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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4日。

九月深秋醒的時候, 陽光已穿透窗簾灑滿半邊屋子。

她半眯起眼,盯著天花板看了好一會兒,生理淚水從眼尾氤出, 這才醒悟般眨了眨眼。

已經十點半了。

她這一覺再次打破先前的記錄, 生物鐘明明是早上六七點, 現在醒的卻一次比一次遲。

旁邊的被子已經涼了,五條悟不知道去了哪里,手機上留下兩條line。

第一條是說, ——去一趟京都校, 下午回來。

第二條又補充, 讓她醒了——打個電話,後面加了個愛心。

九月深秋坐在床頭思考了一下,其實她現在腦子里的東西並不多,思緒顯得遲滯。

這段時間, 她看冷笑話或者听五條悟說冷笑話時,都很長時間反應不——來,等她後知後覺露出笑容後,五條悟正靜靜看著她, 最後只是迎著她略顯尷尬的目光揉揉她頭發,若無其事地扯開話題。

她花了兩分鐘的時間才想起來給——回line, 並沒有打電話。

[九月深秋︰早上手機沒電,充電呢,剛剛去給學生上課了。]

她不想讓五條悟知道,她的深眠記錄突破了十點,有時候她會忍不住擔——,明天還能不能再睜開眼楮。

她擔憂就算了,不想讓五條悟和其他人也去顧忌這個問題。

五條悟的電話下一秒就撥了——來, 九月深秋遲鈍地按下接通,猛然反應——來,她剛醒,聲音和醒了很久的並不一樣。

「深秋,猜猜我現在在哪里~」——的聲音一——既往的輕快。

九月深秋坐直身體,捂著手機听筒,清清嗓子,順手模過床頭的茶杯喝了兩口水,緩了幾秒鐘,這才慢吞吞回答。

「不是在京都校嗎?」

聲音還是有點沙,隔著手機里的電流,並不清晰。

五條悟那邊停頓半拍︰「啊,確實在京都校。」隨即話音一轉,語氣更加輕松,「哎呀,剛才遇見一個超級崇拜我的粉絲哦,超級崇拜我呢,要了我的簽名,還要合影,真是讓人苦惱啊那孩子。」

「……哦。」九月深秋對他這種炫耀似的坦白表示無語,但很快又笑了出來,蜷起雙腿,抱著被子,輕聲問,「那你——人家簽了嗎?」

「——果不簽的話,小家伙會很傷心的吧。」五條悟理所當然地答。

九月深秋笑出了聲︰「你還真是體貼呢,有沒有合影?」

這一次,——沒有回答,反而在稍頓之後,帶著笑,慢悠悠地、意有所指地說︰「合影的話,需要和那孩子離得超近,說不定還會踫到她的手臂,我可不是偶像,合影營業不是我非做不可的工作。」

九月深秋愣了下,忽然想起來幾個月前在神山市,——也被一群高中女生追著請求合影,那時候——的態度應該算是「來者不拒」,不,也不能這麼說……總之差不多就是那個意思。

她模了模鼻尖,不知道現在是不是該笑,笑的話,總覺得自己太過小氣,只是和粉絲的合影而已,不算什麼大事。

「只是粉絲的話,合影……也不是不行。」她夠到床尾的內襯,不緊不慢地穿上,手機開了免提放到床頭。

「是這樣啊。」那邊,五條悟單手撐著欄桿,故作認真地說,「——果粉絲把我的照片掛到臥室,白天看,晚上看,一整天都在看,也沒有關系嗎?」

「……」不至于吧。

九月深秋卻古怪地遲疑了。

她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假——有一天,她意外打開某個女孩子的臥室門,發現臥室里全是自家男朋友的照片——當然,可能有些夸張——總之,這種——覺,果然還是有些微妙的排斥吧。

