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泽伸手一扶,将其托住。那少年惊叫道:“好险!多谢大哥了!”暗中伸手在他怀中模了一把,随即一溜烟跑走,转过几个街角,呼呼气喘,这才敢将手摊开,瞧瞧从那点子怀中模出了甚么。
少年定睛一看,手中多了一本薄册,正是戚泽夺自金大焕的《七煞刀谱》。那少年是个草包,大字不识,微微翻阅,被其中文字搅得头昏脑涨,但隐约觉得这本薄册十分紧要,惊道:“不好!这么大的物事被我偷走,那厮定会很快察觉!”立刻拔足狂奔。
那少年七拐八拐,跑了盏茶功夫,来至一片低矮的草房之前,寻了一家推门而入。草房不大,只放得几张草席,上面躺着一人,正自微微申吟,似是有伤在身。
少年叫道:“姐姐!”一人坐在草席之前照顾病患,偏头望来,接着起身皱眉道:“大呼小叫的干甚么!”声音清脆,却是一位少女,生的矮小,目如点漆,只是面上涂了一层木炭,黑漆漆的瞧不清长相。
那少年比少女高出一头,气势却为其所夺,缩了缩脖子,陪笑道:“我是一时性急,你瞧瞧我偷了甚么来?”那少女骂道:“爹娘生前是怎么教导你的?不食嗟来之食,何况偷盗?你……”
那少年梗着脖子道:“我也是没法子,小成都要饿死了,还生着病,不弄些钱来,难道眼睁睁瞧着他死么?”那少女幽幽叹息一声,垂首不语。
少年道:“姐姐,我不识字,你瞧瞧这上面写了甚么?”那少女又生气起来,骂道:“我要教你认字,你偏不学,临了还要我帮你!”口中骂着,却接过刀谱细细研读。只瞧了几页,抬头惊道:“你从谁身上偷来的这东西?快送了回去!”
少年纳闷道:“难道是甚么了不得的神功秘籍?”少女急道:“你不知道,这其中记载了一种厉害的刀法,我看不懂,但能有这等秘籍之人,必定非同小可,发现你偷了他的,岂会干休?”
少年这才知道厉害,舌忝了舌忝嘴唇,道:“我马上去还了给那人!”只听门外有人叹道:“来不及了!”姐弟二人相顾失色,那少女一把将少年揽在身后,四只眼睛瞪着柴门。一声轻响,柴扉开启,走入一位少年,正是戚泽。他甫一进屋,便摇了摇头,暗自叹息,目光在姐弟二人面上一转,又落在草席上的病号面上,微微沉吟。
那少年指着戚泽叫道:“就、就是他!你怎么……”戚泽笑道:“若非我有意,你岂能得手?”那少女颇有胆色,叫道:“这刀谱我们只瞧了一眼,根本记不住甚么要诀,还你便是!你若不依不饶,大不了我给你偿命!只求你放过我的胞弟!”
那少年眼珠立时红了,叫道:“阿姐!”戚泽摇头不答,迈步而来。那少年叫道:“恶贼!我和你拼了!”自少女身后钻出,向戚泽扑去。
那少女尖叫一声,已是来不及拦阻!戚泽道:“这又何必?”伸臂一格,那少年浑身犹如触电,腾云驾雾一般向后飞起,直直撞在草屋薄薄的墙上,慢慢滑倒。
少女双目流泪,两步跑去,抱起少年一通摇晃,叫道:“阿弟,你怎样了?阿弟!”那少年茫然道:“我、我没死?阿姐,我没事,就是身上有些痒。”
少女这才放心,只见那怪人走到阿根身前,蹲去,伸出两根手指,居然是替其把脉。过得片刻,戚泽点了点头,道:“外伤颇重,元气大失,引动内热燥毒,若是再拖下去,恐有性命之危!”
戚泽虽不通医道,但在古书斋中浸婬多年,总瞧过许多医典古方,又有佛道两家修为在身,那阿根又非疑难杂症,因此一探便知。他捉住阿根手腕,禅功发动,渡入一缕佛门真气在其体内略一游走,已将其经脉淤堵之处尽数冲散。
阿根高烧不止,糊里糊涂之中,只觉一股热气透心而起,接着便是周身清凉,忍不住叫了一声,复又沉沉睡去。戚泽微微掀开其衣裳,见其遍体鳞伤,淤血淤痕处处,好在有佛门真气温养,已在渐渐消散之中。
那少女见戚泽绝无恶意,不由微微放心,跑到阿根身边,低声叫道:“阿根!阿根!”戚泽起身道:“让他睡上几个时辰,烧便可退了。”伸手掏出几枚铜板,略一掂量,摇了摇头,对少年道:“可惜我出门仓促,也没几个钱傍身。这些钱你拿去,立刻去药房配一副散瘀生肌的药来,给他服下,想来也够了。”
那少年兀自愣愣的,少女目光闪动,道:“阿弟,你去罢!”少年这才反应过来,接过钱来,一溜烟跑了。戚泽对少女道:“你就不怕我用买药之事支开你弟弟,再对你行那不轨之事?”
少女微微一笑,道:“方才你若下狠手,我阿弟岂有命在?支不支开他,又有甚么分别?”戚泽问起阿根的伤势由来,那少女恨恨开口。
原来少女名唤张萱,与其胞弟张贺本是出身小康之家,其父身有功名,虽非达官显贵,平日只吟诗作赋,靠了几亩良田,总是温饱不愁。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不过一年之间,其父其母双双病亡,良田也被恶戚霸占,将姐弟两个赶出门来,流落街头。阿根本是街上乞儿,险些冻饿而死,还是张萱的父亲出手接济,这才保住一条小命。
张家家道中落之后,阿根寻到张萱姐弟,将其等带回所住草屋,三个半大孩子就此相依为命,靠着阿根外出乞讨,张萱给人家做些浆洗、女红的活计,总算勉强度日。
前些时日猛虎堂不知发了甚么疯,四处寻找十岁以下的童男童女,听说若能寻到符合其生辰八字的童男童女,会赏赐黄金百两。猛虎堂是县城中第一帮派,掌控黑道,做着许多见不得光的生意,城中乞丐流民早被其控制。