

凌晨一點。

有一種說法是,凌晨一點是一天最陰的時刻,在這個時刻發生什麼都不意外。

就像是為了印證他的說法一樣,一個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俞子瑜冷眼看著,辨認出了他就是剛才說話打斷了他的人,男人走到了那個不斷掙扎、驚恐地發出嗚嗚聲的男生面前,抽出了匕首,冷光一閃,直接劃破了他的喉嚨。

像是一聲沉悶天幕的驚雷,空氣凝滯了幾秒鐘,緊接著,鮮血立刻就濺了出來,汩汩聲從男生的脖子處傳來,他就好像變成了一口涌著甘泉的新井,眾人發出了幾聲倒吸氣,一片嘩然,隨即,卻如同在荒漠中跋涉的口渴旅人一樣為此景嘖嘖驚嘆出聲。

俞子瑜抱著手臂,往後靠在了牆壁上,連眉梢都沒動一下。

他改變主意了,他想看看這群瘋狂的人類到底想干什麼——這簡直是四不像,黑袍、祭品,如此佯裝肅穆、不如說是沉醉的場景,竟讓他的內心升起了一絲滑稽的感情。

盡管台上那個殺死過一個無辜女生的家伙正在死去,但俞子瑜不會專門去救他。

首先,必須闡明一點,他們這群boss從來就沒要求過什麼獻祭之類的東西,他們是正經游戲,不搞這一套,雖然死人確實能給他們帶來力量,但那是一場勉強公平的交換,贏了,離開這里獲得力量;輸掉,將肉.體和靈魂都留下。

賭注很大,但也沒別的選擇。

一邊是被拉入游戲的玩家,一邊是被困在游戲規則的npc,如果不是玩家死亡,就是npc死亡,他們被同一個游戲玩的團團轉,按照它的規則運行,因為副本的進行而死去或者活著。

既然都是兩個提線木偶一般的囚徒,也沒必要分個高下了。

所以雖然俞子瑜自己不會殺人、也根本沒有布置第七層的關卡——畢竟沒幾個玩家能到達他的領地,也不會經常插手其他boss和玩家之間的斗爭,他是第三人,處于冷眼旁觀的中間閾值上,因為他是不受游戲規則限制的唯一的最終boss。

而看著周圍這群人沉醉的表情,俞子瑜冷漠地收回了視線。

奇怪的是,他的內心涌動著一種從未有過、奇異的怒氣,他感覺自己被嚴重冒犯了。

「稍等一下,我有一個問題。」他驀地說道,打破了此刻詭異的寂靜,「是你們誰想出的這個主意,覺得‘嫉妒’會因此現身?」

眾人清醒過來,不悅又遲疑地看著說話的俞子瑜。

「……子夜老師?」顧樂語有些詫異地看著他。

見狀,俞子瑜站直了身體,懶散地說道︰「好吧,我換一個說法,畢竟你們都是一群擅長編制謊言、格外喜歡自欺欺人的傻逼。」

他們先是一愣,隨即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子夜老師正在辱罵他們,詫異比憤怒更快地席卷了整個房間,他們不約而同地怒視著俞子瑜漂亮的面孔。

「你說什麼?」站在台上,手拿匕首的黑袍人朝他叫道。

「當然了,我怎麼沒想到,是你想出來的對吧。」俞子瑜對他冷冰冰地說道,眼底的紅光一閃而過,「我看你殺人殺的蠻開心的,什麼感覺?是不是覺得自己又成了游戲里那種可以操控新手,讓他們去送死的‘熱心人士’?」

聞言,對方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楮。

「不、不是的。」他踉蹌地往後退了一步,被男生的椅子腳絆了一下,「我是為了‘嫉妒’才這樣做的……」

「是嗎?我怎麼感覺你是因為覺得殺人很爽,所以才策劃了這個當借口啊?畢竟出了地獄樂園就沒這個機會了,平時工作壓力很大吧,畢竟你是廢物啊,連打印文件都會出錯,地獄樂園給了你為數不多的自信,是吧,小陳。」