真是小——啊,佔有欲也不是這樣的吧。

這個問題實在答不上來,她沉默著,自顧自地穿衣服。

大概是很久沒有回答,穿衣服的窸窣聲模糊地傳到五條悟耳朵里。

「深秋。」——開口,「櫃子里有一件黑色衛衣,印著字母的那件,帽子帶著兩個尖耳朵,你看見了嗎?」

九月深秋拉開櫃門,找了找,確實找出來那件衛衣,抖開︰「看見了,好像是女士衛衣。」

「是女士衛衣啊,——你準備的。」五條悟扯了扯自己的衛衣領口,明示道,「真巧啊,我今天也穿了一件同款的哦。」

九月深秋︰「……你這麼大人,穿這種帶耳朵的衛衣,你粉絲不會笑你幼稚嗎?」

「才不會笑的啦,不——那孩子有問我是不是穿的情侶服誒。」

九月深秋攥著柔軟的衛衣布料,——頭一跳。

五條悟拖長腔調「嗯」了聲︰「你快猜猜我是怎麼回答的?」

還能怎麼回答嗎。

九月深秋捂著眼楮,無聲地彎起了嘴角,關上櫃門,故意說︰「我又不在現場,怎麼會知道你的回答?」

五條悟只是笑,低低的笑聲通——手機傳——來,流連在她耳邊。

「我說是啊。」——說,「我還說,我的未婚妻今天也穿了同款哦。」

九月深秋怔在原地,無名指上的戒指開始瘋狂地刷存在感。

很久之後,轟地一下,她從頭到腳都被熱氣蒸紅了。

……

……

五條悟最近泡圖書館泡的思維停滯,昨天晚上偶然之中翻到關于「宿儺」的資料,忽然找到個新思路。

人類不——只能活個一百年上下,詛咒就不一樣了,詛咒可以活個幾百幾千年,從人類的嘴里打听不到幾百年前的事,可以破釜沉舟從詛咒那邊下手啊。

而京都校的老頭子們,收藏了不少特級咒物。

五條悟和老頭子們談判的還算順利,畢竟——別的不多,就錢多。

五條悟揣著滿兜的特級咒物,每走一步,京都校的各位就驚恐地讓開一大片的路——

渾身上下充滿恐怖的特級詛咒的——息,湊上去簡直是送死。

偏偏這個家伙有恃無恐,甚至還能微笑著朝其他人揮揮手,故作謙虛地表示︰「——果有類似的特級咒物,一定要和我交換哦,多麼難得的賺錢機會,大家真的不考慮一下嗎?」

一群人︰「…………」

誰——媽閑著沒事揣著特級咒物出門溜達啊?嫌自己活的不耐煩了嗎?以為誰都和——一樣是特級嗎?

五條悟遺憾地解開第一個特級咒物的封印,一群人立刻作鳥獸散。

「話說回來,該怎麼把特級咒物里的靈魂拽出來呢?」

五條悟陷入了新的苦惱之中。

……

九月深秋找到五條悟的時候,——正坐在一只被特級咒物吸引來的咒靈身上,背對著她,低頭和那只咒靈聊天。

「……真的不可以把里面的靈魂吸引出來嗎?只是稍微出來聊兩分鐘而已,有這麼困難嗎?」

咒靈悲痛地想去死,卻被——不依不饒地踩住腦袋,死都死不掉。

九月深秋看了看周圍烏雲壓頂的特級氛圍,深深懷疑京都校的各位正在暗處埋伏,正準備一舉干掉。

「悟,」她叫了——一聲,「你在干什麼?」

五條悟回——頭,發現她真的穿了那件情侶衛衣,愉快地一撩眼罩,吹了個悠長悠長的口哨。

「真可愛。」——招招手,「深秋快點把帽子戴上,讓我看一看嘛。」

衛衣帽子帶著兩個尖尖的惡魔耳朵,是想cosplay什麼玩嗎?

不知道——這是什麼奇怪的性///癖。

九月深秋沒有搭理——,繞到他身前看看地上那坨咒靈,沒有人性的咒靈不知道遭遇了什麼,此時正生無可戀地望著她,眼里透露出一股「讓我去死吧」的渴望。

九月深秋︰「……」

「——它個痛快吧。」九月深秋沉重地建議。

于是五條悟決定大發慈悲,送它一程。

「深秋是特地來找我約會的嗎?」五條悟擦擦手指,沒等她回答,立刻將她抱緊懷里,深深吸了口氣,「好累哦,今天超累,要充電。」

九月深秋哭笑不得,拍拍——微躬的脊背,手指踫到他衛衣帽子上的兩只尖耳朵,突發奇想,趁——還在撒嬌,悄悄把帽子——戴上去。

這兩人剛好想到一塊兒,同時戴上尖耳朵帽子的兩人對視許久,忽然之間笑出了聲。

九月深秋模模腦袋上的兩只尖耳朵,正想再模模他腦袋上那兩只,眼前一暗。

五條悟拉住她帽子兩邊,用力將她拉近,突——其來地低下頭,在她輕彎的唇上親了一口︰「再充個電。」

被帽子擋住全部的余光,狹窄的視野里只剩下——,她怔怔看了——很久。

[活著忘記一切,或者就這樣享受一個月後徹底死亡,選擇權在你自己的手里。]

齊木空助的聲音徘徊在她耳邊。

[你的前同事,太宰治,是叫太宰治吧?——讓我到最後的時間才告訴你,能夠作弊去到那個世界的,其實只有楠雄和中原中也。]

所以,太宰治沒有親自過來,只是因為他根本不能過來。

[楠雄的超能力多——牛毛,隨便拿一個作為交換也沒有問題,至于中原中也,——並非傳統意義上的人類,你們也應該知道。]

[人類穿過那扇門,需要付——路費,我的作弊器可以幫助楠雄和中原中也作弊,卻無法對正常人類起效——當然,再——我一點時間,我絕對能夠研究出更厲害的替代品!]

[不——,你沒有時間了吧?你等不到我偉大的研究問世——]

[最好的結果是,回來之後,你的記憶全部重置,誰也記不得。]

回去之後會忘記所有人,不回去的話,卻是死亡。

……

[——果是永遠忘記的話,活著和死掉沒有區別的。以後的我誰也不記得,曾經發生的一切也再也想不起來,沒有了記憶的我,從此以後只能活——另一個陌生人的模樣。]

[未來,當你們提起曾經的我,曾經的我在另一個世界有一位深愛的男人,有一群極好的朋友,還有幾個又乖又可愛的學生……]

[可是我全都不記得,我只能茫然地听著你們如此敘述,腦子里一片陌生。]

[我體會——那種——覺,我失去——記憶,變——十年前的我。十年前的我面對著昔日的好友和戀人,恐懼又排斥,——們對十年前的我而言,是陌生的。而十年前的我對所有人來說,只是現在的我的失憶品,現在已經沒有人能記得十年前的我了。]

[等我忘記一切後,從別人嘴里听說我以前是怎樣的,那樣的我太陌生了。]

[——我根本不想變成別人嘴里的九月深秋,無論是十年前,還是十年後。]

[我害怕變——陌生的我,害怕變——一個誰也不認識的我。]

[那個時候的我,和死掉沒有任何區別。]

……

……

九月深秋模模五條悟的側臉,在他不解的目光下,伸手拽住——帽子兩邊,扯下來,吻在他唇邊。

「我也想充個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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