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想说什么?”
瞧他一副不喜不悲的模样,泠九香怒从心生,一时起了捉弄他的心思,便瞥开目光,“我又不想说了。”?
迎接她的是李辰夜的沉默。她太了解他了,这个人好面子,偶尔爱摆架子,在朋友面前也总是一副神秘兮兮、高高在上的模样。他由不得别人这般玩弄他,尤其是她。
她笃定他转身就走,谁知他抬手勾起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注视自己。
?“我惹你生气了?”
“啊?”?
“若非如此,你怎会这般戏弄我?”?
“你有毛病吧?”?泠九香发自肺腑地问,“我这么作你,你还能接受?”
李辰夜松开她,坦然地道:“我早就说过,无论你做什么、说什么,我都接受。”?
“那我……那我当着他们的面打你骂你呢?”?
“我受着便是。”?
她又一次发现,这个男人的目光会让人眩晕。她堪堪后退,他步步紧逼,直到他把她压在墙上。
?“阿九。”他炽热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直到她又一次移开目光败下阵来。
“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呢?我怎么都猜不透你。”
?泠九香下意识回嘴,“彼此彼此,我也猜不透你。”
“以后不用你猜,你问什么我便答什么。”
又来了,土味情话大王。泠九香轻轻呼了一口气,“你能不能回去,我怕无邪发现。”?
“不行。”?李辰夜看向仓库外面的夜色,“现在大概是丑时三刻,不知道亚特兰蒂斯的达官贵人们会不会在深夜观看比赛。”
“那不如我们去瞧瞧?”泠九香歪着头笑问。
“走。”李辰夜牵着她的手往外走,果然被她无情甩开。
“我自己会走。”泠九香大步流星地走在他前面。
约莫一柱香功夫过去,二人来到一栋庞大的建筑物前,只见白玉石砌成的四四方方的大楼以及楼前约莫百辆马车井然有序地排列着。大楼前有几个小厮在指挥马车停放,而四方大楼的门前又两个彪形大汉守着。
李辰夜和泠九香对视一眼,齐齐走上去。门口的大汉一看见他们便问:“请问两位是何名姓,家住何处?”
?“我们是来参加比赛的。”
两个大汉顿时收起好脸色,要检查两人的海理户口,二人露出来让他们一瞧,他们即刻让二人进去,?手指指向左侧。
左侧有个通道,泠九香和李辰夜一齐走进去,眼前忽然闪出一道人影。那人挥拳打向泠九香,后者转身歪头躲过,直接双手扳过那人的臂膀,从后往前过肩重重摔在地上。
那是个身体结实的男子,经此一摔疼得不起,躺在地上呜哇直叫唤。
通道边上一扇门里走出来两个红衣女子。她们双双鼓掌称赞道:“女侠好本事,真叫我们开了眼界。”
泠九香扫了两个女子一眼,登时不快地皱起眉。?因为她们俩穿得未免太少了点儿,上身只穿红色抹胸,只着红色短裙,如此暴露不像古代人,倒像从现代的夜总会里的在逃服务生。
?思及此,泠九香马上扭头瞟一眼李辰夜,后者始终挂着浅浅淡淡的笑意,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转头就冷冷瞅着两个侍女,不悦地道:“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抱歉两位,方才是我们竞技场的特殊测试,女侠身手极好,通过了我们的测试。我们可以即刻为女侠安排比赛。”
两个侍女将二人请到一间铺着软垫、灯光温和的小屋里。
“根据我们竞技场的规则,连续赢得第一场比赛即可获得三枚赤币,两场比赛获得五枚赤币,若是连续胜出三场即可得到整整十枚赤币,以及皇城通行证。”?
“皇城通行证是什么?”?泠九香问。
“皇城是亚特兰蒂斯的心脏,但是闲杂人等不能进入,唯有某领域技艺高超者获得相应颜色的通行证才能进入。”?
“那么通过竞技场得到的皇城通行证都是红色了?”
“非也,这便要看各人造化了。看这位女侠骨骼惊奇、身手不凡,我们也提醒一句,竞技场的比赛非死即伤,若是现在放弃,请从左侧大门出去。”?