被稱為小陳的人恐懼地看著俞子瑜,他完全被說中了所有陰暗的想法。

他怎麼會知道,他怎麼可以知道?頭痛欲裂,好像有一雙手攪亂了他的思維。

的確,在游戲中給了他無所不能、能夠掌控別人生死的錯覺,他的人生中很少有那樣的經歷,讓他幾乎忘了自己在現實生活中是怎樣平庸的人,月兌離游戲之後,他實在忍受不了那種從天到地的落差。

他目眥欲裂,卻無法擺月兌俞子瑜給他帶來的那份沉甸甸的陰影,抱住頭蹲了下去。

俞子瑜說話的音調明明毫無起伏,卻能夠喚醒他們深藏在心底最急迫、需要遮掩的黑暗情緒,讓人失去反抗能力。

但對方卻沒再管他的狼狽,而是移開視線,輕飄飄地說道︰「顧樂語,你之前不是說祭品不合適嗎?我不能更加認同了,覺得比起你的男友,你分明更加適合做嫉妒的祭品。」

「什麼?」

驟然被點名,顧樂語先是一怔,隨即,想到了什麼,她渾身一顫。

「不、不要說……」她抗拒道,隨後,勉強一笑,「子夜老師,別開玩笑了。」

「她可是流淚私下里告訴你,‘我被繼父強.奸了,現在懷孕有了他的孩子,我該怎麼辦?’你們不是朋友嗎?怎麼可以把這樣話扭曲之後到處說,說她賣.婬?哦,我知道了,她比你漂亮受歡迎,成績還比你好。」

「很嫉妒吧,就連男友都偷偷看她,她死了真是太好了。」

顧樂語似乎能夠回憶起對方傾訴的時候緊緊抓住她的手,帶來的那一片惡心的汗漬粘膩感,她沒有抽開自己的手,因為看到朋友痛苦的表情,她心底感到一陣舒爽的暢快。

被俞子瑜的眼神注視著,顧樂語感覺自己腦子一片混亂,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惡念驅使了她的喉嚨︰「她死了還不行,誰讓她老是假模假樣的,我經歷了地獄樂園都活了下來,為什麼沒人注意到我的特別?!我要把她變成怨靈,然後親手殺死她……」

俞子瑜敷衍點頭︰「嗯嗯,我知道了,真是個誠實的乖孩子。」

顧樂語悚然一驚,捂住了自己的嘴,驚恐不已,不明白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心底話。

「……」

空氣一片死寂。

「其他人我也懶得說了。」俞子瑜懨懨道,「你們真虛偽,比我們這些怪物還要惡心。」

——他們根本不是為了嫉妒,而是為了自己。

從那樣一個力量就是一切的樂園中月兌離,這部分玩家習慣了殘殺、習慣了血腥,已經無法適應現代文明的規則,他們的肉.體月兌離了游戲,但是靈魂卻永遠留在了那里。

雖然活著,卻還不如死了。

落差感、以及人類的七宗罪,在他們身上體現的活靈活現。

匿名論壇成了聚集地,他們迫切的需要殺一個人來緩解血管里的渴望。

但這種念頭是可怕的、怪物一般驚悚的,他們需要一張遮羞布,而嫉妒的出現就成了送上門的最優選擇,不過這場獻祭,嫉妒應該是不會來了,因為俞子瑜進門的時候就加了一個屏蔽。

在眾人恐懼的注視下,俞子瑜走到了台階上,這次沒人再敢阻止他。

他細長的手指輕輕放在了冒著鮮血的匣子上,躁動的它就像是被安撫了一般,在俞子瑜輕柔的撫模下安靜了下來,他閉上眼楮,想象里面有一個最無辜的女孩,嫉妒下美麗的犧牲品,而她正在祈求地注視著他。

「這房間臭得真難聞。」

然後,俞子瑜睜開了冷冷的眼楮。

只听到「啪嗒」幾聲,他竟然解開了匣子緊鎖的扣子,放出了這只丑陋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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