“我不会走的,下一场比赛是什么时候?”
两个侍女对视一眼,露出嘲讽的笑意。
“女侠若是愿意,即刻便可以开始。”?
“可以携带家属吗?”泠九香指着李辰夜问,“家属可以坐在观众区吗?”
“这是自然,我们竞技场拥有独特的家属观看区。”
泠九香看向李辰夜,后者环顾四周,最后若有所思地道:“在开始之前,请给我们讲讲比赛规则。”?
“规则十分简单,比赛拥有随机的场景和随机分配的对手,在比赛之前,两位对手有三分钟交谈的机会。进入赛场前,我们会为两位对手讲述比赛规则。比赛一经开始无法停止,除非有一方彻底倒下,并且竞技场的比赛对伤亡人员概不负责。”?
?泠九香冷笑一声说:“每天赚达官贵人的钱赚得盆满钵满,伤亡人员没有补偿,胜者的报酬又低,你们竞技场做的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两个侍女面不改色,笑容依旧灿烂,“女侠过奖了。”?
李辰夜接着问:“可以场外援助吗?又或者可以携带武器吗?”?
“不可以场外援助,况且每个场景都会提供相应的武器,不需要自带。”?一位侍女说完,另一位侍女问,“两位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泠九香摊开手,“我觉得没问题。”?
“容我们私下交谈几句。”?
?“好。”
两个侍女退下,李辰夜这才从袖中掏出一颗药丸塞进她手里。
“这是……”?
“如果遇上致命一击,不用管什么竞技场规矩,这是***。”?
?“用不着。”泠九香笑了笑,“你是不知道,去竞技场这种地方,我就跟回家一样。”
“这就是你嘴里所说不堪回首的过去?”?
“是啊。”?泠九香沉沉叹了一口气,“五岁,我被人贩子卖到一个神秘人手里。他的目的是培养战斗机器,而我无疑是他买下的所有人中最优秀的一个,我被丢进竞技场里和其他孩子决斗,直到一个女人看中我的资质,冒着生命危险救下我,那个人就是我师傅。”
?“她是唯一疼爱我的人,直到我亲手杀了她。”
“别说了,”?李辰夜揽住她,任她如何推开他也不愿撒手,“保护你的人,还有我。”?
泠九香嗤笑一声,“你也想被我杀死?像我师傅那样?”?
?她把佩剑取下来递给他,朝门口努努下巴,“去观众席看我秒杀全场。”
“一定要小心。”?
“说过多少次,耳朵都起茧了。”?
泠九香把两个侍女招了来,侍女带她走进比赛等候室。等候室已经有一个男人等着,两个侍女对他们点点头,便恭恭敬敬退出去。
她打量这个男子时,他也打量着她。
他穿得很朴素,简单的黑衣,脚下还踩着一双草鞋,长发随意用一根木簪挽着,手里还握着一个弹力球。
弹力球在古代大概是个玩器。那人拿着弹力球,看起来纯良无害,对泠九香温和地说:“距离比赛时间还有五分钟,我们聊聊?”
“你不害怕?”?泠九香有些意外,在这种生死决斗的赛场上,对手大多数是害怕的。
“怕有什么用?”?他轻声笑了笑,“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个人毫无怜香惜玉之心,不会对女子手下留情。”
“这是武器吗?”?泠九香扫一眼他的弹力球。
他把弹力球在地上一砸,弹力球蹦到她面前,她一手接过,拿在手里掂量掂量。弹力球上印着一个“离”字。
“阿离,我的名字。”?
把名字印在弹力球上,也是个人才。
“阿九。”?
?“阿九姑娘从前是做什么的?”
“武馆拳师,你呢?”?
?“屠夫。”
泠九香意外地瞅了他一眼,白白净净清清爽爽的模样,完全不像屠夫。
时间到,门被两个侍卫打开。二人不约而同地走进去,眼见乍现光亮,出现一片绿色迷宫,四周吵吵嚷嚷,一阶一阶观众席往上延伸,远远望去人海一片。
泠九香被安排站在原地,而那个男人被拉走了。
?比赛开始前,一个侍女站在旁边对泠九香讲解规则。
两个人分别站在迷宫的两头,需要穿过层层迷宫找到对方并且进行决斗。
竹竿子在观众席前讲述完赛场规则,观众席顿时爆发出铺天盖地的喊声。观众席在上,赛场在下,观众们能清楚地看见整个赛场上被分开的两个对手。
泠九香笑了笑,望着层层叠叠的绿色迷宫说:“不仅能捣鼓出这么大的场地,还能围在上边时时刻刻观察决斗者的动向,这帮有钱人还真会玩。”
哨声一响,决斗正式开始。?
?李辰夜观众席上看得分明,阿离在最左侧,一开始就沿着迷宫中狭小的通道七拐八拐地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甩出手里的弹力球。
观众席上渐渐安静下来,阿离甩出的弹力球悠闲地敲出“咚咚咚”的响声,一下一下,砸在人们心头,听到响声之人,心跳也不由得加快。
他是在用弹力球加深对手的恐惧,一旦他步步逼近,对手却在迷宫中失了方向,听到响声渐进,恐惧感会大大加深。
竞技场决斗比拼的不仅是实力,更有心理战术,显然这个阿离,已经不是第一次参赛了。?
阿离慢慢悠悠甩着弹力球,但他只敢往地上砸,不敢往前面的墙上砸,因为他生怕泠九香就在下一个转角,一旦泠九香看见弹力球,提前做好战斗准备,只会让他遭受被动。
反观泠九香,她先是环顾四周,瞥见地上有根棍子,于是弯腰拾起来,随后她又不紧不慢地往前走,时不时戳戳这里,碰碰那里,还蹲下来将耳朵贴在?地面,又站起来,模着下巴往右拐了几个弯。
?好巧不巧,阿离也往右拐了几个弯,本来可以在中间相遇的两个人硬是走到两个死胡同中,对着绿色的墙体泄气。
阿离愠怒,甩出弹力球砸了一下前面的墙体,然后步伐飞快地折返。而泠九香则是立在胡同里,模了模这面墙,又拍了拍那面墙。
?观众席上的人不由得议论纷纷。
“这个女子好像有点傻。”?
“岂止是傻,走入了死胡同也不知折返。”?
“你们快瞧,她又在干什么呢?”?
泠九香离开那个死胡同,没有选择走回去,反而向左走,又拐入一条胡同。观众席上不由得响起一片嘲笑声。
?“这种傻子,又是个女子,还来竞技场做什么?”
“竞技场要求越来越低了,连这种人都能进来。”?
“散了吧,这场没什么好看,那男子我识得,名叫阿离,武功高强且智力超群,这段时日已经连续赢了两场比赛。”?
“啊?那这个女人岂不是要被挫骨扬灰?”?
?李辰夜看了一眼说话的几人,目光冷峻。
泠九香还拎着那根棍子,自顾自模着迷宫里的几面墙,忽然间眉心一跳,发现了什么,展颜一笑。
好家伙,这个迷宫果然暗藏玄机。
?弹力球的声音愈发响了,她趴在地上,听见脚步声离得很近,于是她靠在方才拍过的墙上,故作焦急地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观众席上渐渐有人觉出不对来了。
“这个女人究竟在干什么?本来藏得好好的,非要弄出点声音来让阿离听见,她嫌自己命长吗?”
?“该不会是知道自己快死了,自怨自艾吧?”
“不对,依我看,她要反击了!”
阿离听见泠九香的叹息声只隔了一面墙,不由得勾起唇角。他又大力甩着弹力球,即将到达拐角时,他收了弹力球,轻声说了一句,“找到你了。”
这声音如鬼魅一般恐怖,可惜泠九香不信鬼。
“我也是。”
泠九香刚说完,猛然抬起脚踹向那面绿墙。她方才挨个模索了一遍,其他墙体非常坚硬,只有胡同之间相邻的墙体质地柔软,如立起来的门板一般一踢便能踢倒。
墙体訇然倒塌,阿离来不及躲闪被压在墙下,泠九香没给他爬起来的机会,隔着墙体一脚踩在他背上,单手掐住他脖颈道:“认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